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下面掌声雷动,刘顿自己也没料到她一个彩妆大师,会说出如此主旋律的话语,一时有些羞涩。
捐赠会的最后,王老馆长当场给捐赠人刘顿物资奖励——一面锦旗。
未婚夫妻双双把家还。唐伯爵举着锦旗,寻找合适的位置,可惜这个红丝绒打底、明黄色字体的组合和整栋房子都不搭。
这太不符合刘顿的审美了,刘顿作出决定:“我觉得压箱底是锦旗最好的归宿,以后当做传家宝给下一代。”
至于下一代如何挂锦旗,是下一代的人事情了,让下一代操心去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刘顿努力把锅甩给下一代。
这是刘顿的奖品,她有权决定奖品的归宿。唐伯爵卷起锦旗,放在书柜下面的橱子里,叹道:“我每天准时出勤,一年只得一个搪瓷杯子,你一来就有面锦旗,看来老馆长真的很欣赏你。”
刘顿笑道:“你要是喜欢,就挂你房间。”
唐伯爵抱着锦旗,“真的?”
刘顿一副“霸道总裁”的豪气,“你的名字都刻在我们老刘家的墓碑上了,我的就是你的,锦旗随便挂,你开心就好。”
唐伯爵的房间在二楼。
唐伯爵坐电梯上二楼,居然把锦旗挂在卧室床头,还在手机里直播挂锦旗的过程,兴奋的问刘顿:“怎么样?挂的正不正?歪没歪?”
刘顿躺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看着手机画面里床头锦旗,哭笑不得,“很好,很正,不歪。”
心中却埋怨道:啊!面对这个锦旗,我怎么好意思在这个床上扑倒唐伯爵!一下子就没有心情了好吗?
通过这个锦旗,刘顿发现,唐伯爵虽只是事业单位临时工,看起来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只关心粮食和蔬菜,早早过上退休生活的一个人,实际上,他非常在乎来自“组织”或者官方的认同。
比如每年博物馆年会评比最佳出勤奖的搪瓷杯子,他拿过五个,办公室一个,家里四个,日常都在用,而且今年奖励的超大个大红色搪瓷杯子,他还送给了刘顿当啤酒杯。
这样两人喝从塑料袋里倒出来的新鲜啤酒,满满两个大搪瓷杯子,撞在一起砰砰响。
躺在沙发上,刘顿的视线正好落在书柜上,书柜一分为二,左边是唐伯爵有关考古和文物等专业书籍,右边除了一本1987年的《爱因斯坦传》,其他都是林梓骏给她买来“装门面”的名著,从《资本论》到四大名著,上一次这些书籍被“光顾”,还是林梓骏撕开书上的塑料薄膜,假装她读过书的时候。
刘顿这个主人,一次都没看过,连摸都没摸过。
也正是巧,刘顿的目光正好和一本大仲马写的小说《基督山伯爵》撞在一起。
刘顿瞬间想起唐伯爵说过的、王老馆长朋友圈点赞最多的一句话“人类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两个字里,等待和希望”,在日本时,王朝阳曾经说,这句话来自《基督山伯爵》
刘顿走向书架,打开柜门,抽出了这本书……
次日,《绿岛日报》、《绿岛早报》都用半个版面来报道了刘顿的捐赠,流媒体平台也发布了爷爷的家书修复画面。
卢家山顶豪宅。
卢国光,陈世雄,卢娜一家三口在玻璃花园吃早餐。
卢国光坐在主位,边吃边看看报纸,陈世雄和卢娜一左一右面对面而坐,都在看手机,不看对方。
“七星楼楼主”卢国光抽出两份当地报纸,版面上都有刘顿签捐赠书的照片和刘征家书的复原内容,两家的标题分别是:
“家书揭开军舰岛中国劳工死亡真相,日本何时能打开捂住耳目的双手”
“跨越一个世纪的悬疑,答案令人心碎”
他把报纸递给陈世雄,“国光博物馆应该扩大藏品了,不要仅限于那些瓷器字画等精品,我们既然选择扎根这个城市,应该要和这个城市建立联系。”
陈世雄不解,“刘顿只是为了作秀罢了,这些所谓的家书,一钱不值。和我们博物馆莫奈的画、南北朝的雕像比起来,这些都没有资格称为藏品。”
卢国光说道:“你只需留出一个单独的展厅,从民间征集类似的藏品。只是噱头而已,正如你所说,这些东西都不算是正经文物,收藏这些东西花不了几个钱,但可以讨好绿岛百姓,当地政府,还有文化局也乐于私人博物馆参与此事,以小博大,何乐不为?别总是曲高和寡,高高在上,要学会接地气。”
上司和岳父大人的要求,陈世雄虽不十分认同,也当然照办,“好的,我这就起草征集公告,发给媒体。”
卢娜放下手机,冷笑:“当着我的面,这样贬低我的老板捐赠有意思吗?身为博物馆馆长,你就没有自己的主见?太不称职了,从今天起,我解除你馆长之职。”
☆、第55章 你们有钱人就喜欢瞎折腾
红发蜂蜜男上了七星楼公主的跑车,当晚还先后入住同一家酒店,夜宿门事件因陈世雄花了几千万公关费,终于把丑闻给压下去了,未婚夫妻的关系也随之降到冰点。
陈世雄几次欲求复合,得来的却是卢娜越来越露骨的嘲讽与拒绝。
今天,她干脆夺了他的职位。
“卢娜,你不要太过分了。”卢国光终于忍住不朝着女儿发火,“一馆之长,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说变就变。”
卢娜:“博物馆里大部分藏品都是我的,我有资格挑选合适的馆长保护它们,如果他还在,我就把藏品运回法国的家族画廊。”
卢国光被任性的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陈世雄忙给老丈人倒茶消消火,“不要紧,我今天就写离职报告,等新馆长工作交接完毕,我就离开博物馆。”
卢娜最不愿意见未婚夫只顾着讨好她父亲,闻言冷冷道:“很好,我觉得你更加适合当我爸爸的助理,而不是博物馆馆长,杰米——”
卢娜朝着站在花园角落、努力把自己藏在一颗开满了不知名小百花的树木后面的私人助理说道:“打电话给猎头,要他们务必在一周之内谈妥一个新馆长。”
“好的,卢小姐。”杰米解除了隐身状态,去外面打电话。
“等等!”卢娜吩咐:“先给我做一杯拿铁,我要上次那个熊猫的拉花。”
“好的,卢小姐。”杰米像个复读机,不停的重复主人的指令。
杰米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但没办法,五十多万他老王家砸锅卖铁也还不清,又没有脸要刘顿替他还钱,只得一忍再忍,忍一年,债就还清了。
在卢娜的造型师本尼老师的妙手下,杰米蜕变了,从以前的乡村非主流杀马特,变成了城市主流的小鲜肉。
火红的头发重新漂染过了,染成最显白皙肤色的奶奶灰,眉毛修过,鼻毛剪过,画着淡妆,鼻影修的尤其美,穿着量体裁衣的高定西装,连丝质领带都是卢娜亲手挑选的。
这个形象拉到舞台上,直接可以C位出道当偶像了。
年轻就是好啊!麻雀变凤凰的杰米老师瞬间把陈世雄比成了挂在阳台上风干的老腊肉,还是滴着肥油的那种。
不一会,杰米端着拿铁过来了,奶泡拉花上飘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
卢娜当着未婚夫的面称赞新助理,“爸爸,杰米没读过什么书,不过他很聪明的,不到一个月就考了咖啡师证,还拿到了驾照。”
陈世雄在餐桌上愤然打开电脑现场写离职书,键盘打的啪啪作响。
卢国光就当女儿养了个宠物而已,并没有用正眼看杰米,“哦,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卢娜欣赏着杯子里的熊猫拉花,好像有些不忍心喝下去,“签了几个小单子,目前在公司业绩算中流吧。”
卢娜眼界高,一百万以内都是小单子。
卢国光说道:“如果你喜欢这个行业,等时机成熟,可以自己开一个工作室,爸爸支持你。”
卢娜摇头,“先做到总监再说吧,开公司又不是过家家,我目前没那个能力运营一家企业。”
又朝着杰米招手,“今天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杰米赶紧打开平板电脑,念着行事历,“上午十点飞魔都,约谈客户,晚上回来,明天上午九点刘总要开营销例会,销售部所有人员都要到场。”
“我们现在去机场,别误了航班。”卢娜站起来,把丝毫未动的拿铁递给杰米,“倒进我的保温杯里,路上喝,你幸幸苦苦做出来的,别浪费了。”
陈世雄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合上电脑,说道:“晚上早点回来,婚礼策划师要和我们一起确定婚宴的纸巾叠放、蛋糕的样式等等安排。”
卢娜漫不经心的说道:“一切由你安排就行了,反正,你即将从馆长之位离职,有的是时间忙婚礼。”
陈世雄气得几乎当场升天。
去机场的路上,杰米开着红色超跑,卢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杰米察言观色,见她似乎心情还不错,说道: “我发现了,你们有钱人就喜欢瞎折腾,你明明喜欢陈先生,为什么总是故意气他。”
卢娜冷了脸,“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他?”
杰米:“你要是不喜欢他,取消婚约,不嫁便是了。”
卢娜:“请帖都发出去了。”
杰米:“婚礼现场都可以悔婚的。我们农村现在娶媳妇特别难,婚车开到门口,老丈人狮子大开口要加一份彩礼钱,气得新郎开着车子回家,这婚就结不了。还有新娘子坐着婚车到了婆家,都拜了堂,闹洞房的时候嫌弃婆家人太过分,穿着婚纱跑回家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婚礼算什么呢,自己过的舒不舒坦最重要。”
卢娜眼神迷茫:“你说的对,可是,对我而言,结婚和不结婚,没有什么区别,过的都不舒服。我父亲觉得,婚姻是必需品,我们家族的财产,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否则我那些法国的远房亲戚就要来夺产了。”
杰米问:“卢先生觉得?那你自己觉得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婚姻?”
卢娜摇头,“我不知道,理智告诉我,目前而言,陈世雄是最好的丈夫人选,他能像我父亲一样,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包容我的任性。可是,我有一个父亲就够了,丈夫和父亲应该不一样吧。父亲是亲情,丈夫是爱情,爱情这个东西应该是自私的,是独占的,容不下第三个人。”
母亲和父亲纯粹为了利益结合、各玩各的小情人、同时出轨的那种婚姻,不是卢娜想要的,或许她的想法对于上流社会而言太过天真了,但,谁不是从天真过来的呢?有人选择妥协,有人选择坚持罢了。
杰米颇有自知之明的指着自己,“我,就是第三个人?你想用我来考验陈先生对你是否是爱情?”
卢娜不置可否,“等他把你赶跑的那一天,我就相信他愿意当我的丈夫,胜过当我父亲的女婿。”
杰米不理解这位七星楼公主的想法:“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的,不过,为了五十万的债务,这个炮灰我当定了。”
又叹,“还是刘总幸运啊,遇到了唐伯爵,嫁给了爱情。你不知道,在兽夹村的时候,唐伯爵为了刘总——”
猛地记起来兽夹村发生的一切是机密,警察千叮嘱万嘱咐过了,他和爷爷都签过保密书,杰米的话音戛然而止。
“什么?”卢娜很吃惊,“刘总和唐伯爵去过贾皇后墓那个地方?怎么没听媒体说起过?”
杰米咳咳两声,开始说谎,“不是贾皇后墓的那个兽夹村,是我们家搬迁的兽夹新村,刘总当光明使者,带着医疗队免费给乡镇拿低保的老人做白内障手术,镇上有些黑心药店雇了地痞流氓去闹事,差点把刘总他们堵在巷子里打了,唐伯爵救了她。”
其实救了刘顿的是杰米。
卢娜信以为真,“难怪我爸爸经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卢娜并不知道,她爸爸说的其实就他自己,他才是真正的刁民。
九点,西海区博物馆刚刚开门接客,卢国光就带着助理兼女婿陈世雄来到门口登记入场。
比起国光博物馆需要提前好几个月预约入场,西海区博物馆就像菜市场般出入自由。
有身份证就刷证入场;没有带身份证,在门口登个记也行;实在连身份证号都记不住,填个手机号码也照样放行。
当然,每人都要过一遍电子安检门。
自从上次“豪华律师团惊现刑警大队要人”事件,卢国光行事低调了很多,鲁A9999的迈巴赫基本不坐了,开一辆普通尼桑,在博物馆停车场毫不起眼。
因此,这对翁婿填手机号码入场参观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看到西海区博物馆的藏品,见识多广的陈世雄简直失望的想笑: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德国人建火车站时的大钟残骸、啤酒厂的厂标、还有一个井盖皇而堂之的在橱窗里展示着。
这个灰色的圆形井盖,大圆周是硬币一样的齿轮花纹,中间是两个交错的四边形,中间是花体字母“K”。
翁婿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国内博物馆常见的讲解器,配着劣质的耳机,每走到一个重要藏品处,讲解器会自动发声,用一种极其性冷淡风的语调讲述藏品:
“您面前的是德国人殖民绿岛时所用的井盖,全中国只有绿岛人把井盖叫做古力盖,因为德语井盖的发声是‘Gully’。1898年,清政府签署了丧权辱国的《胶澳租借条约》,这里成为德国殖民地。”
“绿岛是最早实行雨污下水道两者分离技术的城市,也是第一个电线和其他线路全部入地,在地下连线的城市。德国殖民期间,一共铺了29.97公里的雨水管道,41.07公里的污水管道,古力盖上的‘K’标记,是德语‘胶澳’(kiautschou)的第一个字母……”
两人走到一个V字形状的水泥管道跟前,性冷淡讲解器又开始自动发声:“您面前的是一节下水管道,高80米,宽40米,上宽下窄的鹅蛋形,下面狭窄处贴着光滑的瓷片,方便地下沉积的淤泥被水流带走。德国人修建的地下管道,宽阔处可容纳一辆大卡车通过,有效解决了绿岛夏季季风暴雨起城市积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