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条鱼?
他竟默许了?
还感到欢愉?
“好了没?”
少女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云西州一颤,水中倒影跟着破碎,他思绪还乱糟糟的,那种感觉就像吃了什么舒服又不舒服的东西,既不舍又羞耻,没法坦然面对,然而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再来一次?
然而少女一贯带有侵略性,声音到,人也到了。站在岸上抱着双臂:“水里冷,你快上来,我们回家。”
和傻子一家,就能拿回地和工分。凡樱想的很清楚,若非如此,也不会选择傻子。当然,也有傻子比较好控制的原因。但傻子站在水里,迟迟不上岸,让凡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不允许出错,更不喜欢兀自猜疑,所以直接过来问。
“……就上来了。”那样的目光,云西州一瞬间觉得自己没法坦然面对,但奇怪的,他竟本能回答了,回答完才反应过来。
“噢,快点。”凡樱仔细打量了一眼傻子,当真有些傻乎乎的,放心了,转身退回岸上等着。
过关了?
心里泛起一丝失落,那就这样吧,云西州想。
……
男人窸窸窣窣上了岸,凡樱没说什么,率先向村里走去。
实际上凡樱也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把男人当做攻略对象,那么这次的攻略对象和以往的区别大了,以前再不抵脑子没病。
“以后我跟你一家,我做饭,给你补衣裳,挣的工分分的粮食给你吃。”想了一会儿,凡樱决定给男人一些补偿。
她在前,自然是没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他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极快地垂下头。
“你不愿意?”没有得到回复,凡樱停下,目光不悦。其实他刚才也爽到了吧?
那目光意味太过明显。
云西州:……
其实他只是觉得她把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既然如此,那……
云西州点了点头。
见男人傻傻地点头,凡樱心里叹了口气,是她多想了,傻子就是傻子。
那这就简单多了。
傻子家在村尾,凡樱没有从村子里走,带着傻子从外面绕了过去。这时候都过半夜了,好在雨停后,月亮很明。
草和泥混合砌的半截土墙,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三间茅草房,左边一间房顶还凹下去一个洞。
这个临时住处也不比露宿荒野好多少。不过来都来了,没道理再走。
凡樱推开柴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那条狗呢?”
凡樱顶着黄花的脸,黄花和傻子是一个村的,知道那条狗不足为奇。
但那条狗,就是他,只在村里出现过一次,从来没叫黄花瞧见过他。
云西州:“……淹死了。”那狗本来就要死了,多亏他借用它的身体,他一离开,八成是死。
癞皮狗死了?凡樱没来由一松,那条狗她总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会死?白天不还好好的么?”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傻子眼底隐藏着一簇亮光,但脸上什么也没有,平静道:“它要抓鱼,掉水里淹死了。”
凡樱:“……那么一条狗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
云西州没再说话。
凡樱转着在屋里看了看,东边这间有床,床上扔着一床破被子,应该是傻子睡觉的地方,西边那间房顶露了个大洞,屋里积了水,根本没法睡觉。至于中间这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晚上我跟你睡这里。”凡樱指着床道。她不怕傻子对她做什么,跟傻子一家不跟傻子睡一张床让人知道了怀疑。不做则已,做就得真。
云西州:“……好。”
凡樱没瞧他,从声音就能听出傻气。
“那睡觉吧。”她率先躺在床上,一躺下发现床的滋味还是比外面要舒服些。
“你把那狗埋哪了?”她闭上眼睛,还是琢磨着不对劲。
他就知道,她还惦记着狗。
“埋河边了。”
“明天还是挖出来吧,自己养的狗,肉香,别便宜了别人。”
云西州:……
黑暗里没听到傻子回应,凡樱也没在意,她就那么一说,知道埋哪就行了。
云西州却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半响想起来该换衣裳,他趁着一缕月光摸到墙角打开箱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裤子。
内裤,不存在的。
“找什么?”也许是他花的时间太长了,床上的人忍不住了。
“……我就一条裤子,身上的湿了。”
凡樱:……
这个年代,的确很多人只有一条裤子。
凡樱想让他穿着湿裤子睡觉,但想了想不妥。看都看了,还怕他光屁股?
“你把裤子脱了,上来盖被子。”
事已至此,云西州就把裤子脱了,上面的布衫也湿了,早就脱了,所以赤|条|条一条好汉。
她睡在床外侧,没有挪动的迹象,云西州摸着从她脚边爬过去,他够小心的了,眼见就要爬过去,她的脚突然一抬。
毛茸茸、软塌塌的一坨。
云西州:……
凡樱:……
“过去,盖好被子。”半响没动静,她都以为他爬过去了,没想到才爬到半山腰,索性给了他一脚。
见他钻进被子里盖好了,凡樱起身,拿着傻子换下来的脏衣裳出去了。洗净,生火,烤干回来,傻子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凡樱把衣裳放在床头,合衣侧卧。
……
第41章 六零绝户小媳妇(二更)
农忙,天气又不好,淋了雨的麦子要是不能及时晒干就会出芽烂掉,所以大队昨天就通知今天要早上工抢收。
但距离上工还早着呢,挨着傻子家的张二嫂起来上茅厕,准备上完再熬锅稀饭给当家的吃,吃饱了好去干活。路过傻子家院子,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烙饼香味。
张二嫂一伸头,看见傻子正在灶火里忙活。
这个傻子,虽说农闲吃稀,农忙吃稠,可也没见过这个吃法,再说他哪来的面、油?但的的确确是烙饼的香气,张二嫂隔着窗棂还看见了傻子翻饼。张二嫂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天知道,她一家老少多长时间没吃过面做的馒头、饼了。
“傻儿,你做饭呢?”张二嫂忍不住推开柴门,走到灶火门口。她看见傻子不但真在烙饼,还煮了鸡蛋,熬了白乎乎的米粥。
大米啊,在这边可是稀罕东西。
最后一张饼了,云西州抬头一看,认出是傻子的邻居张二嫂。这个张二嫂平时对傻子多有关照,他微微一笑:“是啊。”
张二嫂看看足够三四个人吃的饭,不好问傻子哪来的东西,问:“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云西州眉梢动了动:“还有我媳妇儿。”
“你媳妇儿?”
张二嫂顺着云西州的视线就往外走,她想看看谁是傻子的媳妇,却被云西州叫住了。
“二嫂,她昨天晚上累坏了,还在睡觉,你别去吵她。”
张二嫂无异于听到一个霹雳炸|弹,媳妇儿,还累坏了?傻子这不是糊涂了吧?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傻子,怕不是见人家有媳妇他也想,想着想着就魔疯了。
云西州从张二嫂脸上看出他的想法,却什么都没说,用筷子稳稳地把最后一张饼捞出来,放在碗上沥油。
这一顿饭,的确是傻子的全部家当了,但他以后会弄到更多吃的,不会让她饿肚子的。
云西州越镇定,张二嫂越觉得他疯了,也不跟他说了,先回家压压惊,再问问当家的,看看有法子给这孩子治治不,太可怜了。
“二嫂……”见张二嫂要走,云西州拿起一个已经沥了油的烙饼塞到张二嫂手里,“这个给虎娃吃。”
虎娃是张二嫂的小儿子,才五岁,天天喊饿。
张二嫂看看香喷喷的烙饼,实在拒绝不了,揣着烙饼跟做梦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凡樱也是闻着香味醒的。才走出门,就见傻子端着饭进来,粗略一看,竟然有饼有蛋。
“……吃饭。”云西州瞧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道。
凡樱没先坐下,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可以用来装粮食的盆啊,缸啊全空了。
这傻子……
饭只有饼、蛋、粥,和上个世界的鱼翅燕窝没得比,但不知道是不是黄花这具身体太缺营养了,凡樱反而觉得很好吃,一不小心就吃了三张饼,而傻子一共才烙了五张,发现时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想到傻子一会儿还要上工,凡樱脸皮难得有点扛不住。
“以后两个人吃饭不要做那么多。”
本来是提醒他这样吃完上顿的话就没有下顿了,说完发现好像饭都是她吃了……更加尴尬。
云西州看着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少女坐在他对面,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泄露了情绪,那一缕尴尬像是一缕光,穿透无尽时光,一下回到最初的岁月静好。
云西州一晚上折腾不止,幻想了一千一万种法子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一会儿割麦子去,中午不回来,这些你吃。”她就不要去了,太瘦了,好好养着。
“啊……”那意思这是两顿饭?
“锅里还有饼,晚上我回来再做。”
再做?家里还有粮吗?照他这个吃法……
“我做饭吧。”话自然地说出口,凡樱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既然要一起活下去,可以接受。
云西州见她坚持,没再说什么,反正米缸面缸都是空的,到时候还得他来。
“我走了,没事你睡会儿。”
傻子握着镰刀走了,凡樱寻思,除了有点呆气,傻子也不是很傻。
……
男人上工去了,张二嫂急忙忙刷了锅,就拿着镰刀出门。女人也要上工的,不过工分没有男人多。
出了门,张二嫂匆匆路过傻子家,忽然看到个人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不是眼花,就是有个人——黄花。
昨天晚上,张二嫂也去黄秀英家了,嘴上没说,心里也觉得黄秀英阴损。不过这会儿看见黄花在这儿还是吓了一跳。
“花,你在这儿呢!”张二嫂觉得黄花可能是想回去,又不敢回去,才在村尾晃悠。
凡樱觉得这个妇女有点面熟,仔细一想,是张二嫂。
“二嫂,我就住在这儿。”
这是傻子家,你怎么住在这儿?八成昨晚上在墙外面熬了一晚,可怜的孩子。
“花,虎娃奶奶在家呢,你没事过去玩。”至少可以喝口干净水。
她跟虎娃奶奶有什么好玩的,她还有事做呢。但凡樱瞧出张二嫂是好意,冲张二嫂点了点头。
张二嫂急着上工,没多说就走了。
张二嫂走了,凡樱先把碗洗了,然后把屋子收拾了收拾。着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家徒四壁,就一床被子。那被子凡樱检查过,也不是很脏,左右是傻子盖的,现在天气多变,也不好给他拆了洗了,先放着。
然后凡樱就开始琢磨吃啥。俗话说,靠山吃山,李家村西边都是山,她就不信尽是些耗子之类的,把傻子家的菜刀拿上就往西山去了。
其实李家村西边的山里有猎物,但那是在深山里面,那里头草木参天,藤蔓茂密,走几步就不见人影,不是过去那种猎人谁敢进去?
但凡樱不怕,要不是黄花这身子太弱,没有底子,她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再说她还有龙傲天9.9,迷不了路。她唯一担心的是打头大的猎物呢还是先弄点小的……
黄秀英一夜没睡好,大门虽然给栓死了,但总好像听见拍门的声音,仔细一听,又都不是。
走了好,走了就不要回来!
李有为也睡的不好,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结婚了,黄花抱着一个孩子来,闹的他没结成婚。
天好不容易亮了,黄秀英没精神,给李有为煮了碗稀饭,稀饭里打了个鸡蛋凑合,李有为吃了就匆匆上工去了。随后黄秀英也跟着去了。
到了中午,总觉得儿子早上没吃好,黄秀英提前溜回去,把藏的腊肉切了几片下来,配着萝卜干炒了半碗,加上两个大白馒头,用布兜着给李有为送去。
忙着抢收,男人们中午都不回去,女人们差孩子把饭送到地头。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个比谁碗里油多的时候。
早上,张二嫂揣着烙饼回去,给自家男人说起傻子的时候,张三毛,张二嫂的小叔子也在,差点没笑死。这会儿见傻子蹲在旁边,别人都有饭,就他没有,端了碗过去。
“傻儿,你媳妇咋没来给你送饭啊?”
云西州正在想黄花有没有吃上饭,她要是想热一下的话土灶用不好别伤了手,一时没听见张三毛的话。
张三毛见他傻愣愣的,愈发觉得好笑,他的话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趁热当笑话讲了,引得一团哄笑。
那么多取笑声,傻子却蹲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只来了句:“我不让她来的。”
“你不让她来,哈哈哈,你真会疼媳妇……”张三毛指着傻子快笑岔气了。
一脸不开心的李有为也笑了。
傻子也笑,笑笑拿着镰刀走了,不知道谁傻。
下午,这事儿在李家村都传遍了,包括知青那边,不要小瞧人民群众的八卦能力。
休息喝水的时候,黄秀英声音能传出三里地:“我至少没给她找个傻儿那样的吧,人家有手有脚有头有脑,挣的工分吃都吃不完,我要真不疼她,闭眼那么一划拉……不知好歹,白眼狼!”
听到的人当没听见,听完的赶紧快走几步离开黄秀英那张嘴。
黄秀英:“怎么回事?我说的不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