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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洛,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以后要是想在编剧圈混,肯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再说我刘敏在这个圈子混了那么多年,也不是你们这一下子就能连根拔起的,你还年轻,我劝你想想清楚了,别想着在背后搞这些算计人的花样。”刘敏不甘心,还是摆着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
毕竟她年长了骆洛二十多岁,要是跟一个晚辈低三下四地道歉,传出去多少有点丢人。
她看着骆洛沉默着一声不吭,似乎是要跟自己僵持对峙,才硬是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一些下来。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她大方识相才做的退步,语气却仍是不太诚恳:“没错,我是来道歉的。我的确意识到以前我做节目的态度是有些不对。可是事情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这档节目早就不符合市场需求停掉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我看你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骆洛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双唇微微颤了颤,手指有些用力地嵌进桌布里,扣出了一道道褶子。
骆洛紧抿着唇,终于,眼底也划过一丝很浅很浅的鄙夷和愤怒。
她扶着桌子,有些费劲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刘敏一眼,哽咽着说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会忘记以前的事,不再让它影响我的、生活……”
刘敏正要说一些“你懂事就好”的话,就听到骆洛又开了口。
“但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我,帮不了你……”
“喂,你……”
刘敏一懵,就看到骆洛转身就走,也忙着急地站了起来。
她追了几步出去,不管她怎么怎么叫她,骆洛都愣是不回头。
骆洛低着头,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从这家饮料店走了出去,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付燃和王渠。
付燃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面子上是一副忧心的模样,一筹莫展。
王渠却哈哈大笑起来,喝了一口冰汽水饮料,忽然觉得这东西比酒精还过瘾,皱着眉头长长的哈了一口气,才津津有味地评价道:“燃哥,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小骆驼,跟一个人越来越像了?”
“谁?”
付燃漫不经心地问,视线仍然跟着骆洛的方向移动。
“你啊。你不也总是这样,看起来是挺好欺负,从来也不会跟人红脸,其实最后什么便宜都被你占尽了吗?”
王渠笑着调侃道。
这话落在付燃的耳朵里,本来是不怎么中听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王渠说得对,而且说得很好。
骆洛回到家里,换好居家服和拖鞋,又给可乐启封了一带狗粮,给雪碧铲了猫砂,舒舒服服地躺回到沙发上刷剧。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付燃回来了。
他看起来也一如往常,还从外面捎带了一杯珍珠奶茶回来给骆洛。
骆洛愉快地接过奶茶,就打开喝了起来。
付燃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尤其又想起了王渠的话,也不禁笑了笑。
他或许是真的低估了她,总是想着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不容许任何人接近她跟她说一句污言秽语。可现在看来有些事,她有能力自己去解决号。
骆洛回过头,突然看到付燃若有所思地在看自己,也眨了眨眼睛,怔怔地放下吸管:“怎么了……?”
付燃轻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别的事情呢。”
骆洛又继续木木地咬住吸管,跟以前一样,她还是只喜欢喝珍珠奶茶却不喜欢吃珍珠。
“那件事,是我做的。”
良久,付燃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骆洛一愣,过了一会望着他,也默默低下了头。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其实这件事她早就已经猜到了,不然也不会对刘敏说那些话。
付宛卉怎么会平白无故帮自己忙呢,肯定是付燃看到了以前的那份视频,才去让付宛卉找针对刘敏不利的材料,想把她之前做慈善时候的罪行都揭穿了。
“还有之前扒皮那个抄袭你的作者,也是我让人做的。”
骆洛眨了眨眼睛,珍珠一颗颗掉回到杯子里。
她沉默着,也不知道这一刻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关于这件事,其实她之前就有猜到过会是他,只不过这样听到他坦白地说出来,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些事都跟你有关,我却没能及时告诉你,对不起。但是以后,我尽量跟你商量。”
骆洛听他的语气好像很平淡,可是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付燃这人平时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想要做什么永远都不想表面上那么简单,被他坑的人往往都不知道自己是替谁背的锅。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盘算什么事情都是独来独往的。
让他坦白自己做过的事情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况还是要商量?
付燃这会儿看起来有些紧张,因为他曾经也有一次被逼着跟骆洛这样坦白过。
还是那次高二第三次月考之前,临考前的骆洛红着脸,紧握着手中精致的自动铅笔,“啪嗒啪嗒”地摁个不停,跟她的心跳在一个频率上。
“付燃,我其实昨天都、都看见了,你……”
同桌的付燃扯了扯嘴角,放下复习资料,佯装不知,“你看见了什么?”
骆洛红着脸,却微笑着沉默没有说。
付燃也沉默着,脸色却有些止不住地发沉,精瘦白皙的手臂上迸出几道青筋。
良久,他又加重声音问了一遍:“你,看见了什么?”
她被吓到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付燃,但还是皱着眉头小声地说:“谢谢你……把我的自动笔找回来。”
……
骆洛被这样的他吓坏了,可是她没有看见,付燃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化开变得平淡,乃至于晴朗。
那个小心翼翼伪装的付燃,从来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虚伪又无趣的一面。因为他知道,人们都只喜欢看他的光鲜亮丽,喜欢看他的谦虚有礼,可没人会在意真正的他是怎么样的。
但凡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会开始憎恶他,比如他的那个姐姐。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好像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她应该看见了自己私下跟徐贝贝做的交易,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别人眼中的完美无缺的少年。
可她没有因此讨厌自己,还说了“谢谢”……
那天阳光正好,他轻启唇,对着奋笔疾书想要摆脱尴尬的女孩,也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没听见,他却把那句话一直烙在了心里。
他想让她看见更真实的自己,一直希望可以在一个人面前不再做任何的伪装。
他好像找到那个人了。
……
骆洛这下吸奶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奶茶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付燃。
“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
“只是觉得时候到了。”付燃淡淡地说,却一直没敢对上她的眼。
默了很久之后,骆洛瞪着圆圆的眼睛,自信地轻“嗯”了一声。
然后迸出了一丝笑意,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的方式是有些不对,但是他的目的是想保护自己。
她又有什么理由想不开,非得去推开一个拼了命想要保护自己的人呢?
付燃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无奈地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接过骆洛的那杯奶茶,将底部的珍珠都吃掉了。
“谢谢你。”
第37章
短短一周的时间,社会上对于虚假慈善的抵制声越来越大,刘敏涉嫌的一桩慈善贪污案被立案,她的团队公司在这一周之内遭受了重创,很有可能面临解体与被收购的下场。
越来越多曾经遭受过到刘敏虚假慈善的受害者出面作证,对这一档曾经感动无数人的节目在多年后,又重新刷新了大众的三观。
一时间沸沸扬扬。
付家。
付宛卉这会儿刚从飞机上下来,就被急匆匆地叫回了家。
看到父亲和母亲都端坐在客厅中,付燃竟然也在,家里的气氛一向严肃,可这会的严肃较之以往又有些不同,总觉得是有针对性的,或者这里刚刚发生了一些激烈的争论。
她的心里头就有些不怎么好的预感。
“听说你刚去了一趟英国,去做了什么?”
付忱是一家之主,他生付燃生的晚,如今已经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可精气神却足得很,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说了这话更是能把人吓死。
付宛卉看了眼付燃,皱着眉笑说:“公司那边有个英国客户,派我去谈的,我——”
“你们公司不是让你执行华东一带的项目,近几年外贸生意这么淡,哪里来的英国客户?”付忱推了推老花镜,瞪了付宛卉一眼。
那一眼,就让她有些站不稳脚跟。
母亲胡丽在一旁看着付宛卉有些心焦,小声提醒:“卉卉,做了什么就跟你爸直说,做错了什么就赶紧承认,这里没外人,你就说吧。”
付燃坐在一侧,却拿着一杯咖啡悠悠地品着,好像带了耳罩似得,这屋里的空气丝毫不能干扰到他。
付宛卉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早知道付燃会有这么一出,她也认了。
“我去见齐铭了。”
付忱带着一撇胡子一嗤,“见到了吗?”
“见到了。”
“只是见了面?”
付宛卉吞下一口口水,站在这偌大的屋子中间就好像是被一个受审的犯人,诚实地说:“还给他交了点赎金,把他带回了国……”
“混账!”
付忱拿起一个茶杯就往她脚上扔去,茶水有点烫,付宛卉当时就有些站不稳。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且不说齐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公司,齐家那小子都已经在国外堕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这就是你放戚将军的孙子鸽子的理由?”
付忱说着就要冲上去,还是胡丽哭着求饶先将他拦了下来。
“有什么话好好跟孩子说,卉卉她也是知道错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
直到她的力气实在是挡不住老爷子,付燃才慢悠悠地站出来,过去劝了几声,勉强是把老爷子劝了回到了作为上。
付宛卉咬着唇不说话,只是红着脸默默地受着,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像是天大的委屈她这会儿都挺得过去。
大抵这闺女不是自己亲生的,付忱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喝了一口明前茶之后,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齐铭人呢?他现在在哪?”
付宛卉摇摇头,不肯说。
付忱沉了一口气,“不说也罢,好歹齐家跟我们以前也算是有点交情,你都把人赎出来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总之你以后就不要在跟他有什么来往,再丢了我们付家的脸面!”
……
刚发生过争执,一家四口人还是能心平静和地坐下来吃顿饭,这种事只有在付家才能发生。
因为吃饭的时候,除了付忱会和胡丽说几句话,其他人开口都只是为了吃饭。
吃完饭,付燃打算回公司一趟,付宛卉就在门口叫住了他。
付燃拿着车钥匙倚在车门旁,轻笑了一声:“要找我算账了?”
付宛卉自从跟着她母亲来到付家之后,嘴脸如她的母亲一样,乖巧得很。想当年没过多久就把老爷子的心栓得紧紧的,得是有点本事的。
那时候付燃的亲生母亲刚死,一个孩子对这对外面来的母女自然是有敌意的。家里好好的,突然多出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连生前母亲最爱的家具都因为胡丽的喜好换了一套。
偏偏老爷子又总喜欢拿着这一对儿女比较。
付宛卉比付燃大几岁,什么优秀的事情都得她先做尽,譬如拿了市里什么摄影大奖,譬如考上了第一学府,又譬如拿着家里的五十万就创业成功的榜样。
老爷子也因此就对付宛卉青睐有加,尽管不是亲生的,可至少给付家长脸,说出去也好听,到哪都带着她。很多人都以为付宛卉是老爷子的亲生女儿,到处都有人夸她。
在付燃的记忆里,老爷子从来就没有对她发过火,连指责她的次数都很少,之前唯一一次也还是付家要跟齐家断婚约的那次。
倒是付燃经常被付宛卉算计,来来回回老爷子一掂量,最后都会把错归到付燃的头上。
显然今天家里这一闹,是破天荒的。
老爷子对付宛卉发了脾气,还是因为一个她一直以来不肯舍弃的理由。
姐弟两在窝里斗了十多年,他知道这个亏她必须得吃。
付宛卉却好像不怎么计较付燃通风报信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把齐铭带回来这件事瞒不住,就算付燃不说,不久之后也会有别的人告诉老爷子。
何况在英国的行程,付燃虽然全程假惺惺的只是想让自己挨训,可也让他的朋友安排妥当,成功把齐铭保释了出来。
要是没有他的帮忙,她恐怕还真没有这么顺利能把齐铭带回国。
此时她对于付燃,竟然还生出了一些感恩之情。
她面无表情,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说:“我的行李还在机场,这里不容易打车,要不你载我一趟吧。”
“好。”
付燃心情不错,开着车就从付家出发先去机场。
付宛卉盯着手机在找房,应该是在给齐铭找临时落脚点。齐家五年前就败光了,国内现在也没什么亲人,刚回国的一切还得让付宛卉打点。
主要还是那个齐铭窝囊。
付燃蹙了蹙眉,伸手就将付宛卉的手机夺了过来,直接放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付宛卉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