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瘪瘪的肚皮，而显示器后的林深还神情自若地说着话。
她来到桌前，撕下一页纸，拿笔写，“我饿了，你想吃什么？”然后小心推到林深面前。
林深收声，挑眉看了看手边的便条，又看向她。
林慕张嘴，无声地做口型：“写啊。”
林深收回视线，提笔写下“随便”二字。
她抽回便条，瞪着那两个字，眼珠一转，又写，“干锅？”推到他手边。
林深瞥见这两个字，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轻轻点头。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林深刚好结束视频会议。
林慕提着有点沉的外卖走进办公室，放在沙发前的小桌上打开，一开盖，浓郁的香油味飘散出来，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东西和这办公室风格太不搭了，而且，味道会持续几天。
她本来只是想整蛊，因为林深不吃辣。
这会儿整个空间盈满浓香，她面露郝颜，瞄了一眼林深，他好像没意识到什么问题，施施然走近，坐在她身旁。
林慕从包装里拿出两份白饭，揭开，在两人面前放好。
她夹起一块兔肉，低眉细细嚼，眼神偷偷瞥向旁边，林深面色如常，吃了一块又一块。
“你……现在能吃辣了？”她没忍住，还是问出口。
林深咽下米饭：“嗯。”
她本来想追问怎么会开始吃辣，又担心这样一来她提议干锅的不良居心暴露得太彻底，只埋头刨饭。
林深又接一句：“这几年开始的，尝试一下，觉得还不错。”
“喔。”
饭后没多久，林慕手机响起提示音，收到一条微信。是工作室小郑发来的，上次给的图对方有些不同意见，小郑发微信求指导。
林慕点开小郑发来的图片，看了会儿，编辑回复，仔细说这里那里怎么改。
林深看她一直戳弄屏幕，靠近凑过来看。林慕回复很长，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打字，打完一大段后，看见贴得很近的一张脸，她稍稍往侧边挪了下：“看什么。”
“没什么。”林深回正身体。
林慕忽然想到什么：“我加个你的微信吧。”
“微信？”
“对啊，现在谁还发短信，土不土。”
“土这个说辞才是真土。”
她有些泄气地收起手机：“不加算了。”
林深陷入沙发靠背：“我没有微信。”
林慕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没有微信？中国人怎么可能没有微信？”
不过林深从不说谎，也没必要骗她。她点亮屏幕，跃跃欲试地指着软件给他看：“要不要注册一个，很方便，能省好多短信。”
林深斜睨着她。
好吧，她知道他不需要省那些短信钱。林慕收起手机放到桌上。
掌心忽然被塞进一个手机，她顺着胳膊望过去，林深神色淡淡：“你帮我注册一个。”
“好。你的锁屏密码是……”话没说完，首屏出现，她惊叹，“你没有设置密码？被人看到怎么办？”
“没人够胆碰我手机。”
她不死心地追问：“商业机密呢？”
“我从不在手机里放工作资料。”
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下载好应用，迅速注册好一个帐号：“昵称？”
林深侧身，搭上沙发，支着脑袋偏头，问：“你的昵称是什么。”
林慕笑着回：“双木，合起来刚好是个林字。”
他嘴角咧开：“好像我也可以用这个昵称。”
“……”
他稍稍压平嘴角：“就叫林深吧。”
“好。”
她加上林深后，又收到小郑求救的微信，起身告辞，准备回工作室和小郑一起加班。
加完班已经是晚上九点，林慕回到家门口输密码时，手顿了顿，按下四个数字进屋。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清亮的月色透过薄薄窗纱似海水般漫上她的侧颜，清隽柔美的面容半明半暗，神情微怔。
密码，还是不改了罢。
这四个数字即使铭刻在心，也需要每天提醒。
清冷月光斜照入屋，一双漆黑幽深的美眸极慢极慢地渗出了水雾，薄薄地覆着黑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泉水。
林慕缓缓闭上了眼，双手捏着被角，拉高被子盖住脸，抹去眼角滑落的泪线。
第12章
周一，林慕和客户沟通时，路遥发来一个链接。
点开，是个网页。
【全国各行业精英真人秀PK赛】
大致浏览了下，比赛挑中五个行业，各个行业举办选拔赛，冠军会集结一起出游拍真人秀，展现各行业从业人员之间的碰撞，限定的五个行业中刚好有摄影这一项。
近年真人秀很火爆，亲子、情侣、相亲都被玩儿出花来了，最近稍有疲软之势，没想到又来一个。
手机屏幕亮起。
【大长腿教主：怎么样怎么样？】
【双木：什么意思？】
【大长腿教主：报名参加比赛啊！】
【双木：没兴趣。】
【大长腿教主：谁在乎这个了，这都是为了工作室！！】
【双木：……】
【大长腿教主：你想想，你得了冠军一参加真人秀知名度噌噌噌上涨，咱们工作室不跟着一起沾光走上康庄大道啦！】
林慕心想，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张口就是冠军。她又回复——
【双木：你去参加也一样。】
【大长腿教主：不行。】
【双木：为什么？】
【大长腿教主：你长得好看，现在人个个儿都颜控。】
【大长腿教主：[流口水.jpg]】
【双木：说人话。】
【大长腿教主：我的美太有攻击性，现在小姑娘嫉妒心太强，铁定火不了，说不定还要被黑。你的美更柔弱。】
【双木：……】
【大长腿教主：其实我已经帮你报名了，预赛图都传过去了嘿嘿嘿，就是告诉你一声。】
【大长腿教主：[爱心飞吻.jpg]】
林慕没有再回复，眉心都拧作一团。
她实在不愿参加这类哗众取宠的比赛，还有后续的真人秀。这几年，她一次采访都没有过，能推则推，要不然丢给路遥，路遥也乐得接受。
预赛结果出来很快，一周后通知邮件发到林慕邮箱中。
既然参加了，还是好好做。她点开邮件，细细浏览下一次比赛定下的要求和主题。
国庆节到了，最近工作进度不错，工作室的小伙伴都出去玩了。路遥也和陈宇宁出去度假，临走前问林慕要不要一起。
林慕看了看旁边陈宇宁快要结冰的脸，忍笑婉拒，说还要准备正式比赛的参赛作品。
倒不是假话，参赛的图片还剩一些收尾没完成。
10月2号，她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修图，工作室里安安静静的，连保洁阿姨也没来。她修了一会儿站起来舒展略僵的身子，走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端着，手里的小勺缓缓搅动。
林慕靠着橱柜，闭上眼，香气环绕，享受独属于她的片刻清静。
手机铃声不恰当地响起，按下接听：“林深？”
“今天有时间吗？”
参赛的图基本修完，她想着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暗笑自己犯傻：“有时间。”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他的声音似乎被传染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现在？
她拿开手机，瞄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又放回耳边：“好。”
她在微信上发送定位给他，半个小时后，接到电话下楼。
林慕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微信很方便吧？发送实时定位很好用。”
“嗯。”林深见她安全带系好，开车上路。
他开车很快，车窗外人流飞快掠过，她下意识抓紧安全带，背也向后贴紧：“去哪里？”
林深觑一眼副驾，稍稍减速，见她握紧安全带的手微松，回道：“有个杂志要采访，你给我拍照。”
林慕不解又惊讶：“我没拍过人像，而且，杂志社一定有自己的摄影师。”
林深目不斜视：“我想让你拍。”
也是，他这人毛病多，说不定怎么折磨人家摄影师。
林慕想了想，觉得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让我拍也行，效果不敢保证，我真没拍过人像。”路遥那些拉着她一起的自拍肯定不算。
他淡淡地“嗯”一声。
车拐弯停进一栋楼。
林慕随林深走进大楼，下了电梯，入眼是显眼又别致的英文字体，FORTUNE。
“你要上《FORTUNE》杂志？”她小声问。
“嗯。”
林深见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有些尴尬地捋捋头发，“只是常忘了你是个有钱人。”
《FORTUNE》杂志，采访的人非富即贵，封面图常驻是各国政要和富豪榜名流。
林慕也奇怪，自己为何总会忽略掉林深身上最扎眼的财富标签，转念又想，大概是他身上其他标签更鲜明，她相信，林深眼里的她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是摄影师。
林深闻言，低声笑了笑：“是么。”
“林先生，您到了。这位是……？”一个短发女人走过来，看起来很精明干练。
林慕放下理发的手背在身后，正在想该怎么自我介绍。
林深开口：“林慕。”
何箐看林深和眼前女孩离得这么近，猜测两人关系匪浅，她也姓林，于是亲切地笑道：“原来是林小姐啊，林先生的妹妹吧。”
林慕闹了个大红脸，从没被当成旁人的妹妹，这个旁人还是林深，她想解释，这会儿也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了，而且，如果不是妹妹，有可能会被当成女朋友。
那还是当妹妹吧。
她胡乱点头：“你好。”
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
“两位这边走。”何菁先走两步，引路，“林先生，采访稿写好了，待会儿在化妆间您可以先看一看。”
“我不上妆。”
何菁预料他会拒绝，也不劝，这些商人尤其是男人，拒绝上妆的太多了，她早已习惯。
她将两人带到休息室：“请两位先坐一下。”放下两杯水离开。
何菁走出房间又折返，手里多了个平板：“林先生，这是采访稿，您可以看看。”
林深接过平板，随手搁在一边：“什么时候开始拍照？”
“很快，拍摄棚在调试设备和灯光，请您稍等。”何菁说完欠身离开。
林深拿起水杯喝两口，靠回沙发，闭着眼睛养神。林慕好奇地拿起平板，手指划动，一行行看采访稿。
第一次看别人笔下的林深，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看着看着，不禁想起路遥爱看的那些言情小说，路遥不光自己看，还要声情并茂地讲给她听，说自己又爱上了什么书里的什么人物。
采访稿里的林深，简直是完美的霸道总裁人设。
写稿子的人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这记者怕不是爱上林深了吧。林慕看得越发津津有味，小小地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旁边忽然传来声音。
她一转头，看见放大的脸，往旁边挪了挪，把平板搁在他手心：“写得挺好的，你看看。”脸上还有促狭的笑。
林深提起平板，修长的手指略略划过，嗤笑道：“怎么，觉得这不是我？”
林慕笑得肩膀轻微抖动，摇摇头。
何菁推开门，看见屋内两人脸上笑容，感叹兄妹关系真好，林总也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可以拍摄了，两位请随我来。”
三人行至拍摄棚，何菁唤来一个女孩，介绍道：“这是苏雪晴，待会儿给您拍照的摄影师。雪晴，这是林深，林总。”
苏雪晴的苹果脸圆圆的，她伸出右手，脆生生道：“您好，林总。”
林深没有看她，向何菁看过去：“我有摄影师。”一把拉过林慕，“她。”
苏雪晴的手还悬在空中，指尖尴尬地垂着，她偏过头看何菁：“何菁姐……”
何菁也愣住了，到底有职业经验，迅速回神，朝林慕笑了笑：“林小姐……”眼神又望向林深，“不是您的妹妹吗？”
林慕见林深嘴唇动了下，连忙上前抢先说：“我也是摄影师。”
苏雪晴这才收回手垂下，掩住不自在的神色：“原来林先生的妹妹也是摄影师。”
何菁问询的目光探过来：“林小姐，拍过人像吗？”
林慕的尴尬又回来了，看看，人家是专业的，问题一击必中。
她镇定道：“可以拍。”
可以拍，不是拍过。这一刻她无比感谢汉字的博大精深。
何菁也不再问，低头和苏雪晴说几句，让她离开。
林深已经站到拍摄棚中，何菁和林慕交代了两句：“站着和坐着都要拍，突出商业范。”
林慕第一次拍人像，有些紧张，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何菁笑着给她鼓劲：“加油，把你哥哥拍帅一点喔。”
她只能继续点头：“会的会的。”
打光灯亮起。
林慕赶紧站到机器身后，透过镜片看向林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