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院记事簿[综]——彼岸有马
时间:2018-08-06 08:45:16

  一目连露出一丝浅笑,摸着白龙的脑袋,喃喃道:“看来你比我更通透呢……”
  青之川也未曾想过,兜兜转转,她竟与那个同名的神明有着千丝万缕难以斩断的联系。
  她勾起嘴角,露出今日的第一的笑容。她把白龙拉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它。她甚至想要一直就这么抱着它。
  得此缘分,千金不换。
  玄青静静站着,许久才出声道:“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下子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不再说了。但他也不想任由气氛继续尴尬,便一转话锋,故作轻松道:“竟然都已经这么晚了,是时候该吃饭了。青灯,你也留下吧。”
  “是,大人。”青灯应道。
  式神们连连应好,拉着青之川走进屋内。
  青之川已经试图不让自己想太多了,但还是心乱如麻。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咀嚼和吞咽,连吃进口中的饭菜是个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
  浑浑噩噩地吃完饭,她便走出了屋子。她想在院子里站一会儿,但腿有些疼,站的久了疼痛感无法忽视,她只好将阵地换到了那口蓄满死水的井旁。
  适才的释怀只是悲伤之中的一小段间歇罢了——大抵同中场休息类似。要不了多久,难以言喻的复杂悲痛就再度出现,闹得青之川难以忽略。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她恨不得能躲进巨大的蚕蛹中,过于这样她就可以理清思绪了。
  一阵细索的脚步声传来,青之川立刻停止了一切想法,朝出声处望去。
  夜色昏沉,她只看得连有一人影走来。她眯起眼,费劲地看了许久,终于看清了那人头顶竖起的毛绒绒的耳朵。
  是玉藻前啊……
 
 
第66章 言多必失
  玉藻前从暗处走来, 借着今日格外清泠的月光,他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青之川一时竟然有些难以名状的慌乱,急忙低下头, 盯着已经长得有些略微过长的指甲,闷闷地向他说了声“晚好”。
  他点头应了一声,抬手,将羽织递到青之川面前。
  “雪童子让我带给你的, 他怕你冷。”玉藻前道。
  “谢谢。”
  她从玉藻前手中接过羽织。厚重的布料上残余着来自雪童子的寒意,如果就这么穿上, 大概会把她所剩无几的暖意全都夺走。但她没有多想, 直接把羽织披了在肩头。看着她披上了羽织,玉藻前才放心地在井沿坐下。
  两人紧挨着坐在硌人的井沿边, 谁都不说话。直至残留在羽织上的寒冷都消散, 青之川才终于出声——她叹了口气。
  玉藻前没有错过她的叹息。他侧首打量了一眼她的表情,毫不意外地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落寞。
  他别来眼,看着摇曳的树影,轻声问道:“很难接受吗?”
  青之川原本沉浸在繁杂的思绪中, 没有多么在意玉藻前, 甚至都快要忘却他的存在了。忽得被这般问到,她倏地紧张了起来。她挺直后背, 坐得格外挺拔。然而深思了一会儿玉藻前问出的问题后,她又不自觉地垮了身子, 重回那副颓唐模样。
  “倒也不是难接受。”她嘟哝道,“该怎么说呢的……只是觉得, 很难过……”
  她又叹气起来,声音变得略微尖锐了起来,吐字也逐渐费劲。她放慢语速,不让说出的词句变得与她的思绪一样混乱。
  “虽然他们都说我的父亲一定活着,但我冥冥间觉得,他应该——不,他一定是罹难了。”
  青之川其实也不想说出这样的丧气话,但依照现在所得到的所有消息,只能拼凑出这样的结局。
  “其实你大可以查一下阴阳寮里的档案——那场惨案不可能没有任何记录。”玉藻前提议道。
  青之川缩起身子,几乎将自己完全包裹在了羽织中。她的目光四处游转,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
  她将双手拢在袖中,极没底气地回答了一句:“还是别了吧……”
  诚然,阴阳师的每一次消减行动都定会在阴阳寮的档案中留下记录,哪怕是最惨烈的行动也一定能留有只言片语。况且她已经知道了惨案发生的年份,哪怕不知道具体日期,但只要有心去查,不可能没有任何收货。可她不想这么做,她下意识地抵触这个行为,就像玄青总是坚持宣称她的父亲没有死去那样。
  要是真查到了早前的记录,她大概会难过死。还是假装父亲尚且活在世间吧,她想。
  虽然她也知道虚假的期待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青之川垂首盯着脚下枯草,缄默不言,久久才道:“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那个,注定背负一切痛苦和祈愿的人。
  玉藻前听着,竟轻笑了一声,但眉目间却无悲戚。青之川知道她说错话了。
  “如此说来,我也是幸存者呢……”
  青之川慌得一下子手足无措。她不停地摆手躬身,目光四下瞟着,就是不敢看向玉藻前。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说出这话的……对不起!”她一叠声地向玉藻前道歉。
  玉藻前以一笑化解了青之川的恐惧。
  他原想抬手揉揉青之川的脑袋,让她别那么害怕,然而犹豫了一瞬,他却还是没有做些什么,仅仅只是收紧了抚在井沿的手。
  “没关系,我没生气。”他轻声道。
  她说的都是事实,直白得如同被剔除了血肉的森森白骨,直白得让人下意识认为这是虚假的谎话,迫不及待地想要否认。
  玉藻前不愿否认,他对这既定的事实心知肚明,认为没有遮掩的必要。
  玉藻前不再回答了。青之川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多说。气氛再度冷彻下来。
  青之川抬起手,看着清泠月光打在自己的手背上,将青紫色的血管毫无遮掩地尽数暴露了出来,素白的指尖显出虚幻的半透明感。
  这是很普通的人类的手,没有丝毫别的特殊之处,并无任何蛟龙的特征。
  她瘪了瘪嘴,放下手,垂在身侧。
  “我真的是个妖怪吗?”她嘟哝道。
  她简直没有一点点与蛟龙类似的地方。就像青行灯的故事中所叙述的那样,她完全就像个人类。然而深思许久,她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青之川抬眼,飞速将玉藻前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见他面上并无明显的愠色,青之川稍微放心了些,但还是没有彻底放下顾虑,便压低了声,慢慢问道:“爱花和羽衣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也是半妖吧……”
  玉藻前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没有丝毫遮掩道:“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很像狐狸,脸上都是绒毛,还长着耳朵呢。”
  他嘴角含着浅笑,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意。
  青之川忍不住侧首看了他一样,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情也不免好了起来。
  “那一定很可爱。”
  “是啊……”
  玉藻前点了点头,笑容略显凄惨。
  他的孩子们确实可爱,全然一副小狐狸的模样,但这却为他们招来了灾祸——不,值得被怪罪的不是他们的外貌。
  虽然对这一点玉藻前心知肚明,但此刻竟还是产生了一丝不合常理的念头。
  如果爱花和羽衣更像人类就好了。
  不过这般想法一冒出来,玉藻前就匆匆掐断了思绪。他到底还是分得清何为夺去稚子性命的元凶的。
  在玉藻前沉思的这段时间内,青之川不受控制地又慌了起来。她不是没有听到玉藻前话里的落寞,这种情绪一旦窜出来,青之川就知道,她绝对又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虽说看玉藻前的神情和反应(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也并未被青之川的话触怒,但青之川还是疯狂自责了起来。
  她侧过身,略微背对着玉藻前,用手捂脸,将自己此刻的表情完全遮了起来,没有留下任何一处能够被击破的空隙。要不是玉藻前还坐在旁边的话,现在她一定已经开始哀嚎起来了。
  一天之中——确切的说,在一个时辰之内,接连两次毫不留情地戳痛他人的过往,还把隐藏地最深的痛苦也顺带着一同勾出来了,青之川觉得自己绝对是全平安京最愚蠢最口无遮拦的家伙了。
  她悄悄地往原处挪了挪,企图以缓慢的速度麻痹玉藻前的视线,让他意识不到自己的逐渐远离。
  其实只要寻个由头回到屋里去,就完全可以化解此刻的尴尬了,然而糟糕的事,现在青之川根本不想,也不愿意进去。回到屋里,势必要和玄青正面对上,而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再等等罢,等冷静下来了就回去。
  青之川这么想着,一点一点小幅度地在井沿边挪动。她都盘算好了,等移动到距离玉藻前最远的那一处,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转移战!
  青之川暗下决心,把速度又放慢了些。
  “你在做什么呢?”
  玉藻前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孩,一脸哭笑不得。
  青之川倏地坐直了身子。被玉藻前突然抓包,她的转移战彻底失败。
  她急忙坐回原处,堆起满脸讨好的笑意,欲盖弥彰地不停说着自己什么都没做。
  两人之间分明都隔着数个拳头的距离了,还能是什么都没做吗?
  玉藻前好心地没有戳穿她低劣的谎言,并未把她的一时失言放在心上。这下子青之川倒是不知道应该不该道歉了。
  虽说多道歉总不是坏事,但要是玉藻前根本没计较的话,那倒是显得她太过小家子气了。
  她又胡思乱想了起来,忽然扑哧一声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的经历可太像了,唯一的区别无非是角色的不同。所以那张本应该召唤出女性式神的符咒,才会将你招来吗?”她笑道。
  玉藻前瘪了瘪嘴,不置可否,只模棱两可地回了句:“大概吧。”
  “那可以称作是缘分啦!”
  青之川故作愉快地欢呼起来,沉重的心情居然稍微轻松了些。
  “是了,我还有话想问你呢,一直忘记问出口。”
  玉藻前不答,只是微颔了颔首,表示许可。
  得了这声应,青之川却没有胆大多少。她清了清嗓子,又四顾许久,确定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中的主角不在视线范围内后,才小声问道:“那个……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故意把我推到玄青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灌溉的老爷们,比心
  从这周开始就真的忙完啦_(:3 」∠ )_会尽量日更哒!
 
 
第67章 少不更事
  “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我推到玄青面前呢?我分明同你说过了,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
  总觉得这话听上去像是不满的抱怨,青之川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事先——啊不对,事后声明, 我这话完全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没错,单纯地因为求知欲作祟而已。”
  青之川今天已经在玉藻前面前说错过好几次话了,可不想再多错几次。她现在深深明白了,什么叫谨小慎微为上。
  玉藻前早就料想到青之川会问他这话, 他也早已在心中措好了词。
  他故作姿态地思索了一会儿,好像他这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一般。
  “你一听到玄青的声音, 想也不想地就躲起来了, 我见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难免有些失望, 所以就盘算着帮你一把。面对父亲, 总还是要坦诚些的。”
  “他又不是我父亲!”青之川忍不住打断玉藻前的话,但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辩驳是多么鲁莽,她低垂下头,急忙小声改正道, “我的意思是, 他不是与我血脉相融的生身父亲。况且他也不喜欢父亲这个称呼,我同你说过的……”
  青之川的辩驳显得略微有些苍白, 甚至连说出这番辩驳的本人都不敢多作回想。这番托词一旦多经推敲,便漏洞百出, 更添尴尬。
  但她没有恶意。她并非不承认,也没有忘却玄青的养育之恩。她只是有些羞于启齿罢了。
  分别的这些时光, 为两人间的相处平添了些许沙砾,硌得生疼,再不复过往。
  玉藻前多少能猜出她在想什么。青之川的心思总是很好猜。
  他用手抚平衣摆的褶皱,似是漫不经心地建议道:“你多同他说说话不就行了吗,随便什么都行,又不必非得进行严肃到几点的对话。”
  青之川挺直后背,认真深思着他的话。
  诚然,这是个好建议,简直说到了青之川的心窝里,但青之川却还是不敢落实。并非缺少勇气——只是和玄青多说说话而已,能可怕到哪儿去。难道玄青是什么丑陋可怕的洪水猛兽吗?
  真正让青之川踟蹰不前的,是她不知道该同玄青说些什么。
  粗略算来,她上一次和玄青见面,是启程前往左京考取阴阳师资格证之前。两人仅仅只说了几句话,几乎屈指可数。而后也就没有见面了,甚至连信件来往也没有。玄青叮嘱她没事不必联系自己。
  在此之前的几年里,他们也不怎么见面。所以这么算来,青之川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和玄青好好说过话了。
  她叹气起来,向玉藻前坦诚道,多少有些抱怨的意味:“我十二岁被他送去了四十九院家,他保持着一年一见面的频率,直到我离开那个家。初到的时候,我不习惯极了,有一天还逃出家去找他了。我以为他会让我留下,但他还是把我送回去了。多亏他的面子,四十九院家的人才没有多说我什么。”
  “你很失望,是吗?你希望他挽留你。”玉藻前一语便点明了她郁结在心的思绪。
  青之川突然产生了一股没由来的逃避情绪。她不想回答,不想把软肋完全暴露出来。但坐在身旁的是玉藻前,这足以让她安心。
  她呼出一口浊气,默默点头。
  她没有告诉玉藻前,出逃的那一天,她哭着央求玄青别让她留在四十九院家了。
  ——我不烦你了,也不念叨吃肉什么的了,就算是陪着你一起吃斋念佛,日日背诵经书也不要紧。我不想离开你,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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