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白富美——素昧平生v
时间:2018-08-01 09:30:32

  李忠收到了合伙人贺松柏的电报之后,很快地揣着他几乎所有的积蓄来到了B市。他气喘吁吁地出了火车站,贺松柏接了李忠的行李,行云流水给他开了一间宾馆的房间,顺便请他去北京饭店吃了一顿饭,把人家的招牌菜点了一圈上来。
  李忠坐在大首都亮堂堂的饭店里,有些局促不安。
  他嘿嘿地扒了几口饭,啧啧称奇:“不愧是B市,气派又敞亮,刚才我粗气都不敢喘。”
  “一顿饭烧掉那么多钱,贺老板大气啊!”李忠不由地揶揄道。
  贺松柏眼睛微眯,唇角不由地扬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没有同李忠提他之前一个学期伙食费仅仅花了七十来块,十来二十块一个月,每顿饭几毛钱足够解决温饱。他每年穿不了几件新衣服,穿的都是乡下大姐亲手做的。
  与贺松柏同系的一个家境较为优渥的男同学,在北京饭店恰到见到了点单加菜贺松柏,他见到贺松柏眼皮不眨一下便点了最贵的红酒,差点没跌下眼镜,他盯了好久才敢上去认贺松柏。
  “这不是贺同学吗?”
  贺松柏跟同系的同学寒暄完后,才回到包厢继续跟李忠闲聊。
  贺松柏的这个同学离开后,心里默默想:“恐怕很多人都要大跌眼镜了,原来这位贺同学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贺松柏刚来的时候背着一卷破铺盖,穿得寒酸破旧,平时吃饭节约又简单,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有钱的人。他做实验也好、写论文也罢,因为成分的原因遭受到不少的质疑和打击。
  包厢里,李忠喝完了红酒,砸吧着嘴道:“这不够咱的二锅头够劲儿,跟女人似的软绵绵。”
  贺松柏微笑道:“再开瓶二锅头给你。”
  李忠美滋滋地喝了饭店的名酒,澄澈的酒液盛在胎质凝滑白皙的瓷杯里,映着柔和的灯光,香醇的酒液甘甜绵长,他边喝边道:“我打算把铁柱这小子带过来的。”
  “谁知他不肯来,嫌远。我跟你说,铁柱去年讨的婆娘,今年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和你那外甥铁头就差了一个月。”
  贺松柏淡定地道:“难怪他不愿意来B市,来了弟妹肯定得要骂我。”
  李忠说:“他虽然不来B市,但是他说他要去g市哩!还记得你以前谈的对象吗?”
  “这小子多半是去找赵知青了,听说要跟她做生意。他以前就爱帮衬赵知青的生意,想当年她的甜点卤味在咱县里卖得那是一个走俏。”
  贺松柏听到“赵知青”这三个字,沉默地喝了一大碗的酒。
  “她吗……你肯定是听错了,她现在会过得很好,衣食无忧,用不着再像以前那样沾这种脏事,挣这份卖命钱。”
  李忠虽然喝得有点醉了,但也自知戳中了贺松柏的伤疤,他打着哈哈赶紧转移话题。
  “你这次让我来,打算干点啥事?”
  贺松柏凑近了李忠,低声说了一段话。
  李忠听着听着,眼睛射出精光来,跃跃欲试。
  他说:“你敢干,我就敢跟!”
  改革的步子越来越大,北方谈话结束不久,十二月份举国上下迎来了春天的第一响巨雷,它嘭地一声炸开了封尘了十年的华夏大地。会议内容有很多,贺松柏最关心的是它尝试对现有的计划经济做出调整改变,企图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
  除了国有企业、集体产业,国家开始鼓励起非公有制的发展,这彻底地令人疯狂了!
  李忠买到当天的报纸,一口气买了一百份跑到T大,一股脑地扔到贺松柏的面前。
  他兴奋地跟贺松柏说道:“以后咱们这不叫投机倒把,叫私营企业了!”
  “快快去研究研究,怎么申请注册!”
  贺松柏抽出他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报纸,他心潮澎湃难当,感觉像潜伏在阴暗的地里头的土拨鼠,头一次正大光明地钻了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再也不用体验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勒着脖子的滋味了。
  很快他发了电报,让乡下的姐夫赶紧给养猪场走正规的流程,注册商标。紧接着,他和李忠两个人成立了一个简陋的建材工厂。
  十一届三中全会里有涉及城市建设的内容,身在建筑系的贺松柏瞄见了商机,他和李忠掏出了自己的积蓄在郊外建起了工厂,招揽了一大批B市的流动人口。说来也是尝到了政策的甜头,当地政府给予了很多的鼓励和帮助。
  贺松柏顺利地注册了“香柏”这个商标。
  李忠瞅见了它,暗地里默默摇头感叹,“何必。”
  79年的春天,中央又发布了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的决定。那一天,对于贺松柏来说是特殊的一天,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仿佛都用在了大学。好消息接二连三,令人雀跃令人欢喜。
  但这无疑却是他在这几年听到过的最值得开心的喜事之一。令贺松柏有种如释重负、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个帽子,曾经沉重得跟大山一般压得他不堪重负,夹起尾巴做人。连念个大学他都低调谨慎,从不与人交恶,唯恐错失了念书的良机。这让他不禁地想起了第一次谈对象的时候,因为成分问题而自卑自弃的自己,他不禁微笑起来。
  很快他发电报告诉了乡下的老祖母,他几乎不用想都可以预见,老人家接到电报的时候那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不过贺松柏的预想肯定是落空了,因为李阿婆早就从红星收音机里收听到了这个“摘帽”的新闻,当时老人家激动得热泪盈眶、年过古稀却还忍不住嚎啕大哭。接到孙子发电报的时候,李阿婆正被女婿背着,一家人给她逝去的先夫、爱子立墓碑,修葺墓穴。
  贺家后的那个小山坡,耸着两个鼓包包,却从来没有墓碑,每到清明,土包上会压着几片白纸。今年终于立上了墓碑,清晰地刻下了主人的名讳,他们的墓志铭是阿婆熬了两宿亲自写的。
  ……
  1980年的冬天,贺松柏是在忙碌的奔波中度过的,他请了学校的假去S市拓展业务。
  贺松柏谈完了生意,掏出钱币和票来坐公车,他把脑袋靠在车窗外,闭目养神解酒气。
  班车不知不觉驶到了终点站,他被售票员轰下了车。下了车的贺松柏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了他浑身的酒气。他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熟悉的巷道。
  那条他曾经因为催债、挨家挨户敲门的小巷子,他撇过头朝着公车站奔去。兜兜转转,他走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前。
  一个女孩拉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仿佛在讨论着什么,她转过头来看见了贺松柏,天真无邪地问:“你看,这个大哥哥不就是相片里的那个吗?”
  贺松柏抬起眼,看见了他和赵兰香的照片。当时他们只拍了一张,这张明显是摄像师偷偷拍的。照片上的他青涩又严肃,而照片上的女人却低头嗅着香花,静静微笑。这张照片仿佛穿越了他的记忆,一下子戳得贺松柏心头难受。
  他找来了店长问:“这张照片可以卖给我吗?”
 
 
第122章 
  毕竟这个年头对肖像权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深刻, 贺松柏在照相馆发现了自己的照片,能做的也只是花双倍的钱把它买下来。
  所幸店长还是当年的店长,没有换。
  他让人把墙上的照片取了下来, 只收取了当年的原价。
  他打趣地问贺松柏:“那位姑娘呢?”
  “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吧?”
  贺松柏含糊地回应, 只怕别人问得更多。他取了照片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揣入怀里,很快一头扎入了严寒之中。
  冬季的第一场雪, 纷然而至。
  贺松柏打开了伞, 缓步地前行着。
  终于他走到了再也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才掏出照片仔细打量, 他的指尖触摸着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稚嫩又清丽,穿着一身白衬衫,皮肤白的几乎耀眼。她拾起地上的花垂头细嗅的模样,直击贺松柏的心头。又酸又苦……
  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还是七六年,如今已经是八零年的冬天了。他那是还是一穷二白的小子,而她的笑容那么清澈明净,时间过得太快了,眨眼四年已经过去了。
  雪花飘到他的眼睫, 被他呼出来的热气融化成了水。
  街上不知谁家放起了唱片, “为什么悠悠春风迟迟吹来。”
  “为什么阵阵秋雨打树梢。”
  他再摸了摸相片, 恍惚间相片里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渐渐褪色, 变成了一个人。
  木槿花树下却把香花嗅的女人不见了,只余下一个青涩、严肃的青年。
  贺松柏揉了揉眼睛,指腹使劲地搓着。
  “哎呀……贺老板啊, 你快上车吧!”
  “我真是招待不周,没把你送回宾馆!”
  刚刚和他谈生意的S市卫浴公司的经理老金停下了车,把贺松柏拉上车。
  老金摁下了收音机的暂停键,换了一首歌。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从收音机里传来悠远又曼妙的歌声,极静极美。歌喉仿佛被春雨润过一般,平滑又空灵,宛如冬天的凉风,沁人心脾。
  这个熟悉的旋律,令沉浸在相片的变化之中的贺松柏怔忪住了。
  它曾经无数次飘荡在山谷之中,第一次听见它的时候,是赵兰香发现他去杀猪场干活,心疼得掉眼泪。他去县城送完猪肉回来的路上,她就在他的单车座后一遍遍地唱着它。
  如今再听,贺松柏仿佛还能闻见当年雨洗青山之后的味道。
  他说:“这首歌好听。”
  老金是个音乐发烧者,他听见贺松柏的夸赞,脸上焕发出与有荣焉的红光。
  他说:“邓丽君的歌是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这张专辑你是第一次听吗,今年春天刚发行的,我还以为你们学生娃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贺松柏听到这里,停顿了良久。
  他问:“是吗,今年春天刚发行的?”
  老金拍着胸脯说:“别看我是个粗人,没文化,但是就好这一口。邓丽君你认得吧?海峡那边的歌星,以前她的歌都是禁曲,都不准听的,叫啥来着,啊……靡靡之音……”
  “嗨,好在时代不一样了。”
  老金兀自说得正嗨,一首《在水一方》放完,他不经意之间扭过了头去,冷不丁地看见后座的男人眼眶泛红。
  他默默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咋,还听哭了?”
  出息不出息,老金还是第一次碰见听邓丽君听得掉眼泪的人,还是个男人。这么稀罕的事,他还是头一遭碰见。
  他打开了车窗,兀自抽了根烟。
  在车里缭绕的烟雾之下,他瞅见了青年手里捏着的相片。
  他说:“长得挺俊的啊,你对象?”
  贺松柏说:“抱歉,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了,接下来的细节我会让我的伙伴跟你继续详谈。”
  老金问:“你去哪里?”
  “找我对象。”
  老金很宽容地笑了笑,他说:“去吧,对象只有一个,生意还有千千万万单……”
  “难怪听个歌还能把人听哭呢!”
  老金目送着青年下车,回到了旅馆。
  ……
  贺松柏回了旅馆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托关系买了一张邓丽君八零年春季发行的黑胶唱片,借了旅馆唯一的一台留声机。他在奔走之间,却是也打听到了关于这个女歌星的生平事迹,
  在黢黑的黄昏之中,他亮着一盏台灯,静静地听着留声机里曼妙悠长的歌曲。
  一曲唱完又一曲,但他不断地倒着唱片,只听那一首。
  只要是市面上流通着的,贺松柏都买了回来,他一夜补全了邓丽君的歌曲。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雨后青郁郁的山野里,荡漾着女人清灵的歌声。那时的他心里默默地想着它可真应景,他恰好也这么想。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泥泞的羊肠小道上,他暗下决定,他虽然穷,但不管前方道路多长,他都会努力迈过、把她讨回家,绝不像歌里那个没用的男人。
  一曲又一曲,歌声缕缕缭绕、不绝于耳。
  “你曾给过我欢乐,给过我甜蜜。”
  她唱着歌的时候,他恰好在吃水晶煎包,韭菜咸味馅他也吃得好甜,谁让她这么暖人这么黏腻,甜得让人发颤。
  “时光一去不再回来,留下无限回忆”
  又过了一个急转弯,她让他唱“好哥哥好妹妹”的山歌,他没有应。好哥哥好妹妹是唱给未婚妻听的,唱了就要做他婆娘。
  “看见月亮叫我想起,想起你的情意。”
  贺松柏觉得自己不应该受虐一样地听这些歌,一曲曲就跟在他心里落下了根似的,现在仰头看见窗外的月亮,只觉得今夜肯定又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他听完了这些歌曲,黑白照片上笑容清澈的少女愈发清晰,她依偎在他的身旁,低头把花嗅。
  清晨,一夜未眠的贺松柏收拾好包袱,赶了最早一班的飞机。
  ……
  1980年,g市。
  实行自由贸易,大量的g市人自主创业,厂房搬离市区,近千个批发市场自发形成。
  赵兰香在自己的工厂,手把手地教女工们做衣服,近百台的缝纫机在同一个时刻梭梭地响起,缝纫机上的线柱不停地旋转,棉线随着跳跃的针头,融于每一块布中。
  赵兰香笑了笑,满意地道:“月底赶制出任务,涨两成工资!”
  车间的管理闻言,用喇叭一遍遍传播着这个消息,车间的女工于是更卖劲儿,线柱转悠得愈发地快。
  赵兰香信步地迈出了厂房,赵永庆私下拍了拍闺女的手。
  “回去吃饭吧!好好的大学不念,来这里吃苦。”
  赵永庆已经辞去了人人羡慕的铁饭碗,下海经商,这间服装厂便是他女儿的产业,而他做的便是印染和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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