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南柯十三殿
时间:2018-07-23 09:18:37

  秦湛往常对于阙如言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药阁阁主,手执药阁金针,修丹道,能医死人肉白骨上,倒是从未注意过别的。阙如言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她今年多大来着?总归不过百岁。
  四十年前一战,正道折了太多人手,阆风尤甚,以至于五阁阁主除却宋濂,大多都算不上年长。按照药阁原本的计划,阙如言在这个年纪,应该刚试着接手阁主事宜,等她过了百岁,修为再牢固些,方才是她正式继承药阁的时候。
  秦湛还记得与她初见,温晦行踪成谜,只留她于剑阁静修,她携剑随着当时的宗主见过五阁继承者。阙如言安静地立在当时药阁阁主的身后,见了她微微弯起了眼睛,十分温和。
  当众阁主离开留他们共处时,阙如言听闻了温晦的暂离与剑阁变动后,甚至主动走至了秦湛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细声细语地安慰:“师妹不要害怕,阆风是一家。温阁主不在,你若是觉得害怕,不妨来药阁寻我。”
  当时宴天泽嗤笑:“她师父是温晦,佩剑更是仙剑燕白——她会有什么好怕的,该你怕她才对吧!”
  秦湛敛下眉目,她记得她当时性子也不好,因为剑阁内发生的事情,对于阆风谁也不信。她直接从阙如言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甚是冷硬道:“多谢,不必了。”
  阙如言被她拒绝后是什么样的反应,秦湛记不清了,她当时也的确没有注意过。
  如今数十年过去,水镜后的阙如言瞧着她扣着越鸣砚不放的手,一时感慨:“秦湛,你如今看起来,倒要比前四十年更像个人。”
  秦湛微微抬眸,水镜中的阙如言见状顿了一瞬,声音紧绷,还是说了下去:“我不懂剑修之道,也无权对你的道妄加指点。但我至少知道丹修数千年,从未有人是将自己练成了丹而成大能。置换一二,剑修寻得道,总归也不是要将自己变成一把剑吧。”
  秦湛笑了。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阙如言松了口气,她是鼓足了勇气以着半劝诫的口吻和秦湛说的这些话,说时不觉得,说后反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见秦湛应了,也觉得自己将秦湛想得也有些过了。宴天泽迁怒秦湛,难不成整个阆风都该迁怒秦湛吗?
  阙如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疤痕不易愈合,但也着实不该加的更深了。
  如今秦湛主动示好,阙如言也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阙如言道:“小越的眼睛,我想了些法子。你们得空回南境,不妨来药阁试试。”
  秦湛应了。
  阙如言犹豫片刻又说:“小越进阶,你携的丹药可足够?若是不够,我遣弟子给你们送些。阆风弟子进阶,丹药惯来是由药阁提供的。”
  秦湛谢了阙如言的好意:“我当年没用过这些药,剑阁的库存还算多。”
  阙如言:“好。”
  这些话说完,似乎就没有什么剩下的好说了。阙如言隔着水镜和秦湛大眼瞪小眼,还是秦湛先忍不住笑了。
  她说:“阙师姐,多谢你。”
  阙如言很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的秦湛,她转过了眼,还是回了一句:“应该的。”
  说着,虽然知道并不必要,阙如言在结束这场联络前,还是对秦湛下意识说了句:“你一人在外,多加小心。”
  秦湛道:“好。”
  阙如言的眼里浮出讶异,她完全没料到秦湛最后会回答她。水镜的通话结束,燕白在一旁瞧了半天,最后说:“阙如言人倒是挺不错的嘛。”
  秦湛低头寻出了阙如言说的药,喂给了越鸣砚,回答燕白:“阙师姐从来都是好人,只是前任药阁阁主被杀的突然,她若是不强势冷硬一些,稳不住药阁。”
  燕白听见秦湛这么说,有很多想要问的,可最后都没有问。
  他对秦湛说:“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秦湛道:“等小越醒了,先带他寻处安静的地方闭关。之后再说吧。”
  燕白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越鸣砚,他如今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虽然仍在发热,但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秦湛按着阙如言的法子帮他稳了稳经脉,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燕白盯着小越转了一圈,最后趴在了他的床前,睁着眼望着他,叹息道:“他怎么这么辛苦。”
  秦湛也觉得,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委婉地安慰燕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燕白:“……”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一点信誉都没有。
  安顿好了越鸣砚后,秦湛也不敢随意的将那枚碎片再取出来。她将碎片的气息封住,丢进了乾坤袋的最深处。燕白担心着越鸣砚,在屋内守着他,秦湛正好得空仔细的顺了顺这一趟得到的信息。
  温晦去了逍遥仙飞升的岛,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他在岛上发现了逍遥仙的死亡,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风泽,他为什么会知道风泽和逍遥仙的关系这点待考。更多的,就是温晦试图毁掉的、这块残片原本是什么。
  秦湛觉得越鸣砚的猜测可能性最大,应该是千年前落下的东西,应龙是来守护这东西的。只是这东西是什么,温晦又是从哪儿知道这里有这个的,依然待考。
  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所有的困惑与不解似乎都在指着“天上”。秦湛的指尖微微笼起,她在这时候懊悔起自己当年尚且记得不少剧情时没有好好记载下来,如今再回头去想,能想到的东西简直屈指可数。
  原来的故事里,一定是提过天上如何,温晦和她这个变数不同,在原书里一定也曾有过相关的故事。只是温晦的故事原本是什么样呢?他在原本的故事里有入魔吗?
  秦湛努力回想,却只能想起的确有飞升这回事,但更多的,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燕白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见她眉头紧锁,不免问到:“秦湛,你又在想什么呢?”
  秦湛回答:“书到用时方恨少。”
  燕白:“???”
  秦湛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算了不想了,慢慢查吧。”
  她看向燕白:“你怎么过来了,小越没事了?”
  燕白道:“还睡着。”他看着秦湛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肯定更担心你啊,我是你的剑!”
  燕白嘀咕:“你也该休息一下了吧。”
  秦湛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握了握燕白的剑柄,对燕白颔首:“好,我也去休息一会儿。”
  击杀应龙毕竟不是玩笑,加上之后秦湛毫无间隙地又查残片又替越鸣砚安抚暴动的灵力,如今也的确疲惫。她请店家准备了热水,沐浴后便拿了把梨花椅放在越鸣砚的床边,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越鸣砚醒来的时候,月已上梢头三尺。银色的月光从窗户间渗入房内,照在秦湛交叠着的手背上,像在她的手背挂上了银川。越鸣砚睁开了眼,侧头先见到一抹月光,接着方才见到了秦湛合着眼浅眠。
  燕白是第一时间发现越鸣砚醒了的,他刚开口发了个音节,就被仿佛猜到他想做什么的越鸣砚悄悄地做了噤声的动作。
  越鸣砚显然也很怕一人一剑刚才的动作惊动秦湛,收了手指后便悄悄地又闭上了眼。燕白很想问一句,你闭上眼还睡得着吗?但越鸣砚连呼吸都放的轻极了,显然不会再回答他的问题,只得他一人无聊趴在桌面上,数着秦湛指尖漏下的月光。
 
 
第29章 朱羽02
  越鸣砚这次进阶虽来的突然,好在秦湛出门前考虑到许多情况,丹药备得足够,加上有阙如言远程指导,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当他退了高热,瞧着已无其他不妥后,秦湛直接带着他在东境寻了处僻静之地,要求他闭关稳固修为。
  越鸣砚知道深浅,从未让秦湛烦心过。秦湛这么说,他便这么做,当下便在这树林里寻了棵三人合抱宽的大树,坐在树下便阖上了眼运息。
  燕白瞧见了,不免和秦湛抱怨:“别人家徒弟静修都是在准备好的洞府里,以策万全。你让小越就这么幕天席地的闭关,也不怕出什么事惊扰他。”
  秦湛淡淡道:“这里安静,闭关再好不过。退一万步,我在这里守着,不比洞府要安全万分?”
  燕白想想,竟然寻不出半点儿反驳之句。而秦湛也已经寻了处地方坐下,看样子是正打算替越鸣砚守关了。燕白瞧着便也闭嘴,秦湛是不怕他唧唧喳喳的,但若是扰乱了越鸣砚的心神——燕白想着就觉得可怕,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四下晃荡去玩了。
  好在他本就喜欢森林,跟着一只鸟飞飞停停也能玩上大半天。晚间的时候,秦湛有时会升起篝火,替越鸣砚下个暂时的静心咒,让他听不见外界太过嘈杂的声音——燕白就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些时日见到的,感悟的,想说的,一股脑全灌给秦湛。
  燕白说:“秦湛,我今天看到个蓝色的果子,就在后面,哎,蓝色的果子能吃吗?”
  秦湛回答:“不知道,反正我都能吃,吃不死。你要我吃给你看吗?”
  燕白:“……”
  燕白就不太想再去看东境森林里长着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时间约莫过去了三十几日,燕白将这森林给玩遍了,甚至连这森林里有哪儿藏着凡人埋好的珠宝都知道了,越鸣砚终于睁开了眼。
  他刚睁开眼,便见秦湛站在不远处。
  她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向他,眼睛里没有太大的波动,而后方才浮出一抹欣慰。
  她说:“不错。”
  能从秦湛的口中得到一句“不错”,越鸣砚这次越阶的速度可谓惊人。眠冬也感受到他修为增长,泛出盈盈的光来,越鸣砚刚一伸手,眠冬便在他的手心结了一朵冰花。
  泛着淡蓝,六角齐全,十分精致。
  秦湛也见到了,她笑道:“眠冬在恭喜你。”
  眠冬不似燕白,它无剑灵,但也多少与执剑者间有着共鸣。它能察觉到越鸣砚的心情,所以为他结了这朵花。
  越鸣砚看着冰花,心下一动,手指间轻轻抹过,那朵六角冰花便成了一小朵五瓣的桃花,他的掌心躺着那朵花,看着秦湛想要送出去,却在秦湛看过来的时候,又攥起了手。
  秦湛看见了那朵花,她笑道:“凝成了别的?你对眠冬如今用的越发顺手了,这是好事。”
  越鸣砚眼眸明亮地看着秦湛,他“嗯”了一声,握着的手又张开。秦湛这次看清了那是朵桃花,她伸手托住了越鸣砚的指尖,另一手在他的冰花上微点。
  一朵真正的桃花便在冰层下舒展开来,乍一眼看去竟好似原本就被这冰冻住一般。
  越鸣砚看呆了,秦湛倒是松了口气,说:“我五行术一般,好在眠冬灵气清冽,居然成功了。”
  她说着收回了手,未曾察觉越鸣砚颤动一瞬的手指,而是说:“回城里你不妨买些线,就眠冬送你的这花打个络子。它为你高兴,你也该回馈它才是。”
  越鸣砚低低道:“嗯。”
  燕白说:“我也要。”
  秦湛困惑:“不是才给你做了个昆仑玉的?”
  燕白说:“旧了,想要新的!”
  秦湛:“你一把剑,配的络子都快比我的簪子多了,不给。”
  燕白:“……”
  越鸣砚忍不住笑,他对秦湛说:“燕白先生大概是见师尊替眠冬做了冰中花,也想要吧。”
  秦湛莫名其妙:“我还给他做过昆仑玉、西境乌珠、天蚕丝和万柳条制成的络子,眠冬可都没有。一朵冰花,他又不像眠冬可以一直使冰不化,给它做了也存不住啊。”
  燕白反应过来:“是、是哦。”
  秦湛问:“化你一身水,你还要吗?”
  燕白:“……”
  他心虚:“就,不要了吧。回头你再送我颗东海明珠的?”
  秦湛:“……”你真的是一把剑吗?
  但这些时日让燕白在大部分时间都憋着话保持安静也着实为难了他,秦湛点了点头:“离开东境前,去逛一逛,给你挑颗珠子,小越正好看看有无鲛绡卖,鲛绡裁成丝,编出络子应该挺合适眠冬。”
  秦湛这么决定了,随着越鸣砚在林子里休息了一日后,便带他去附近的客栈洗漱休息。休息后,方才启程去了东境的主国,也正是朱韶曾经的国家。
  东境王如今也约有六十多岁了,世人心里大多还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人到中年突然发现王妃不是自己王妃,小儿子不是自己的小儿子,还依然能健朗的活过六十岁——心理素质至少足够强大。
  越鸣砚跟着秦湛一并混进了都城内,东境的都城十分热闹,半点也不输白术国的主城。不远处停泊着的、来往交易的船只,船只上装满了珍宝,只等着运往鳞次栉比的商铺里去。街边叫卖的摊贩也用力气,变着花样唱着卖词吸引着经过的客人——崇商的东境瞧着竟然要比白术国还要繁盛几分。
  越鸣砚就算生活在白术国的时候,也少有见到这么热闹的集市,他跟在秦湛的身后,随着她一并往东境里最出名的珠宝店走去。可秦湛顺着记忆找到的店铺,却早已成了一家肉铺。
  秦湛:“……”
  秦湛尴尬:“我少年游历时,记得这里是间卖东珠的店。”
  燕白道:“多少年过去了,店铺变动也不奇怪,问问不就好了。”
  越鸣砚已经去问了。他长相俊秀,气质又温和,哪怕是肉铺瞧着凶恶的屠夫也未不好意思和他急脸,听完了他的话后,方才道:“这得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那家店的店主被查出来是个青鱼妖,早就被官老爷们给抄了。你们要珠子,不如去‘鲛人记’他们家也很不错。”
  越鸣砚得了答案,正欲向这位肉铺主人道谢,忽见有人扛着一具血淋淋的狐狸吆喝着往肉铺走来,一见屠夫便打着招呼:“王三,现抓的妖狐,皮和内丹已经卖了,肉给你留下了,你要吗?”
  那屠夫听见这话,也顾不得越鸣砚了,连忙绕出门去点头道:“要要要,妖狐狸的肉卖得好,留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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