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鱼沉浸在他那句等我回来的话不禁红了脸,她记得幼时爹爹出去时经常跟阿娘说这句,一想到这,她只感觉脸上烫得很。
忍不住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偏头却瞧见了蒋凝嫣正盯着她,见褚鱼看来,蒋凝嫣挑衅地向她狠狠瞪了一眼,而后转头对着骑马行至车旁的章岷甜甜一笑,“章大哥,这一路过去要好几日,你受累了。”
“无碍,此去为云阳真人的死因,我身为江湖晚辈,是应当的事。”
蒋凝嫣闻言,眸含崇拜的看着他,“章大哥当真有江湖道义!”
章岷向她淡淡一点头,以作回应,身后江城驱马走近。
他一见章岷便激动得很,抱拳向他行礼,脸上挂着激动的笑意,“昨日多谢章兄告知在下这一线索,今日又劳烦章兄同我与师兄一起去探查师父死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少侠了!”
“云阳真人受江湖中人敬仰,我身为晚辈,这也是该做的。”
他们一行出发离去,章岷同江城交谈着,转头往褚鱼那处看去,却只见她离去的背影。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背影有些气冲冲的。
“章兄?”
“无事,出发吧!”
章岷离去后,褚鱼一人待在山庄内可谓是无聊得很,四周也没有相熟之人,蒋琚也不可能特意来招待她。
还好她也不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无聊时也会自我消遣,几日来,都是寻了笔墨,一人在院中静坐,便开始提笔作画。
羊毫小楷缓缓在宣纸上游走,微风吹来,散了一圈墨痕,一尾活泼的墨鲤便跃然纸上。
有风吹过,落叶翩翩飘离枝头,少女娴静坐于树下提笔作画,如墨染般的青丝随风微微飘动,藕荷色裙角翻飞,宛如一幅仕女画。
越方涵一来便见到了这情景,他看着愣神了会儿,而后突然出声笑道:“小鱼儿,你这鱼画的倒是不错!”
褚鱼被突然一打扰,手中羊毫小楷一顿,笔下便洇了一圈墨痕。
她下意识皱起了眉,而后眉头一展,她放下笔四处张望着。
“方涵?”
“呦,听出来是我?”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她抬头看去,只见越方涵正盘腿坐在枝干上,树叶挡住了他的身形,只能透过缝隙看见他的藏蓝色衣角。
下一瞬,他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探手便拿过了她的画,兀自观赏起来。
“你怎么跑进落隐山庄来了?”她忍不住惊呼,“这里的守卫可是很严的!”
“要是很严又怎么让我进来了呢?”他拿着画啧啧道:“这墨迹把画毁了。”
言罢,将画摊于桌上,伸手拿过毛笔,蘸了墨,不做犹豫便挥笔落下。
褚鱼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半晌后,越方涵满意得拿起他的画作向褚鱼展示。
“怎么样?”
原本只是一尾在池中悠闲游弋的墨鲤,此时却有名渔夫正坐于岸边青石上垂钓,手中鱼竿撒入池内,钩上挂着诱人饵食,而墨鲤正缓缓像饵钩游去。
褚鱼不满道:“我画的鱼本来是在池中悠闲自在游动,你怎么要把它钓上来?”
越方涵眼中泛起了冷意,“鱼不本来就是让人吃的吗?”
冷冷语气中隐隐含着狠意,褚鱼身子瑟缩了一下,却仍倔强地看着他。
越方涵却突然一笑,随意将画置于一旁,吊儿郎当得歪身倚着石桌,向她一挑眉,道:“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褚鱼想起章岷走之前的叮嘱,缓缓的带着小心的摇头。
上次他便带着自己去喝酒,结果惹得章岷大怒,这次要是他又带着自己去喝酒,那章岷岂不是真的会打她?
“不去吗?”越方涵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他颇为受伤道:“我来这儿,无人与我相熟,只有你一个朋友,若是连你也不肯,那我真是没有朋友了。”
“唉!”
他缓缓起身,转身向院门走去,只是一向挺直的脊背此时却微微有些弯着,只单形影,看着寂寥无比。
“方,方涵!”她连忙喊住了他,见他眼含希冀的看向自己,褚鱼蜷了蜷指头,道:“我陪你一起就是了,不过我出去要先跟庄里的人说一声,还有!不能再喝酒了!”
越方涵脸上又挂起了笑意,“好,你想怎样都行,都听你的。”
不是陪他去玩吗?怎么都听她的?
待褚鱼寻了婢女说清去向,出了山庄时,之前与她说完话不见了的越方涵突然又出现在了她身旁。
他伸手一招,笑道:“走吧,咱们玩儿去!”
*
距离长阳城外五十里处,就是此次山体崩塌的地点。
事发已经将近半月,官府不作为,以山石松泄塌方为结果匆匆完结了此事。重新让人疏通了道路,又加之之前下了一场雨,该有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
章岷脚踩着松软的泥土,一边走一边用手中木棍不停地翻动着泥土,蒋凝嫣提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精致的绣鞋早已沾了不少黄泥。
她蹙着眉,颇为懊恼地对着章岷道:“章大哥,这儿都是黄泥,软踏踏的,能找到什么呢?我鞋上都沾了好多泥!”
章岷行走的步伐一停,他低头看向她那双沾了泥土的绣鞋,而后伸手指向远处的一颗大树,“那边树下泥土较为硬实,蒋小姐不如去歇歇?”
言罢,他又继续方才的动作。
蒋凝嫣被他这不解风情的模样气得直原地跺脚,泥沙便漏进了鞋中。
她忙喊道:“章大哥,我的鞋里……”
章岷突然伸手阻止她继续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的一方泥土。
下一瞬,他便迅速伸手挖动泥土来。
“章大哥,你……”
一截不过一根指头长的灰色硬纸被挖了出来,硬纸已经有些发湿,他凑近一闻,果然有一股硝石的味道。
“章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远处的江城连忙跑了过来,章岷伸手将硬纸递给了他,“你看看。”
“这是……”
江城小心接过检查,他低头一闻,而后惊道:“是火|药的味道!”
“这种偏僻山道上,不可能会有人跑来这放烟花,这很有可能就是包裹火|药的纸屑。”
“所以……真的是有人用火|药害死了师父!”江城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满满。
“师弟,先冷静。”周礼忙拉住了他。
“可惜了,可惜了,这本应该是喜庆节日所放的烟花,却变成了夺人性命的火|药,平白担上了罪名。”蒋辞摇头叹气。
“云阳真人虽已年迈,可是武功高强身手不凡,他不可能躲不过这崩塌的山石,所以我们或许要验验云阳真人的尸身。”
江城面色一变,愤愤道:“师父已经入土为安,怎能再打搅了他!”
周礼也抱拳道:“我与师弟早已将师父下葬,怎能,怎能再去将挖坟!”
“难道你们不想查清云阳真人真正的死因?”
周礼敛眸细思,而后惊道:“是有人打伤了师父,再炸了山,造成他是被山埋致死的假象!”
一想明白,他当即转身领路,“你们随我来!”
“师兄!”江城怒道:“师父已经过世,还要让他连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周礼抓住他的肩沉声道:“我们不查明真相,这才让师父死不安宁!”
不再理他,周礼忙领着人往云阳真人的葬尸处而去。
云阳真人生前曾对他们交代过,他逝在哪,便葬在哪,故而云阳真人的坟离此处并不太远。
蒋凝嫣捋了半晌思路,这才惊喜得追上了章岷,崇拜又欢喜道:“章大哥,你可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想得到!”
“我爹爹最欣赏你这样的人了,他若知道你今日的表现,他说不定更喜欢你了!”她掩唇笑道,似乎意有所指。
章岷转头直直看着她,看得她心生怪异,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敢当。”
语气淡淡的一句,蒋凝嫣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不屑。
作者有话要说: 都凑在3号返校的结果就是……挤不上公交(:3_ヽ)_ (来自于一个在车站等来了将近十趟公交都没挤上的蠢作)
今天的章节是强撑着疲惫码出来的(T_T) 表扬我~~
第36章
琼州会只举办七日, 但越临近末尾便越热闹,越有看点。
越方涵特意寻了一处高点, 携了褚鱼坐在屋顶屋脊上,两个人热热闹闹的你一句我一句一边看一边讨论。
“这青山派居然派年纪这么大的弟子来比试, 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他撇着嘴啧啧摇头。
褚鱼仔细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为那人辩驳道:“年纪也不大啊,只是长得有些, 有些……”
她努力寻找着措辞, “有些急了点吧!”
越方涵憋笑,伸手指着与青山派对打的另一人道:“对面那个倒是身手灵活,虽然功力上有些不济,这手脚倒是反应快。”
褚鱼闻言看去, 只觉得这人的动作身法有些熟悉, 身形也看着眼熟。
“做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越方涵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褚鱼越来越觉得熟悉,还没想明白,台上的胜负已决。
赢得正是那个身手灵活之人。
他显然对于自己的获胜很满意, 得意地扬着头向台下呼喊的人群招手,高高梳起的头发随之扬动, 待他转过身来时,褚鱼惊呼了一声。
“解师兄!”
台上的人高兴劲儿还没过,一道剑光闪过,急促的剑鸣伴随着女子娇厉的怒呵声,向台上的解钐刺去。
“解钐!!你给我拿命来!”
“解师兄小心!”褚鱼脚下一点,当即要冲过去, 却被越方涵一把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她心急不已。
“要是真有人要他的命,那还会在半途大喊这一声?看戏看戏。”
褚鱼被他强拉着坐下,转头看去,见解钐正抱头四处闪躲,台上提剑的女子恼怒不已,几番刺他都刺不中。
她远远看去,只见那女子身姿曼妙,青丝如瀑,妙音如仙,剑招被她挥动好似在翩翩起舞,台下有人惊呼,“是玉琼仙子!”
解钐抱头鼠窜,一边闪躲一边嘴里有喋喋不休骂道:“你这母夜叉!之前追了老子半个金陵城,现在到这里你又来追老子,你怕不是心里欢喜我呦!”
玉琼挥剑的手一顿,她一张绝美的脸被气的发红,清冷美人突然添上了几分艳色。
“解钐!闭上你的臭嘴!”她被气的心中怒火腾腾燃烧,手中的剑开始不管不顾得挥了过去。
解钐见状惊了一声,当下使了轻功落跑。
“你给我站住!”
褚鱼忍住笑意跳下了屋脊,正打算去与解钐会和,方一转出小巷,迎面解钐便捂着头急冲冲跑了过来。
“解师兄!”她连忙一喊。
解钐落跑的脚步停住,他抬头向褚鱼看来,眼中的惊讶欣喜控制不住得溢出,他快步走了过来,“褚小鱼儿!”
“师兄你怎么在这?”褚鱼看着他这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完全不同于谷中的模样,也难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这不是来砚城凑凑热闹嘛!”他伸手遮掩住一边的脸小心翼翼,“褚小鱼儿回去可别跟我师父说啊!”
“师兄是又跟百晓生待在一处了吧,应师伯知道了又要生你的气了!”
“哎呦!褚小鱼儿!你千万替解师兄我保守这秘密,我回头给你带好玩儿的啊!”他脸色焦急,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停地回头看,而后他急匆匆道:“那母夜叉估计追来了,师兄我不跟你多说了,待会儿要是有人问你有没有见到我,你可千万说没有啊!”
“千万啊!”话音刚落,他便闪身跑远,几瞬便不见了踪影。
“哎,师兄!”褚鱼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嘟囔着,“什么母夜叉啊?”
解钐口中的母夜叉玉琼仙子下一瞬便出现在她面前。
女子眼中冒着怒火,清冷美丽的容颜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她怒气冲冲追来,见了褚鱼停下来问道:“请问姑娘,方才可见有一名男子跑了过去?”
“啊?”褚鱼连忙伸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我,我看到他跑向那边了!”
玉琼眼角似突然含了一丝笑意,她点头道谢,而后追向了褚鱼所指的反方向。
褚鱼瞬时傻了眼,忙高声喊道:“解师兄没去那边!!”
她喊完,当即丧了脸,捂着唇呜咽着,“解师兄对不起……”
“多谢姑娘告知!”
远远的传来解钐的惊呼声,连带着玉琼含着笑意的声音。
越方涵从墙头跃了下来,哈哈笑个不停,拍着她的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你可真是帮了你师兄个大忙!哈哈哈!”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尽力了……”
越方涵还在发笑,褚鱼哀怨看了过去,而后却突然愣住。
“怎么了?”他强憋着笑意吃吃问道。
“方涵……”褚鱼嗫喏道:“今日我才见你笑了。”
“什么意思?你见我的哪日我没笑过?”
褚鱼连忙罢手,“之前我见你,你虽然总是笑着,可我……”
她红唇抿了抿,鼓起勇气道:“你虽在笑,可我在你眼中却从没有看见过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