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不肯按照太后给的路走。那么太后不必交出权力,萧洌依然要受到掣肘,舆论依然对她不利,选秀还是会继续,她还是不可能跟萧洌在一起。
在太后看来,无论怎么选,叶清溪事实上都没有出路。
叶清溪想,可是,幸好太后认为的“出路”,并不是她真正要的。太后不信她,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目前只想让萧洌好起来,至于能不能跟他在一起……最初时她依然怀抱着一丝希望,然而此刻,她已经不再去想了。
“谢谢表哥。”叶清溪冲萧洌感激一笑,眉眼弯起,温柔似水。
萧洌抬手,在叶清溪微怔时摸了摸她的眉骨,突然笑道:“清溪,你笑起来还是一样好看。”
叶清溪怔怔地看着他,他就不知道,他这样清爽如同无忧少年的笑,更是令人心动么?
“以后多笑笑。”萧洌轻声道。
“好。”叶清溪点头。
叶清溪随着摄政王离开,大概是心事都放在脸上了,摄政王不可能毫无所觉,最近的事他亦觉得棘手。
“皇上对近日之事,可有什么说法?”他问道。
叶清溪摇了摇头:“有太后娘娘压着,皇上也没办法。”她又令摄政王意外地笑了笑,“其实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实际上并未影响到什么。只是王爷您得辛苦些,还得承受那些不实的流言。”
摄政王道:“本王自是无碍。既然叶姑娘认为不要紧,那本王便不再过问了。”
“多谢王爷。”叶清溪笑了笑。
萧洌虽然还不信她,但这些日子以来,特别是今日的谈话过后,她相信他会有所触动。
快了。
叶清溪不知道萧洌有没有直接去回绝太后,之后的几日,依然是一片风平浪静,跟之前一样,唯有太后那似乎胜券在握的眼神看得她心底发麻。
这日,叶清溪远远便看到萧洌下朝后漫步而来,但在他身后,另有一个身影,匆匆追来。
“洌儿!”太后面上神情犹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之色,匆匆赶来拦住萧洌。
萧洌反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望着太后笑道:“不知母后如此急匆匆来找朕有何要事?”
太后先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望着萧洌,沉着脸道:“洌儿,母后今日不过是略感不适没陪你一道上朝,你怎能当众宣布那样的事也不跟母后商量?”
萧洌似乎不太明白的模样,故作诧异道:“朕不知母后说的是什么?”
“选秀一事!”太后也不再跟萧洌拐弯抹角,沉声道。
萧洌一副恍然的模样,笑道:“原来母后说的是此事。朕不过是将选秀一事推迟罢了,又并非取消,母后急什么呢?”
“早就定下来的事,怎能说推迟就推迟了?”太后道。若是以往,这样的事她并不在意。可在送清溪出宫后,他明明答应下来的事,却在清溪回来之后起了变化,这让自己怎么可能不心生危机感?她绝对不允许事情这样超出自己的掌控!
“如今太冷了,等明年开春再说吧。”萧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只轻笑道,“母后不必担心,明年开春,朕一定好好选。”
太后面色微变:“之前哀家同你说的……你不要了?”
萧洌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敛了下来:“母后这说的是什么话,朕当然要。只是并不急在一时,有母后替朕一起掌着这江山,朕才能安心不是?若日日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哪来的闲暇做自己想做之事?”
他说着,似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某处。
太后顺着萧洌的目光看过去,等看到叶清溪时,她瞳孔一缩。
太后道:“洌儿,当初之事,母后也未想到会成这样。清溪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母后不愿见你再如过往……”
“母后,”萧洌蓦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嘴角勾着,可脸上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连眼神里也仿佛含着冰渣,“你说得自己仿佛能置身事外似的。”
太后面色一白。
萧洌又笑了下,眼里的冰霎时融化,他道:“今日早朝之事,母后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
萧洌转身要走时,太后突然急促地说:“洌儿,从前是母后的不是。但母后绝不愿见你今后再次伤心。”
萧洌抬头望过去:“母后,你会让朕伤心么?”
太后哑然。
萧洌轻哂,转身离开。
太后的目光从萧洌的背影挪开,落到迎上萧洌的叶清溪身上。
她会让洌儿伤心么?她不知道。过去她已经让洌儿伤透了心,将来……或许还会。她不知道。
叶清溪没太听清萧洌和太后在说些什么,可看他们之间的气氛,以及二人的神情,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太后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叶清溪刚扬起笑脸,便见萧洌突然凑过来低笑:“清溪,你今日笑得如此好看。”
叶清溪脸一红,便听萧洌似是不经意般继续道:“选秀之事,朕已推迟了。”
叶清溪眼睛一亮,没有那种种乱七八糟的事,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以安安静静地陪着萧洌,直到他信了她为止。
下一刻,她突然觉得脸上微痛,萧洌竟然掐了把她的脸皮。
她惊讶地瞪着他。
萧洌笑眯眯地说:“这样,更好看。”
叶清溪捂着脸退后一步,忽然感觉到什么目光的注视,下意识地侧过头。
太后正在不远处看着她,眼光复杂,不只是怨恨。
叶清溪想起从前在太后面前的隐忍,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冲着太后笑了笑,随后又笑着凑到萧洌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谢谢表哥。”
太后蓦地沉下脸。
萧洌眸光闪动,瞬间明白叶清溪在做什么,他低笑:“这怎么够?”
说着他在叶清溪面颊上亲了亲,牵起她的手便往暖阁走去。
只留下一个脸色更黑的太后。
第85章 放弃
叶清溪被萧洌牵入暖阁之中, 感受着身后那愈发锐利的视线,忍不住心脏狂跳。
她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挑衅了太后!之前虽然她已跟太后挑明, 但那时候还抱着万一太后想明白了的希望, 但今天, 她如此嚣张地挑衅了太后,她甚至可以想象太后回去后暴跳如雷的模样。
可事已至此, 她后悔也来不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更何况, 其实挑衅太后看她吃瘪确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她怀疑她会上瘾也不一定。
萧洌领着叶清溪走入暖阁后便松开了她, 眉尾带着些许促狭笑意:“清溪,不是说不主动去气母后么?”
叶清溪想起二人之前的约定,顿时无话可说。话果然不能说太满,那时候她言之凿凿, 哪里想到她竟然还真有主动去挑衅太后的那一日。
“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叶清溪小声道,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的清溪, 格外惹人怜爱。”萧洌低声笑道。
因为那样的她显得小气吧啦的么?
叶清溪道:“表哥你看,他们都在等你过去呢。”
她故意转移了话题, 随后躲到了萧洌身后,不再跟他说话。
萧洌微微一笑, 也不再纠缠, 踱步走向群臣。
在短暂的舒爽过后, 回忆起太后的眼神, 叶清溪忍不住有些后悔。冲动之下所做的挑衅行为, 极易引来不知后果的反弹,她现在开始担心太后后续会做什么了。
但转念一想,她跟太后对立的局面已经形成,不管她做什么,太后都会想尽办法阻止她,破坏她跟萧洌的关系,她的举动顶多就是个催化剂的作用。
太后好歹曾经在后宫浸淫了数十年,再次出现在叶清溪视线中时,早就恢复了一脸淡然的模样,看向叶清溪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然而就在几日后的下午,叶清溪在靖王府中得知了摄政王得到的消息——卫桑被太后宣召进宫了。
摄政王受叶清溪所托,一直派人看着叶清溪所在乎的人,一直以来亦是风平浪静,静到叶清溪几乎以为太后不会拿那些人开刀了,太后却终于下了手。并且不是偷偷摸摸的手段,而是正大光明地来。按照摄政王得到的消息,太后宣召了当初被选入宫的十来个年轻大夫入了宫,也就是如今的医研会所有成员。
处于太后这个地位,她确实完全可以玩阳谋,她宣召一些大夫进宫,旁人以什么理由去阻止?过去又不是没这么做过,并不显得突兀。甚至太医院的那些学院派们,还会因此而感到再一次的如临大敌,怕太后重用这些年轻大夫而将他们放到了边缘。
可叶清溪清楚,太后这是释放了明确的迎战信号,就是冲着她来的。
“王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卫桑他们救出来?”叶清溪不抱希望地问道。
摄政王沉吟片刻道:“怕还真是没什么法子。太后将他们召入皇宫有充足的理由,本王在太医院也无人可用,暂时只得观望。”
“也只能如此了。”叶清溪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逼迫摄政王强行将卫桑他们救出来。
第二日,叶清溪心有忐忑地去了宫里,一直对太后要做些什么感到惴惴不安,竟期待着太后的到来,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求个确定结果。
偏偏今日太后姗姗来迟,进来时唇色似乎有些泛白,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叶清溪目光突然往后,看到了跟随太后进来的人之中,竟就有卫桑!
萧洌本就记得卫桑,看到今日的不同,他的目光略显长久地落在卫桑身上。
太后先落座才注意到萧洌的目光,叹息一声无奈地笑道:“母后毕竟上了岁数,身子骨不大行了,这时不时便要出些小毛病,身边不跟个大夫还真心里没底。院使年纪大了,跟着母后东奔西走,怕是他要先出问题的,卫大夫年轻又医术高明,再合适不过。”
萧洌道:“母后是该多注意身子。”
他说着便收回了目光,没太在意。
而站在萧洌身后的叶清溪可在意极了!太后究竟想做什么?把人带到她面前,明晃晃地威胁她,想让她立即妥协么?
站在太后身后的卫桑从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略有些不自在,跟进来时就低着头谁也不敢看,后来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正看着他的叶清溪,他目光微凝,惊讶地看着叶清溪,眼里似乎在发问。
叶清溪勉强对卫桑笑了笑,这样的场合,她也没办法跟卫桑说什么。看卫桑的模样,似乎并不惊慌,或者他真以为,太后宣召他入宫就单纯为了贴身诊治的事。
叶清溪刚想先收回视线,便见太后突然抬头冲她勾了勾唇,随后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仿佛那不过是她的幻觉。
太后很快便带着卫桑离去,临走前卫桑看了叶清溪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碍于旁人在,只得闭了嘴遗憾离去。
叶清溪心神不宁,却因为萧洌的关系,不敢私自想办法去见卫桑。她可真是怕死萧洌误会什么了。
之后又过了几日,太后仿佛真是按照她所说的那样,连着几日带着卫桑,什么都没做。然而叶清溪知道事情并非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便愈发焦躁,只怕太后会因她而伤到卫桑,那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这日,太后因身体不适而提前离去,叶清溪随着摄政王离去,谁知不过走了没多少路,就看到了正等着自己的卫桑!
卫桑看到叶清溪时目光微微发亮,却碍于摄政王在场,只能肃然道:“王爷,小人想跟叶姑娘说几句话。”
摄政王看了眼叶清溪,见她轻点头,便应下往前走了一段路,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叶清溪忙不迭地问出了这几日的担忧:“卫大夫,这几日你没事吧?”
卫桑原本不知想说什么,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事……只是不知叶姑娘何出此言?”
叶清溪犹豫了会儿才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我得罪了太后,她召你们进宫,不安好心。”
“这……”卫桑诧异又困惑地看着叶清溪,一时间也不知是问她怎么就得罪了太后,还是问太后怎么会因叶清溪得罪她而拿他来开刀。
“我会尽快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叶清溪道。
卫桑收起面上的异色,正容道:“叶姑娘,或者这是你多虑了。从前我并非未与太后直面过,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在意叶姑娘的一丝不敬。”
叶清溪想,她要是没跟太后接触那么久,没有被太后针对过设计过,也会像卫桑一样认为太后人还不错,这也怪不得他。
“不只是不敬那么简单。”叶清溪顿了顿,觉得自己和萧洌的事不该泄露出去,而且她也说不出口,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得模棱两可地道,“太后如今觉得我在唆使皇上与她作对,对我相当不喜,我亦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她想让我主动离开皇宫,之前已用过其他的办法。只是我还有要做的事,实在无法离去。”
卫桑怔怔地听着,脱口道:“叶姑娘要做之事,与皇上有关?”话音刚落,他便面露懊恼之色,忙道,“是我唐突了,叶姑娘勿怪。叶姑娘的话,我记住了,今后我会仔细些的。”
“卫大夫,你要保重。若今后发生什么事,我定会竭力相救。”叶清溪郑重道。
卫桑虽不觉得太后会对他如何,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只觉胸腔里满是暖意,连忙道:“多谢叶姑娘……”
摄政王还等着自己,叶清溪不便与卫桑多说,道别后与摄政王一道回去。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卫桑能听进去多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后有没有什么用,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知是没将叶清溪的话听进去,还是听进去了却没有表现出来,卫桑再次出现在文华殿暖阁时神情自然,只在叶清溪看过去时冲她笑一笑,笑容明朗,却看得叶清溪心中担忧不已。
又过了几日,叶清溪如同往常一样看向太后身后,却惊讶地发觉卫桑不在,竟是换了个大夫!
叶清溪不好发问,她着急地看向摄政王,后者自然明白叶清溪的心情,但并没有立即发问,而是等议事结束,群臣相继离去,才似有些诧异地看向太后道:“太后,原先那位医术高明的年轻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