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果——弱水千流
时间:2018-07-29 08:56:07

  听见脚步声,靳川扭头看她一眼,挑眉:“离家出走了?”
  “……不算。”朵棉在他旁边坐下来,声音小小闷闷的,“这里是我奶奶家。”
  靳川点了下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拿手上,也不抽,就那么捏着玩儿。忽然淡淡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朵棉一愣,以为他是要讲个什么励志温暖故事来鼓舞她,便点点头,说:“好,你讲,我听。”
  靳川很冷静,“从前有一个鬼。”
  朵棉:“……”
  靳川依然非常冷静:“他放了一个屁。”
  朵棉:“…………”
  “然后死了。”
  “…………@#¥”然后呢?没了?朵棉嘴角一抽,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
  几秒后,靳川调转视线看向她,“不好笑?”
  朵棉:“……”
  他把烟点燃,抽了口,自嘲似的一嗤,“看来我还真没讲笑话的天赋。”
  “……”话音落地,朵棉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越来越灿烂,最后直接笑出了声,连眼泪都笑出来。
  靳川平静地看着她。
  她笑着,抬手抹眼泪,抹了又流,再抹,再流,最后干脆直接拿两只手捂住脸,笑得呜呜呜。
  夜深了,老小区附近没什么行人,只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在黑暗里支撑。
  朵棉肩膀抽动,指缝里全是流出来的眼泪。
  靳川抽着烟坐了会儿,然后掐了烟头,一伸手把她整个儿给揽过来,扣紧了,下巴搁她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顶,低声道:“傻不傻。”
 
 
第34章 
  靳川轻柔抚着朵棉的背,一下一下,没有说话,眼底的眸色深不见底。
  她嘤嘤嘤呜呜呜,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他衬衣的下摆,像强忍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咬着唇,越哭越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弱下去。
  大哭一场之后心里舒服不少。朵棉哭累了,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干音,脑子里晕乎乎的,眼睛都肿成核桃。
  夜深人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整个人被他硬摁在怀里,背上腰上各环一只手臂,有力修长,扣得很紧,她甚至有一种快要被他揉进身体里的错觉。
  刚才哭得太认真还没反应过来。他居然,抱她了?
  真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安慰的抱抱。
  但是不是抱得太紧了点……
  再这么抱下去,她要窒息了吧……
  这时听见靳川道:“舒服点儿了?”
  “……嗯。”
  “跟你妈聊过了?”
  “……嗯。”
  “这段时间都住你奶奶家?”
  “……嗯。”
  关于她突然住到奶奶家的事,靳川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大概,没多问一个字,很快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朵棉眼皮红红的,鼻头红红的,连两边脸蛋都红红的,整张脸像颗烤熟的番茄。须臾,抬手,小小地推了靳川一下,支吾:“我没事了,谢谢。你现在可以放开……”
  话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老实待着,别动。”
  朵棉疑惑,眨了眨眼睛。
  头顶上方紧接着又传来一句话,平静地说:“给我抱一会儿。”
  “唰”一下,她脸上温度飙升,熟透了似的。扑通扑通,心跳怦怦飞快,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怎么感觉画风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
  说好的纯洁的安慰的抱抱呢。
  朵棉呆呆的,被他身上清爽的皂荚味熏得大脑失灵,迷迷糊糊地思索。
  靳川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两只手臂都从她纤细的腰肢处环过去,闭着眼,脸贴近姑娘粉嫩的颊,轻轻蹭了蹭。
  像被吓到似的,她整个人一颤。
  “苹果。”他此刻的声音带着种未知的性感的沙哑,喊她。
  朵棉依然僵着身子,干巴巴地应了声:“……嗯?”
  “你挺软。”
  “……”‘挺软’是什么形容?她应该回话么,怎么回,回什么……朵棉全身体温直逼五十度,脑子更晕了。
  “适合给我抱着睡觉。”他接着说。
  “……”所以你是把我当你的抱枕吗……
  朵棉脸通红,在“抱枕”问题上足足纠结了数秒钟,才清了清嗓子,哑声道:“你先放开我。”不是她夸大其词,她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不是憋的,纯粹让靳川给撩的。
  这次靳川没再拒绝,又抱了她几秒便松开双手。
  朵棉如蒙大赦,连忙往旁边挪开几公分,呼吸久违的纯洁的不受男色污染的新鲜空气。
  靳川侧眸,懒懒地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朵棉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有点莫名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这么不经撩。”靳川笑了下,“之前没交过男朋友?”
  “……”朵棉抽了抽嘴角。
  她没交过男朋友你都能看出来?
  没交过男朋友怎么了,没交过男朋友很可耻吗,她才十八少女一枝花,高中都还没念完,往后大片森林。
  “没交过很正常啊。”朵棉回道,“学校明令禁止早恋。”
  靳川挑眉:“十八怕也不算‘早’了。”
  “……还是不太好。”朵棉思绪被带偏,居然很认真地跟他讨论起“早恋”问题,并正色阐述自己的观点:“首先,早恋肯定会影响学习。其次,高中生就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智不成熟,没几个能对感情负责。”
  靳川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也有靠谱的。”
  “靠谱的是凤毛麟角,比大熊猫还稀有。”
  “那你面前这个怎么样。”
  “……”朵棉眸光突的一跳,狐疑,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最后反应过来什么,万分震惊地看向他。
  “嗯,就我。”
  靳川依然是那副懒散随性的语气,淡淡地问,“你觉得我靠谱不?”
  “……”话音落地,朵棉在半秒的怔愣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想打游戏我陪你,题不会的我教你,崇拜MYS、想跟MYS的人见面组队,我也想方设法满足你。大半夜市区里飚一百码随传随到,就为你一句话。”靳川盯着她,字字清晰,语气平稳而冷静,“我这样的靠谱不。”
  朵棉瞪着他,整个人已经懵了,都不知道能回些什么。
  下一秒她下巴一紧,被他手指捏住。
  靳川勾起她的下巴使她只能仰头看自己,垂眸,贴近了点儿,“我在问你话。说话。”
  “……靠谱。”她浑身发烫,连声音都开始抖。
  偏了。
  今天晚上的注意已经完全偏了……
  “靠谱。”他重复一遍,扬了扬下巴,“所以呢。”
  还有所以?所以什么?她这会儿的大脑就是个装饰品,根本没办法用来思考。
  朵棉哭过的眸子涩涩的,眨了眨,不太清晰的视野里映入他的眼睛,眸色浓如黑夜。
  她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不知道。”
  靳川闻言挑眉,静几秒,忽然一勾嘴角缓慢笑起来,“行吧。”
  行什么?
  “想不明白就慢慢儿想。”他唇贴近她耳畔,周围漆黑,五感中的听觉被无止境放大,低沉嗓音将她环绕成世界的中央,“小苹果,咱俩以后的日子还长,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磨。”
  *
  靳川回到基地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浓云散开,露出了半边月亮的脸,挂在天上,跟别墅区的路灯灯光遥相呼应。
  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走进直达电梯,摁下生活区所在的4F。
  很快,叮一声,电梯到了。
  极简风格的客厅里亮了一盏夜灯,MYS各战队的队员们大部分已经睡了,只少部分的房门缝隙里透出灯光。
  靳川煮了杯咖啡,点燃一根烟,靠在吧台上等。等了会儿,摸出那枚苹果胸章垂眸打量,弯了弯唇。
  就在这时,一扇房门突然开了。
  大山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一不留神,被那道高大身影给吓一大,瞌睡全没了。他皱眉,惊魂未定地摸了摸心口,狐疑道:“我说老大,您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觉杵这儿干什么?”
  靳川冷淡瞥他一眼,“这么大一咖啡机摆这儿,眼残还是脑残?”
  “……”大山被怼得干咳两声,伸了个懒腰走过来,上下打量打量靳川,微讶,“你这是刚去哪儿了呀才回来?”
  靳川淡淡地说,“见一个朋友。”
  “朋友?”大山听完,眼里顿时窜起两簇八卦的小火苗,压低声音,“这大晚上的,哪种朋友啊?”
  靳川侧目瞧着他,不发一语。
  “……”大山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很识时务地打起退堂鼓,干笑道,“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厕所没上,先放水去了,老大晚安。”说完,一溜烟闪进洗手间没了影儿。
  “哪种朋友……”靳川自言自语地重复了遍,视线重新回到手里的胸章上。看了会儿,忽然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那块儿小木头疙瘩几时能开窍。
  *
  朵棉就这样在奶奶家住了下来。
  饭照吃,觉照睡,课也每天照上,除了每天上学的交通方式从骑车变成了搭公交之外,生活和以前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高三年级的学习紧张,生活节奏也快,一周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完了。
  这段时间,朵父每天都会给朵棉打电话,除了关心她在奶奶家住得习不习惯外,就是明示暗示让她回家跟朵母道歉。
  那些话,朵棉听完就过了。在她看来,几天和母亲的争吵,自己当然也有错,但导致一切错误的人却是母亲,她既然下定决心拥有自我,就必须和霸道强势的母亲抗争到底。
  低头是不能的。
  而这个做法,也得到了好友张晓雯和陆易的支持,他们在听说朵棉跟朵母大吵一架之后,直呼大快人心,还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鼓励朵棉将革命的火焰烧得更烈,必定会取得胜利。
  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同龄人的话永远比父母老师的有用。朵棉把这些话牢牢记下,愈发坚定了不向朵母低头认错的决心。
  这天是周五。
  晚自习的英语考试把人弄得头昏脑涨,因此,下课铃刚响,大家便迫不及待地交了卷,背上书包飞奔出教学楼。
  朵棉也是大部队中的一员。
  她离开学校,来到距校门口有一公里左右的公交站台上,等车。
  突的,一辆纯黑色轿跑不知从哪儿开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她面前。
  朵棉:“……”
  驾驶室的车窗落下,里面的人看她一眼,说:“今天开了车,顺道能把你捎回去。”
  朵棉默。心说来上课都开车,虽然没停在学校,但也很容易被别人看见吧……这么高调……难怪关于这位大爷是富二代的传闻甚嚣尘上……她坐他的车不太好吧,被人看见会不会误会……
  靳川单手握方向盘,拧眉,“发什么呆。”
  朵棉继续默。在“被人误会傍大款”和“惹靳大爷生气”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默默拉开车门,默默坐到后排。
  谁知刚坐下,人大爷又发话了。
  “坐那么远怕老子吃了你?”
  “……@#¥”
  “前边儿来。”
  “……”
  两分钟后,黑色轿跑载着副驾驶室里满脸黑线的朵棉绝尘而去。
  一个红绿灯过去,两个红绿灯过去,车厢内安安静静,始终没有人说话。
  气氛迷之尴尬。
  片刻,朵棉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死寂,“你……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开车来学校?”
  靳川说:“今天朋友过生日,在城东那边儿包了个场,我送完你之后得直接过去。开车方便。”
  “哦。”
  然后就又是冷场。
  朵棉咬了咬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总觉得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不一样,又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又说不上来。
  只是直觉认为……
  那天晚上靳川说的那些话,和平时的调侃玩笑不同。
  如果不是玩笑,不是调侃,不是逗她好玩儿,那么,那些话所传达出的,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好几天,但都只是模糊有些猜测,无法确定。
  干脆问一问?
  万一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样,她该怎么办?万一不一样,又该怎么办?
  ……不管了。反正明天是周六也不会见面……尴尬就尴尬吧……大不了听完答案她就跳车而逃……
  朵棉乱七八糟地思索着,然后不知第几次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那个……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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