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低下身，双手拢住她的肩，偏过她的头，直视她：“不要紧张。”
说完松手转身走去阳台，轻声说：“林慕，你在我面前不用紧张。”
“好。”
乱七八糟的窘迫忽然不见了。
林深的声音不是音控们一听会沉迷的类型，低沉混着轻微沙哑。
这个声音听了很多年，在那段日子更是，对林慕有着奇异的安抚效果。
……
“这里视野不错。”林深斜倚着窗栏，偏头看窗外。
林慕去厨房端来两杯水，递一杯给他：“嗯，当初选这里就是看中视野极佳。”
他接过水抿一口：“不愧是摄影师，选住址最看重景观。”
嗓音淡淡的，混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慕一贯不善辨析他人的表情和语气，但对林深却总有直觉般的敏感，她浅笑道：“你学会开玩笑了。”
林深挑了挑眉，没说话。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并在一起，望着不歇息的光影霓虹，凉爽的夜风飘过，扬起林慕的发，不再如往日长发轻易落到他身上。
林深微微抬手，张开五指，任发丝穿梭于指缝，柔滑又清凉的触感，熟悉得令人心安。
林慕没有察觉，眯着眼享受微风环绕的舒爽。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轮廓柔润许多。
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双手捧住水杯：“你变黑了。”
林慕眯起的眼睛睁大一些，偏头看他，伸出三根手指晃晃，笑得坦然：“非洲呆了三年呢，不黑才怪。”
林深不说话，只那么盯着她。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黑了很多吗？”
明明路遥说她没怎么黑，来北京后经常有人问她用什么美白产品。
可林深却一直定眼瞧着她，她被看得更不确定了，是了，中国这里的人很喜欢说客套话来着……连她都被影响了一些。
林深眼神幽幽，她已经不是很有信心，头微微垂下，手指扶在栏杆上轻轻抠。
他嘴角忽然咧开：“你刚刚不是还一点都不在意？”
她气结，别过头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又极不自然地开口：“到底黑没黑？”语气别别扭扭的。
他嘴角咧得更开：“你猜？”
“我不猜。”林慕有点想回到刚见面时两人话语不多的时候，转身不理他，走回客厅。
林深跟在后面，把水杯搁在玄关，握住行李拉杆：“我走了，不用送。”
她语气不善道：“没想送你。”
他伸出指尖抹了一把鞋柜，轻轻搓了搓，低声调笑：“特地做个大扫除来迎接我，我还是有那么一些感动的。”
林慕怔住，无言以对。
“下次要记得，别这么刻意，提前一天打扫更自然。”说完朝身后摆摆手，身形隐于门后。
林慕：“……”
第9章
周一早上，林慕刚到办公室坐下，路遥就风风火火地跟过来了。
“林深到中国干嘛来了？”她扫开桌上的照片，直接坐上来。
林慕推了推她的大腿，想让她挪下去：“公司的业务发展需要吧。”
“变化大不大啊？奔三的老男人了。”说话者显然忘记自己和林深同龄。
林慕想了想，答：“没怎么变。”
“还那副刻薄样啊。”路遥不以为意。
林慕：“……”
路遥倾下身，挡住屏幕，往林慕眼前挤：“那昨晚你送他回去就完事儿了？”
林慕朝她白眼：“怎么可能，至少也要尽地主之谊请他吃饭，你还好意思说，上次问你的那家西餐厅贵就不提了，还是个情侣餐厅。”
真尴尬好几分钟。
路遥作出捶胸顿足的模样：“当时我哪儿知道你请的是他啊，还以为你终于开窍要去约会呢。早知道是他，路边大排档随便选不用谢。”
林慕有些无奈：“林深也没得罪过你，为什么对他总抱着敌意呢。”
路遥手一伸，捏住林慕的脸，吼道：“我要是不看紧点，你这个童养媳早被人骗跑了！”
林慕挣脱魔爪，揉揉脸颊：“说什么童养媳呢，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路遥“腾”地从桌上跳下：“不想跟你说话！”
“砰”，门关了。
路遥要气死了。
林慕这个榆木疙瘩，从来不懂男人对女人的那点儿心思。
是，挡掉了很多烂桃花。她不解风情，看不懂男人有意无意的示好，25岁的高龄，放古代估计孙子都快出生了，她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路遥真心希望林慕可以获得幸福。
但她不希望这个人是林深，不单单是因为林深性格太冷。他和林慕认识太久，对林慕的过去一清二楚。
路遥当初带她离开美国，来到她从未去过的非洲，现在又来中国，路遥真心地盼望林慕可以在这里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她几乎快要成功了。
可现在，林深来了。
路遥气得眉心胀疼，祈祷快出现一个崭新的男人爱上林慕。
……
林慕回到家里，水还没喝上一口，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员，林慕签收后盘腿坐地毯上拆开，是一套镜头，摊开说明书看，刚好和她的单反型号匹配。
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包裹里也没卡片之类的。
路遥的电话跟着打过来——
“木木，你的生日快到了喔。”路遥的声音恢复轻愉。
“路遥？快递是不是你——”
“什么快递？”语气很疑惑。
“没什么，我的，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呢……你的生日祝福太早了点。”路遥对她的生日总是很积极。
“今年是25岁的生日，这是很重要的，人生的四分之一节点，当然要提前筹备！”语气很笃定，好像林慕一定可以活到100岁，“所以，我特意订了度假山庄的房间，可以泡温泉喔，这个房间很难订，我这是内部关系嘿嘿。到时一起去泡温泉吧！”
林慕很感动：“好。”
挂掉电话，她看着躺在地毯上的镜头，疑惑是谁送的——
“叮”，短信声。
【迟到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林深
……
很快到9月15号，第二天是林慕的生日。
她正在家里准备度假的行李，收到一个快递，是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发卡，樱桃嵌在一边，简单素雅，又有几分俏皮。
这次盒子里还附张卡片，眼熟的字迹。
“生日快乐，林慕。”
她有些惊讶，以为一个月前的那套镜头已经包括今年份的生日了。
林慕看着卡片，有些感慨。
一度以为，会一直和林深维持过年祝福短信的关系。现在他重新出现在生活中，熟悉，又有些不真实。
自从那天接机后，林慕没有再见过林深，偶尔会收到一两条短信，知道他去了深圳、上海、苏州……还有成都。
和在美国时很像，林慕对这样的熟悉感很安心。
……
二环，某商务车内。
“小王，还有多久到？”
驾驶座的年轻人侧头看向后座，一脸歉意和小心：“傅总，这会儿堵上了，估计还得要些时候呢。”
后座胖胖的老年人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抬腕晃晃金灿灿的手表，粗声道：“只剩半个小时了！”
身旁年轻的女人连忙伸手给老年人顺顺气，柔声宽慰：“爸爸，别着急。我们也不是故意迟到，真的迟了我们稍稍致歉就行了。”
傅宗歧垂下胳膊，叹息：“晚晚，你是不知道，今天要见的不是什么经理人，而是林氏未来负责人，林深。”
傅晚从一侧的包里翻出个册子扬了扬：“我怎么不知道啦？昨晚我特地看了几遍他的履历呢。”
她翻开资料，又细细看林深的履历。
他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即进入林氏工作，入职第一个职位就是COO。林氏业务多面，覆盖地产、餐饮、娱乐、酒店、旅游等。
他在美国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堪称一部林氏的收购史，收购了一堆濒临破产的连锁品牌，大刀阔斧改革，冠上林氏头衔继续大放奇彩。
而现在，他收购的步子终于迈到中国来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2006年林氏的大中华区分部已经在地产业涉入颇深，正赶上中国地产行业的黄金时代，赚得盆满钵满。其间收购地产公司，上百亿的生意，林深也没有到中国来，一直都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
傅晚家里不过是一个艺人经纪公司，却能得他亲自接手，她心里很疑惑，这些年中国娱乐业确实发展不错，但地产都没做到让他来中国，收购一个经纪公司是如何做到的呢。
旁边的傅宗歧还在叹气：“业内一直传闻他极难相处，本来今天谈的事已经很棘手了，我们还迟到，唉。”
傅晚的手指情不自禁抚上资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十分英俊，尽管面无表情。
她不是容易花痴的人，毕竟家里经营经纪公司，旗下艺人外形都非常出色，她自诩对美色抵抗力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林深显然是那百分之一。
傅晚硬是从一寸照里看出几分邪气，也许是他眼底不加掩饰的阴鸷，还有冷峻的面容、下撇的嘴角。
她立刻相信了传闻是真，视线一点也舍不得移开，这人真傲，又该死的好看。
她又看了看林深在学校的经历，大学读的理论物理系，四年全A，却没在核心刊物上发表论文。
要搁以往，傅晚会认为这人是个书呆子，可以门门全A，却没能耐发原创科研论文。但她直觉林深一定不是这样，他不发不过是没兴趣罢了。
真神奇，她还没见到他，却已经觉得有些了解他了。
傅晚不禁为自己这点心思红了脸。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还价的余地，麻烦，真麻烦啊。”傅宗歧仍在喋喋不休。
“好了爸爸。”傅晚合上手册，宽慰道，“不会迟到太久，你看，车流已经动了。”
傅晚和傅宗歧来到写字楼下时，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傅宗歧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隔几秒都要看一眼电梯下来没，傅晚看不下去了，上前挽住他：“爸爸，今天我们是来谈收购的，你这样很容易被人看出我们的底牌，镇定点。”
傅宗歧这才稍稍安定，望一眼自家女儿，长叹一声：“唉，你是个男孩多好。”
傅晚不满地“哼”一声：“女孩儿又怎么了？”
傅宗歧见女儿不高兴了，换上慈爱的笑脸：“没怎么，女儿一样的。”又低叹一声，“希望今天能卖个好价钱。”
“爸爸，我们还是要争取融资，能不卖尽量不卖。”傅晚倒是很有志气。
年轻人总是这么意气风发，有理想也是好事。傅宗歧刚想开口，想想又作罢。
电梯来了。
两人和助理坐上电梯来到30层，电梯口一个干练的女人迎上前：“是橙星传媒的傅总吧？这边请。”带三人走了一段路，进入拐角，又见一部电梯，她刷了卡按下36层。
电梯门打开，明显和30层差别很大，没有30层细琐的办公声，非常安静。
工作人员像是看出傅晚心中所想，笑着说明：“这一层只有林总和他的助理们，所以很安静。”带三人走到会议室门口，轻击三声，拉开门，“林总在里面，请三位进去。”
傅晚在楼下想到待会儿要见到林深已经很紧张了，这会儿在这冷冷清清一层走了半圈儿，更觉不自在。
这楼里的冷气怕是开得很低，她都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傅宗歧大步迈进去，堆起笑脸：“林总啊真是不好意思，堵车现在才到，让您久等了。”
沙发椅悠悠转过来，男人手里一只钢笔触着下颌。
“不久，二十一分钟。”
第10章
会议室内。
几个经理坐在会议桌一侧，动作整齐地抬腕看时间，私下交换了眼神，齐齐埋头看面前文件。
坐在门口里侧位置上的林深一派闲适，拿起文件随意翻翻。
一个盘着头发的女人推门，走到林深旁边，倾身低语：“林总，傅总助理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堵车可能会迟一点来。”
林深合起文件，轻飘飘甩到桌上，略微侧身：“你身上味道真重，回去洗个澡再来公司。”
女人羞红了脸，眼里水花乍起，小声答一声“是”退出房间。
旁边几个装作看文件的经理偷瞄到这一幕，彼此又交换了眼神。
这些助理，一看就是入职培训没有好好听课，竟不知道林总不喜欢职员，特别是他身边的职员，身上喷香水。
他们倒也没什么怜悯心思，女职员们怀的什么鬼胎，他们见怪不怪，林总更一清二楚。
现在的问题是……
已经十点零八分，橙星传媒的人还没出现。
他们不安地瞄了一眼林深，林总最讨厌别人不守时，遇上这类人，平日足够刻薄的嘴还要再厉上几分。
十点二十分，几个人没有交换眼神，彼此心下了然，都不再对这次会议的友好气氛抱有幻想。
林深手中的笔把玩许久，这会儿无聊地支着笔轻轻触着下巴。
下一分，门开了。
大腹便便的傅总脸上堆起歉意的笑：“林总啊真是不好意思，堵车现在才到，让您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