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思原本坐在床上看手机，等李迪走后，她放下手机，将门反锁，拿出自己的包，翻出了戒指和手镯。
筋斗门的手镯在日光灯下闪着奇怪的光芒，尾戒空间和零势空间也都泛着若隐若现的光。这些东西是天神们给她的最大幸运，没想到无形中也改变了她的命格。
她握着东西，在床边坐了很久。
回想这几个月，就像梦一样。因为有零势空间，所以她实际上比别人多度过了许多时间。
本来自己就因公殉职了，能这么风光了一阵，爱上了许多东西，已经赚到了好么！
她拽着拳头，又发笑，“罢了罢了，有则有之，无则泰然。”
她打开零势空间，按掉了蓝色屏幕上一直转动的页面。她的所有数值在瞬间清空，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蓝。
“老君啊老君，我恐怕得让你帮我了。”她拿出筋斗门，在蓝墙上画了个圈，闭上眼睛叫着太上老君的名字，抬腿走进了圈内。
两秒后，一股温热的气息包围了她。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日式的屋子，屋子中间的椅子上燃着熏香，散出木屑的味道。房间内没有人，门外的走廊月光倾泄，蟋蟀的叫声衬得周围愈发安静。
宋思思愣了一下，转转眼睛，走出房门，走廊两头没有光，都是黑黑的一片，就像两个深不可测的黑窟窿一样。院子两侧也都用紫竹遮挡。
她判断，这不是普通的院子。
现代社会，清幽的地方可以看见山脉，城市的地方远望都是高楼。然而院子的高墙之外，只有一片蓝天。
她怀疑自己来到了天庭。可天庭是这种阴森诡异的气氛吗？
她退回房间，乖巧地在桌子旁坐下。桌下的坐垫也是藤草编织成的，坐上去软软的，给人心安。
老君说过，门带着她来到他面前。既然她叫着老君的名字来到了这个地方，那她就可以在这里等到他。
木屑味道的熏香清淡得很，和牡丹仙子给了天香是一种类型的味道。她惬意地闭上眼睛，放松了全身。
李玄元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安静地坐着。她手中拿着东西，脸上没有任何起伏。他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歪着头微笑着看她。
宋思思的肉身他没兴趣，然而这种表情他却十分欣赏。
宋思思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面孔后，她笑着起身，和李玄元相对站着，恭敬地唤了一声：“老君。”
“嗯。”李玄元背着手，柔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好看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盯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老君，我想请你帮你一个忙。”
“什么忙？”
老君对她想来来者不拒，这点情谊让她万分感动。她缓缓说着：“因为我的关系，我周围好多人开始受伤了。特别是帮助过我的人，我不想他们再出什么事情了。”
她说到这儿顿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之后，她的双眼荡着光，微笑着说：“我想让老君帮我，把我身上从天神那儿获得的东西取下来。”
“为什么？”李玄元神色如常，心里却诧异。
宋思思叹了声气，“我相信，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不会那么幸运，我本该是不幸的，可这些不幸已经变成别人的了。”
“司命跟你说的？”李玄元想起了天庭那个笑嘻嘻的腹黑男。
“这不关司命的事情。”宋思思也知道天庭遵守着官大压级制度，若是让司命担了责任就不好了，“是我自己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李玄元眼神凝重，“你真的，不需要了吗？”
宋思思点头，充满愧疚，“你或许会觉得我矫情，或许会责备我不懂感恩。可我真的很感谢他们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我做不了这么多事情，我早就是阎王殿里的一只小鬼了。可是……我不想让我的幸运，成为其他人的厄运。”
“我说过，你只要关注你自己就好了。”李玄元上前一步，眼里带着些许怒意。
“老君。”宋思思毫不示弱地盯着他，“我不是神仙，我没有千百年的寿命，我所看到的遇到的都是我命中的一切。我不可能不考虑别人。”
“你在怪我？”李玄元又上前一步，眉头皱成川字。
“我不敢。”宋思思低头。
李玄元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他顿了好久，气声问：“哪怕你明天就会死，你也要取下天神给你的东西？”
宋思思抬头看他，坚定地点头，“嗯。”
“你越来越让我失望了！”李玄元背过身，心里闪过一丝痛楚，他伸出手，抚着自己的胸膛，七情六欲几千年来未曾关照过他半分，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痛苦也好，快乐也罢，哪怕是一瞬间，顷刻之后饮鸩而死，他都会觉得那是难得的。他闭上眼睛，十分珍惜地品着钻出来的痛。
“我可以拿回你身上的东西。”他悠悠道，“但是，我不会让你这么死掉。如果你想活着，就得提前承受你无法想象的痛苦，你愿意吗？”
无法承受的痛苦？“那会是什么？”
李玄元睁开眼睛，“人类将生老病死当成痛苦，你要承受的，将比这些痛苦多千倍万倍，你也愿意？”
宋思思面色僵硬，两行泪水却不自觉流下，“我愿意。”
李玄元咬着牙回头，像是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不是不疼你，你是位面内的意外，我给你铺好的路你不走，偏偏要走荆棘，一旦我渡你，你可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不怕。”宋思思视死如归。
“我可以答应你。”李玄元终于松口，他拉着宋思思的手，走向走廊，指着院子内的黑暗说，“既然你有那个准备，不如先让我带你看看一些东西。”
幽深的黑暗让人恐惧，宋思思不是怕黑的人，更不怕危险。
但她和所有人类一样，惧怕未知。
仔细盯着院子内的一切，她才发现这些黑暗的东西是移动着的，像水中搅动的墨水一样，却始终融合不到一起。
“这是什么？”她终于发问，猛然觉察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的害怕李玄元当然知道，他牵着她的那只手，手心已经出汗了。
“一个战俘的怨气。”李玄元回答，他挥了挥手，黑暗暂时散开了一些。
宋思思看清了一些，月光之下，院落内有一滩清水，正折射着月光。水中的月光随着涟漪变化着形状，突然变成了一个骷髅模样。
“啊！”宋思思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靠在李玄元胸膛上。
李玄元半眯着眼睛，又挥动手臂，黑色将院子重新遮蔽，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你若执意想走更艰险的路，我会答应你的。”他冷冷道，“重生是需要代价的，对于我来说，人类，还是亡魂，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选择人类承担痛苦，能让她无灾无病度过半生，有何不可？
宋思思听懂了。天神并不是传说中对人类如何慈悲，也是，平常天神聊天群内，也不见得几个会怜悯人类。
她并不失望，因为没有资格。这些千年的人精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种感受，她又如何能去评价？
“那我要做什么？”她问。
李玄元说：“这个院子是恶鬼生前唯一的留恋，所以我将这里当成诱饵，将它的怨气吸引过来。可这不够。你来了也好，正好引它进来。”他伸出手平摊，手心出现了又一个白玉镯子。
“这个东西能帮你伪装成他的妻子，我等下送你进入他的梦中，你要用自己的力量吸引他进来。记住，镯子变成红色的时候，你要呼喊我的名字。”
宋思思接过他的镯子。玉镯子在手中有一定的分量，冰凉的感觉透过手心，月光透射，冰银色的光印在她手掌，这是个漂亮的东西，也是保命的东西。
“我要怎么做？”
“梦中你要自己想办法。”李玄元重新背着手，看着她，“这个梦对你来说便是劫难。完成一个，消抵一份。这里面非常可怕，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思思：桃子你故意的吧，我需要甜甜甜！
某桃：挺甜的呀~有求必应有木有！
宋思思：恋爱没到，就要冒险？这叫甜？我需要糖！
老君：喏。【递来一带白砂糖
宋思思：……
第44章 恶鬼的救赎
亮光一闪, 宋思思站在了一个日式的房屋内，屋外天已经大亮，紫竹清潭，清幽得很。
宋思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身上原本的白T短裙, 如今已成了一件淡紫色的和服。看着挺端庄的，就是身上感觉有点空。
“日本女人不穿内衣内裤的吗？”她拍了拍身上, 肉感十足。说好的只是外貌改变, 怎么几乎换了个人？
李玄元已经不见了。她跪坐在地上，忍不住的膝盖麻。
门外木屐响起, 一个留着一字胡和平头的男人从门外望入, 目光如炬，浑身一股杀伐的气息——这是在片场看不到的气质, 反而林可前世见了不少，例如那些抢劫犯。
杀人如麻的人往往会自带气场，人们称之为杀气。
所以宋思思和他照面后, 心里一惊：这人杀气太重！
“花子，你怎么不出来见我？”男人问，声音嘶哑，很难听。
宋思思看他的口型，明显说的不是中文，但她听得懂。大概老君在她身上施了法术，能够脑内自动翻译。
她挪动了位置，李玄元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现在是梦境, 你不能踏出房间，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最好能让他走进这个房间……我的气息太重，我不能帮你。”
宋思思左顾右盼，果然没看到李玄元。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居然有一丝红色冒出。她抬头，门外的男人果然带着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一样。
这个男人在怀疑她了。
“夫君，我腿疼。”她一边娇柔地说着，一边回忆在零势空间内获得的“经历”，日本女人的神态和动作慢慢跑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琢磨了那么久的演技，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上了。
“莫不是天气阴湿的关系？”男人的眉头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柔软，却又说，“那更应该出来走走，你瞧，屋外阳光甚好，对你的身体会有帮助。”
看来这个人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有一点关心的。
宋思思低头转了转眼睛，心思活络，她慢慢地挪着身体，双手交叠，在起身的一刻，她脚下一软，重新扑到地上，发出了“哎呀”的疼痛声。
“花子！”男人责备一样拉长了声音，伸出一只手，但脚却不曾踏入。“我不在的时候，你应该多出来走动，这样你会好受点。”
他的妻子摔倒在他面前，他几乎还是无动于衷。
宋思思咬了咬牙，眼睛雾水朦胧，望着男人，却发现他伸进来的手和身体不是一个颜色，更像是木乃伊的手一样。
可当他放下手，让手在院子内时，他的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宋思思侧着头猜测，如果他进来，可能是另外一种模样，更真实的模样。她在原地重新跪坐，“夫君，不如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
那男人也在走廊上坐下。“你想说什么？”
“不如……”宋思思微笑，“聊聊我不在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中国有一种乐器，名字叫二胡。”男人的眼睛望向前方，没有聚焦，大概是想起了久远的事情，“非常容易学。每次在军营中无聊时，我的副手便会弹奏樱花。”
“嗯。”宋思思完全不了解眼前的情况，她担心自己说错了。手镯的红色氤氲着若隐若现，不知道下一句是否会引起他的怀疑。“夫君听得如何？”
“我无心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男人眉头一横，“倒是不少士兵听得泪下，呵！大业将成，岂容他们作娘们儿情态！”
手镯瞬间蹿起了一片红色！
宋思思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刚才那个问题戳到了他什么点。
她更加小心，说话之前也犹豫了不少，但语气仍然柔柔弱弱的，“夫君为何不问问我的？”她看了下四周，屋子内有茶香，有花瓶，有扇子，看来这个男人的梦中，他的女人喜欢的是这些东西。
“哦，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男人问的话居然有点温柔。
“你不在，我就茶花，茶道，还有跳舞。”她回答着，蹙眉，“就是这样而已。”
“那你挺悠闲的。”男人出现了讽刺的语气。
日，真是可怕的人！说什么才能对他胃口？
宋思思摇头，“不悠闲，我只是会想你。”
“你想我做什么？”男人也皱眉。
“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想我们从前，想孩子，想你抱着我的温度。我是个小女人，我的天就是男人。你说我不想你，我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停地示弱，再示弱。
在一些阴暗的历史中，杀戮重的人往往对自己的妻儿也十分残忍。可是李玄元说，这个地方是恶鬼唯一的眷念，应该是过去有什么好的回忆。
“这些，我差不多都忘了。”男人叹气，“女人……女人这种东西……”
镯子的颜色又深了一分。
宋思思的心跳加快。
“我在，家就在。”她继续挽回，“只是你何时能够抱我一下？”
“抱你？”男人转过头看她。
宋思思吓得表情差点不对了：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已经变成了挂着腐肉的骷髅，当他开口的时候，牙齿内还会爬出蛆虫。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镯，已经红了一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