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骆洛在喂可乐,付燃就在一边漫无目的地撸猫,两人没什么交流。
直到可乐和雪碧两只小家伙突然躁动起来跑到了一块儿,这两个人干脆连猫狗都不撸了,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同一张沙发,隔得还很远。
一个看剧本,一个无聊地看电视。
却都心不在焉的。
骆洛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换着频道。
忽然在电视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付燃听到了声音,也无意中看向了电视机,不由得有些汗颜。
没想到现在电视台还这么怀旧,竟然还会放五六年前的老片子。
这是一部付燃早期出道的作品,那个时候他还没火,演了很多炮灰,演技也还算比较生硬的那一挂,关键是他在里面演的是一只牛精……
嗯,牛魔王的小跟班。
付燃想去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个台,却被骆洛先一把抢过去抱在了怀里。
付燃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低着头假装认真地在看剧本,耳边却总是能传来电视里魔性的“牛叫”。
“大王,夫人带着法器跑了哞~”
“大王,少爷被那妖猴抓走了哞~”
里面的“牛精”扮相很丑,粉底擦得很黑,头顶上的牛角还是歪的,身上却穿着的衣服却花花绿绿的很是奇怪,但是看五官还是很容易就分辨出那就是付燃。
“哎哟别打我了大爷,我错了哞哞哞~”
骆洛实在是忍不住,捧腹笑了出来,肚子都笑疼了。
付燃听着电视的声音,则几乎是用剧本把自己整张脸都挡住了,身为演员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要面对自己以前的不想面对的黑历史。
何况这片子出现得实在是太不合时宜。
他今天刚跟骆洛表白,还没收到任何答复,这电视剧怎么能出来搞鬼……
他下次一定把这部剧的版权给买回来……
不过看她倒是看得开心。
付燃姑且不计较,缓缓沉了一口气,说:“看完这点就算了,别再去别的网站上找cut。”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黑粉”们还专门剪辑了一系列牛牛的视频片段,真的各种辣眼睛。
骆洛瞪着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又低头笑了笑,才指着电视里的人开口问道:“你……穿这么厚的毛衣,会不会、很热?”
“应该会吧,我记不太清了。”
骆洛一直以为付燃家境那么好,从出道开始就是接典型的高富帅的角色,就算一开始没有男一号,至少也不用辛苦去跑龙套。
可是这部剧只不过是一部小成本的魔幻剧,他尚且都只在里面演这么一个搞怪的小龙套。
可以想象,他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并不都是高高在上操控风云的。
“不过正是因为我演了这部戏,后来有个导演看中我,我才有机会接了一部喜剧片,勉强算得上是男三号,至少有好多台词。”
付燃稀松平常地回忆道。
“那……后来呢?”
骆洛不禁对他的发家史起了兴趣。
“通过那部喜剧片我得了一个最佳新人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表演奖项,可是后来整整半年却一直接不到满意的戏,找不到突破口。”
“为什么?”
“可能导演们觉得我的外形不适合演喜剧,加上之前的表演路子似乎又被喜剧给框定在那了。在这个圈子里想要撕掉标签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的确,经常演喜剧的演员是很难接到其他类型的戏的,就算真的认真去演了一部文艺片,观众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笑。
但是付燃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喜剧演员呀。
骆洛认真地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付燃却起身走过来,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终于好好肯理我了?”
骆洛一愣,红着脸忙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装作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付燃轻笑,坐在了她的身边,“还在难为情?”
骆洛别扭地移了一下屁股:“我没有……”
“那你就是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难为情了?”
“我……也不能这样说……”
骆洛觉得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辩。
付燃又给她挖坑跳。
可无论如何,她都亲耳听见他对自己说那句话,就算要装糊涂,也不能装一辈子。
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这句话为什么没有在七年前对自己说……
难道说还是现在的自己,更值得他喜欢吗?
她微微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付燃就凑近了她的耳边,无奈说:“我得去工作了,今天已经推掉两个行程了,晚上的秀我推不掉。”
骆洛愣了下,硬生生把心里那些话给憋了回去,怔怔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望着他背了个包、带了个帽子就从门口走了出去。
付燃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沙发没有什么反应,呆呆的,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自娱自乐又过分安静的精致娃娃。
她不会像别的女生一样撒娇缠着人别走,也不会在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香吻,更不会闹别扭、发脾气。
他的心里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将门轻轻地带上。
至少他们现在没有走散,这样就够了。
付燃走后不久,正好QQ上有人找骆洛。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看,是陈牧引的消息:【大会回来之后,我一直在忙着电视剧筹拍的事,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有联系你了。你过得怎么样?】
骆洛想了想,莫名有些脸红,于是认真地回复道:【挺好的。】
陈牧引:【我也挺好的,之前剧组投资方这边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不过最近倒是出奇得顺利,目前已经有电视台跟我们谈播出版权的事了。这几天没有我督促,你有在乖乖码字写剧本吗?】
骆洛:【当然了,剧本已经完成了初稿啦,只不过剧组统筹好像还不太满意,可能还要改吧……】
骆洛提到“剧组统筹”这几个字的时候,脑海中不由得一闪而过刘敏的脸,不觉有些瘆。
她总觉得,那个刘敏,跟她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又高又瘦的女人,有种莫名的相似,都令她感觉到害怕……
她有些不堪地回想着,以至于陈牧引又发了几条消息,她都没有认真看。最后也只是匆匆说了句“下了”,就把QQ挂下线状态了。
过了两天。
骆洛约了卢絮舟到她家里来做治疗,骆洛也很早就准备好了水果和茶。
“骆小姐这两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卢絮舟接过骆洛的茶,笑着看她,话里似乎还别有深意。
骆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卢絮舟哪里看出来她状态还不错的。
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最近工作上……还是挺烦的。”
这几天骆洛尝试着根据剧组之前提的要求,去修改了一下女主的设定。她把女主的性格和技能都削弱了一些,乱改一通之后,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不仅故事逻辑出现了bug,感觉可读性也被跟着人物被削弱了。
这种为了市场强行改人设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头疼。
“骆小姐是在写剧本是吗?对了,我这两天下班之后其实还专门抽空去看了一下你写的小说,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就是那对奶攻和强受,我真的特别萌那一对,他们的感情戏写得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骆洛傻傻地笑了笑,没想到卢絮舟看起来是一个这么精明能干的职业女性,内心竟然还住着一个腐女。
“我在看小说的时候,能感受到作者的心理活动,我觉得,骆小姐真的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而且我能够感觉到,你的主角都特别在意周围的人,很怕因为自己连累到别人。是吗?”
骆洛默了默,点点头。
这种担心受怕的特质放在小说里,她可以给人物戴上一个坚守正义的圣母帽,小说主角是为了要拯救这个世界,是因为善良才这么做的。但自己却因为这个一直在现实生活中抬不起头来。
“我能够理解,这社会上有很多自私的人,也有一些无私奉献没有办法忽略别人感受的人。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的一些过失给别人造成了伤害,这对他们来说肯定会比得到利益还要痛苦。骆小姐应该是属于这一类人吧。”
卢絮舟给了骆洛一个肯定的微笑,她用眼神在给她传达一个信息:这样的她其实很棒,她完全没有必要抬不起头来。
骆洛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给人造成过、不可弥补的损失……所以我特别害怕、害怕有人会因为我,再受到伤害?”
“可是,或许这个伤害对于别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呢?”
“不……很严重!”
骆洛顿时激动了起来,缓了缓,才强忍着哭意说道:“因为我的原因,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听不见……”
第34章
卢絮舟这次来之前,其实已经看过付燃发给她的那段视频。
基本上她可以认定,福利院捐赠的事故是导致骆洛幼年心里受创的主要原因。
她看到骆洛的情绪激动起来,伸出手去抱了抱她,等她缓和了一些之后,又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耐心地说:“骆小姐,你还记得这些人是谁吗?”
骆洛看着那几张照片,愣了一下,有些眼熟,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个是当时跟你在一个福利院的小朋友,叫沈强,他也是得了精神性的耳聋。不过据我了解,他后来是被一个音乐家收养了,后来去国外治好了听力,而且现在他还是国内一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
“这个人呢叫秦小双,也是后来在另一家慈善机构的帮助下康复的,现在他也过着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巧的是就在我们的心理诊所工作,我们同事都很喜欢他的。”
“对了,还有这个女生。她是先天性的耳聋,很难通过后天治疗痊愈。虽然一直没有得到医治的机会,但是现在的她是一名聋哑学院的老师,还评了优秀职称,家庭生活也很幸福,还有两个健康的孩子。”
……
骆洛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听着卢絮舟说的话,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
“这些还并不只是个例。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人心也并非完全都是那么险恶的。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还是很多,还是有很多人在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助他们。何况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到头来还是由自己选择的。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没有权利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决定别人的一生。不是吗?”
骆洛沉默了。
他们过得很好。比自己好。
她一直耿耿于怀在心底的事情,看来也只是她一个人的耿耿于怀。
她看着卢絮舟,才明白一直藏在自己心底的担子都是自己加给自己的,可这一下把情绪释放出来,她好像没了
“这些事、你是怎么……”
卢絮舟给了骆洛一个朋友般的拥抱:“你应该猜到了吧,是付燃。他专门去了解到了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费心让人收集了当时福利院所有孩子的去向。我想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你有一天能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身为医生,我想尽我可能用我的知识来帮助你;但是身为朋友,我只想让你更勇敢一点。”
过了一天,骆洛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她早早起床,从市区乘brt换乘45号公交线,两个小时后来到了江城附近的福山乡区。
这么多年过去了,整个福山的路已经都换成了平整的油柏路,站台已经换成了新的,可那几班公交线路却依旧没变。
下了车之后,她撑着一把伞,走在一路起起伏伏的小路上。
时间过去太久了,福山村里都新建起了很多农村小洋房,靓丽得有些不协调,显得整个村庄都有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
可福山福利院的地址却没有变过,房子也还是原来那几幢,连外墙的颜色只是简单的粉刷了一层,看起什么都没有变。
骆洛站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把伞收了起来。
这里的空气她很熟悉,她可以在这里卸下所有的防备。
一眼望去,福利院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四五个孩子在操场上玩耍,里面的几件屋子都是空着的。
这念头世道好,父母不会再随意丢弃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专门收留孤儿福利院,资源也都集中在城市中心,乡间的福利院能收到的孩子越来越少。
这应该也是个好现象。
骆洛缓缓走了过去,一个小男孩跑着撞了过来,看到陌生的姐姐,也并不怯,只是抬头傻笑了几声着又跑回去跟同伴玩耍。
另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咬着指头盯着骆洛看了好久,下一秒忽然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回头对自己的同伴说:“这个姐姐身上有糖!”
几个小伙伴于是都走过来围观她,只不过没有那个小女孩精灵跳脱,都还有些害羞,并不敢主动上前要。
骆洛这次的确是带了很多小东西过来的,想要分给福利院的孩子。
不过没想到这么一开始就被揭穿了,她愣了一下,就赶紧从包里掏出了一堆零食。
见者有份。
“谢谢姐姐……”
“谢谢!”
骆洛看着这些健康的孩子,也笑了笑。
愿他们的一生安康,不必再经历什么伤痛。
坐在操场上看了这些孩子一会儿,骆洛才想起要往房子里走去。
她还记得,一楼最左边的那间小小的屋子就是院长办公室。
走到门边上,骆洛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一靠近,就听到里面有男人在交谈的声音。
其中有一个声音很是熟悉。
她有些好奇,透过门缝看去,就看到付燃正坐在院长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