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终于又凑到一起,三三两两的结伴摇曳着宽宽的裙摆再次回到化妆室去,在那里略略整理一下后全都挤在二楼的六个大卧室里准备午睡。大床是肯定不够的,沙发,垫子,甚至是脚踏。凡是软的东西都被挪到这些里供大家使用,韩丽有幸分到了三分之一个床垫,在海薇的帮助下脱掉了常服和衬裙,还松了束腰的两个扣子,舒舒服服的躺下准备补充一下一大早看热闹牺牲的睡眠。
看到斯嘉丽一秒入睡,苏爱伦高兴极了,她甚至没有耐心等到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睡着(方丹家的两个女孩还在抢枕头),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往放舞衣的房间走。打扇的女仆还以为她要去盥洗室。
在韩丽的梦里,欧式房间里面有一些像是用粗线条勾勒出来的模糊的二次元男人,英文夹杂着中文争论关于工业和农业的话题,可笑的是,他们的后面有一条红条幅,就像开学时校门口挂的“欢迎新同学”一样的条幅,上面只有一个单词“WAR”重复了三遍。
恩,重要的事说三遍,没毛病。
真实的楼下房间里,喝了酒但是还没醉到要睡一觉的绅士们在抽雪茄喝白兰地,聚在一起义愤填膺的说些北方佬的坏话,间或掺杂着对于刚刚巴特勒先生言论的一些反驳。
话题的中心——巴特勒先生此时正躲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抽出一本关于欧洲历史的杂记,靠在扶手椅上昏昏欲睡,他想不如就这样小睡一下,毕竟傍晚要驾马车穿过乡间的小路赶往琼斯伯勒去呢。于是他拉上了大窗帘挡住了午后热烈的阳光,躺倒在七腿沙发上。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拉开,巴特勒的脸上盖着书,他听到动静了,觉得应该是约翰——看到他睡着了应该就走了。所以他懒懒的没有动。
门被关上了,但是人没走,屋子里有了另外的,急促的呼吸声。以他游走花丛多年的经验,巴特勒先生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在午休的时间跑到书房来干什么呢?如果是和谁约好了见面,那必须要打声招呼。巴特勒先生可不想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麻烦。
他拿下了盖着脸的书,看到了屋里一位穿着绿色绸缎舞衣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正紧张的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女孩子急促呼吸的原因,舞衣的腰围太瘦了,巴特勒从没见过一个到了可以穿舞衣的年龄的女孩子有这么细的腰。或者这舞衣不是她的,或者她最近长胖了,穿不进早就做好的衣服里面了。反正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膀十分不成比例。
巴特勒先生坐起来轻咳了一声,既不会声音太大吓到女孩,又达到了宣示自己存在的目的。
苏爱伦吓了一跳,她只顾着躲人,没有想到昏暗的书房里已经有人了。为了穿进斯嘉丽的裙子,她让十二橡树的女仆给自己勒到了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16寸半,现在她的肋骨紧紧的包裹着肺叶,腹式呼吸法也没办法吸入足够的空气,趴在门上听得时候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重鼓的心跳声和缺氧导致的耳鸣声。这声轻咳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爱伦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下书房里的人就昏倒了。
巴特勒也吓了一跳,自从惹上桃色麻烦闹出人命后,他就对这种娇弱麻烦的淑女敬而远之了。可是麻烦却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出于绅士的品德,他又不能任由女孩倒在地上不管。他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在门口送别客人的思礼.威尔克斯少爷看到巴特勒先生拿着一本书急匆匆的出来。
“真是一场令人愉快的野餐,我很遗憾现在就得离开了,哦!对不起,我忘了我还拿着书呢,请你帮我把它放回书房去吧。”巴特勒把书给了一名不满10岁黑男孩。像是这么大的孩子,在门口的作用就是帮客人跑腿去拿落在屋里的东西,或者被主人吩咐传话。为了将来能留在主人身边工作而不必下地,小孩们干活都很卖力,绝不会偷懒或者耍奸。
巴特勒虽然确认那个女孩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束腰太紧了,但是一直放着不管的话也会缺氧而死。需要有人尽快发现她,又不会把那个女孩的晕倒和自己联系起来。那交给门童去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做完这件事后,巴特勒并不急着去找马车,而是在门口与威尔克斯先生说起空洞无趣的客套话来。直到一个女仆急匆匆的跑出来咋咋呼呼的说有女孩晕倒在书房了,他才告辞离去。
第8章
韩丽那个可笑的梦里正进行到愉快的部分,那些粗线条的人们有了更清晰的轮廓,金发碧眼的长腿帅哥们全穿着18世纪的三件套西服,垫肩太宽太厚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头重脚轻。红色条幅上面的字换成了“元旦联欢晚会”,似乎他们全体都要参加《黄河大合唱》,但是他们都只会说英文,所以歌词的发音都充满了卷舌和错误的声调,若是没有背下歌词来是绝不能听出他们在唱什么的。韩丽站在旁边看着这场热闹格格笑着。
这时一个背着上校叔叔外卖包的小哥忽然出现,扯着韩丽一条胳膊说:“啷个要个鸡?类给问一哈嘛,问一哈。”
“奥哈拉小姐?奥哈拉小姐?”外卖小哥的声音渐渐尖细起来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啥?”(这里说的是中文)韩丽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海薇捧着斯嘉丽的长裙走了进来,站在摇醒韩丽的侍女旁边准备帮韩丽抽束腰的带子。午睡时间还没有结束,房间里的姑娘们都在沉睡,甚至有一两个姑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发生了什么事?”韩丽稍微清醒了点,语言系统也切换到英语了。
“您的妹妹苏爱伦小姐在楼下的图书室昏倒了,因为奥哈拉夫人还没有来,英格里小姐让我来通知你。”侍女扶我站起来,同海薇一起抽韩丽的束腰带子。
“苏爱伦?晕倒?她去楼下——干嘛?”韩丽太惊讶以至于抽紧带子的时候忘了吸气。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穿着你的舞衣。”海薇说。
最好的情况,她就是单纯的想偷穿斯嘉丽的舞衣。愿上帝和佛祖保佑,她千万不是和哪个男人约好了见面。
韩丽急匆匆的赶到一楼,图书室的窗帘没有拉开,房间里光线昏暗。梅兰妮和霍妮带着两个侍女围绕着苏爱伦。谢天谢地,苏爱伦已经苏醒了,手边放了一瓶打开的嗅盐,斯嘉丽的绿色舞衣被脱下来挂在沙发扶手上,苏爱伦身上披着一件女士长袍,从长袍缝隙了露出了胸衣的绑带。
韩丽还没来得及担心,梅兰妮走到我身边握紧韩丽的手,温和的说:“是来图书室放东西的侍童发现她的,她晕倒在门边,衣着整齐,屋里没有其他人。她让侍女给她束了太紧的腰才晕倒的,闻了嗅盐就醒了。保险起见我们帮她把舞衣褪下来了。”
没有其他人?韩丽看着眼熟的七脚靠背大沙发,总觉得沙发后面能藏个人。
于是韩丽不动声色的扒头看了一眼,确实没人。
“谢谢你,梅兰妮。海薇,去楼上把苏爱伦的常服拿下来。找个装舞衣的盒子包下来,别让别人看到了。”韩丽走到苏爱伦身边,霍妮站起了把最靠近她的位置让给斯嘉丽。
“幸亏你没事,下次不要偷偷把衣服改得那么紧了,妈妈知道了该多心疼呀。”韩丽对苏爱伦说。
苏爱伦自从斯嘉丽进屋以来就不敢抬头看人,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的抬头看韩丽。
韩丽面带慈爱的微笑看回去:臭丫头,可有把柄落我手里了,看你以后还敢去奥哈拉夫人那里打我的小报告!
霍妮还要去门口和离开的夫人小姐道别,梅兰妮帮韩丽一起给苏爱伦穿好常服。海薇忙着把舞衣叠进盒子里。还没有整理好,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群人来到图书室外面,屋子里乱糟糟的,院子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仿佛她们在屋里呆的时间里这个庄园被施了“全体变成没头苍蝇”的魔咒。
梅兰妮拉住了急匆匆路过的查尔斯。
“保罗.威尔逊刚刚从琼斯伯勒带来了消息,”查尔斯顿了顿,他有点激动,“林肯先生招募了七万五千人,宣战了!”
所以大家乱哄哄的奔向军营。查尔斯的军籍不在这里,不过他会和骑兵队一起赶到琼斯伯勒集合。但是在同自己的姐姐说过话后,他停下来不再像个乱飞的苍蝇了,因为他看到了跟在梅兰妮身后一起听他说话的奥哈拉小姐。
在来这里之前,查尔斯知道梅兰妮要嫁给思礼表哥,这正是今天野宴的主题。而他,也被告知要和霍妮联姻。查尔斯之前从未认真考虑过结婚的事情,虽然自己年龄不小了,但是一遇到心仪的姑娘,他总是害羞得说不出话来,那些被其他男孩熟练掌握的甜言蜜语和他的八字不合,一个词也不肯从他嘴里出来。于是他已经放弃了和姑娘调情这件事了。
但是今天不同,他第一次遇到一个女孩子——还是郡里最漂亮的女孩之一,他和这个女孩子说话不用说恭维的甜言蜜语,而是拼写单词。他竟然能和斯嘉丽在一起单独相处了超过5分钟而没有感到被排斥和嘲笑!甚至如果没有那个讨厌的巴特勒发表的奇怪演说,他们可能还会继续相处下去。想到这里查尔斯的脸红了。
“那个,斯嘉丽小姐,我能……我能……和你说句话吗?呃……单……单……”查尔斯又感到了和女孩子说话的那种局促。
“苏爱伦,我们一起去楼上看看卡琳吧,她一定吓坏了。”梅兰妮善解人意的拉着苏爱伦离开了。苏爱伦挣扎了一下,她太想留下来听墙角了,但是显然梅兰妮不想留苏爱伦在这里破坏查尔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身边还有人不停的跑来跑去,不过这时候大体上是向着马厩的方向了,梅兰妮走后,查尔斯同斯嘉丽回到了图书室。敞开了一扇门,以示他们没有做不清白的事。
“我现在还不能决定,是去参加韦德.汉普顿先生的南卡罗来纳军团还是去参加亚特兰大城卫队。”查尔斯说。
“呃……”这还有得选?在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一直以为军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竟然还能自己选?
“你会……我是说,如果我上了战场,你会思念我吗?担心……担心我,为我难过……”肉眼可见的,白胖子变红了。
“我会担心所有在战场上的南方战士,至于难过……我会祈祷你们平安凯旋。”跟你们家族的人说话都有点费劲。
“你……你会等我吗?斯嘉丽小姐?如果我知道你在等我,那我一定会有更多的勇气去迎接胜利……我还没跟你说过……我……我爱你!”如果有特效,韩丽确定他耳朵里会喷出白烟。不过也差不多了,他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背。
天哪,这个男孩心仪斯嘉丽!难道是原版斯嘉丽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可是韩丽连这个人的全名都拼不出来,对话全是拼写单词,却对她求婚!两辈子第一次被求婚!!苍天啊!他到底看上斯嘉丽什么了?皮相吗?——哦,对了,斯嘉丽确实挺好看的。
“对不起,查尔斯,你是一个如此优秀具有善良品德的人,但是我并未对你产生可以称之为爱的感情,我认为婚姻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决定。也许应该等战争结束后再考虑这个问题。”韩丽用尽洪荒之力才说坑坑巴巴的说了这一大段话,对于现在的韩丽来说这英语绝对超纲了!
查尔斯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拒绝这个白胖男孩让韩丽感到有点内疚。于是她仓促说了声“抱歉”,回到楼上姑娘们的中间。
因为男人们要去军营集合,所以晚宴和舞会取消了——韩丽就说怎么不记得电影开头有舞会呢。在奥哈拉家三个姐妹结伴走到大门口准备上车的时候,英格里通知她们,查尔斯刚刚向霍妮求婚成功,同思礼和梅兰妮的婚礼订在同一天。
韩丽表示对你们的道德下限已经无语了,她内疚个鬼!
第9章
回家的路上苏爱伦一直不敢看斯嘉丽,到家后也一直都刻意避开人。以往叽叽喳喳不停的同斯嘉丽或者卡琳吵来吵去的苏爱伦忽然安静下来,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引起了奥哈拉夫人的注意,韩丽只好去找苏爱伦商量:“就算我们不说,早晚有人会告诉妈妈的,你自己去说更好一点。”
“休想!我不会说的!你是想让妈妈关我禁闭吗?你也不准说!不然我撕烂你的嘴。”苏爱伦面露狰狞恶狠狠的威胁斯嘉丽。
擦!老娘还不想管你咧!
晚些时候奥哈拉夫人被苏爱伦大吵大闹从房间里赶了出来。奥哈拉夫人下楼的背影都写满了担忧。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韩丽的心头。
韩丽不记得韩丽父母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反正韩丽记事起就像皮球一样在姥姥家和奶奶家来回转。父母再婚后就基本上都不来看韩丽了,韩丽记得自己站在一边看着表妹跟舅妈要东要西发脾气不仅不会受到惩罚往往还能得逞时嫉妒的眼红,妒忌的发疯。这种场景不只一次发生,不管是表妹还是堂哥,他们都有妈妈和爸爸,他们都可以发脾气可以任性可以捣乱可以——哭。只有韩丽不行,韩丽就算哭哑了喉咙哭到发烧也不会有人来哄,反而会被指责爱生病浪费钱。没人愿意听韩丽说话,没人在意韩丽是不是开心,不管是比韩丽大的还是比韩丽小的韩丽都要让,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不是韩丽的。韩丽对兄弟姐妹其实一点好感也没有。
苏爱伦想穿韩丽裙子的时候韩丽还暗自庆幸过,因为这裙子腰围小她穿不进去,这样韩丽就可以不让给她了。那天晚上奥哈拉夫人说要帮斯嘉丽改裙子的时候,有一瞬间韩丽以为又要谦让。结果第二天早上奥哈拉夫人真的拿出了那套石榴石的首饰给苏爱伦用,而给韩丽配的是一副祖母绿耳环,韩丽受宠若惊。
其实韩丽挺怕跟奥哈拉夫人相处的。奥哈拉夫人是真的爱斯嘉丽,不仅爱斯嘉丽,她爱所有的三个女孩。但是韩丽不是斯嘉丽,韩丽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扮演一个有妈的孩子。穿来这段时间韩丽倒是和苏爱伦相处的更好,因为她同韩丽堂妹很像,都是爱抢韩丽东西,爱打小报告,爱扯韩丽的头发说一些恶狠狠的话。私下里韩丽和苏爱伦打闹争抢都很放得开,但是只要奥哈拉夫人一出现韩丽就怯怯的把一切都交给苏爱伦——苏爱伦的妈妈来了,有人撑腰了,就像舅妈会给堂妹撑腰一样。
比起和奥哈拉夫人相处,韩丽更喜欢黑嬷嬷。她有点像韩丽姥姥,虽然很忙顾不上,但是她真的很关心韩丽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在韩丽和苏爱伦争执的时候她也会公正的说:“你们再闹我就要告诉艾伦小姐了!”——虽然她从来不会真的告诉奥哈拉夫人,但是苏爱伦会因为这句话而老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