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捞起一撮头发给秦深看:“多黑是吧,我平时都不怎么脱发的。”
秦深照旧面无表情。
讲道理没用,何有时又试图晓之以情:“我现在有十二万粉丝了,大半是长期失眠的人,随随便便改时间对他们多不负责任啊。我用了小一年才攒下这么多粉丝,我不想掉粉。”
“再说,没了我,他们大概得找好久,才能找到更好的深夜as|mr主播。不夸张地说,国内as|mr圈里像我这么专业这么高产的,真的没几个。”
秦深居高临下睇着她,“粉丝失眠你心疼,男朋友失眠你就不心疼?你直播到两点半,我就失眠到两点半。”
噢,吃醋了。
何有时眨眨眼,去勾他的手指,声音甜得像蜜:“秦先生?”
秦深不吱声。
何有时没被他的冷淡逼退,放柔声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这样,我以后每个月早睡半小时好不好?现在十二月底了,一月份我改成两点睡,二月一点半睡,三月一点睡。这样一点一点调整作息好不好?”
“不好。”
“咱们一人退半步好不好?”何有时再接再厉。
“不好。你听我的,以后十一点睡。”
娇也不撒了,何有时瞪他一眼,把他的手甩到一边去,裹起被子睡觉。
第40章
她不听,秦深俯下|身, 手撑在床头, 居高临下看着她, 接着叨叨。
“你得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你看你这个月感冒过几次了?每天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出门还会感冒, 小区里散个步还累得喘气, 体质太差了。”
“再说今天下午,原地站了两个钟头, 回了家都累得直不起腰。收发室里的老大爷身体都比你好, 天天扛着快递上楼下楼。”
“没脱发就是身体好?明明手脚冰凉唇色浅淡,说话有气无力的。每天早上过来吃饭, 你都是脸色苍白脚步发虚,气色跟鬼似的难看。”
何有时瞪他。
“瞪也没用,你再熬夜我就没收你化妆品,熬一夜没收一瓶,什么水啊霜啊粉的, 你对着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气色有多差。”
“秦深!”
何有时气得想吵架,偏偏不敢吵, 心里刚冒头的火对上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 就又怂回去了。
恋爱谈得越久, 何有时就越深刻地认识到秦深以前表现出的温和都是假象,都是为了勾引她上套的, 这会儿才算露出了真面目。
其实他没一点绅士风度, 脾性差得厉害, 对生人懒得搭理,对孙尧这一类半声不熟的人,会表现出一种不太明显的冷淡。
而对她呢,在温柔和刻薄间间歇性转换,温柔起来的时候能让她一颗心化成水,刻薄起来的时候,何有时只想捞过胖橘来挠他脸。
偏偏她嘴笨,又反驳不了。何有时一掀被子,把脑袋蒙里边。
秦深一怔,沉默了几秒,笑了。
就着这么个俯身的姿势,头埋得更低了些,亲她露在被子外的发顶。
刚洗过的头发透着一股薄荷香,好闻极了。
何有时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声,被子太厚了,秦深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听话。”
被子里的一团不吭声。
见她打定主意要顽抗到底,秦深眉尖皱了下,又很快松开,最后索性踢掉拖鞋上了床,隔着被子搂住她。
“你抱我做什么!”何有时悚然一惊,探出头来瞪他。
秦深表情不变,垂下眼睑,声音有点低:“你伤我心了,抱一下。”
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
三个字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何有时立马傻了。
半分钟前他还那么刻薄,硬着来她不接,他就立马软了语气。顶着一张扑克脸,用这种有点委屈的语气说“抱一下”。
简直犯规……
何有时唇边的笑没忍住,咬着下唇都没能忍住,自然逃不过投机主义资本家的眼睛。
两人脸贴得挺近,秦深顺势亲她一下,再开口时换了一种说辞:“as|mr不一定非得直播,你像b站那样,做个视频up主也是可以的。”
“up主发的as|mr也得在夜晚录。”
“谁说的?”
何有时没听明白,“大家都是这样录。因为夜里最安静,杂音最小,助眠的氛围也最好。就算是很多专业级的as|mr师也是在夜晚录,他们有专门的录制团队,道具、打光、摄像、混音、后期,闲杂人连大气都不能喘一下。”
原来差的是道具。秦深了然:“你有没有用过录音棚?”
“专业的那种?”何有时点点头:“我大学时辅修的二专就是播音主持,学院的录音棚用得比较多。很专业的那种只去过一次,上次跨年mv时录背景歌。”
秦深说:“如果你在录音棚录,这样你白天录好,晚上把视频放上去,不就可以了。”
“好像……也行?”
何有时转念一想,又嫌麻烦:“专业的录音棚要找音乐工作室或者唱片社,租金又不便宜,每天来来回回跑也好麻烦的。”
秦深听完,难得呆了下。
她这话说的简直把他当成了空气,仿佛还不知道他还任着智宜传媒的副董一职。
秦深回忆了下,自己好像还真没跟她透露过工作、收入之类的信息,有时也从没问过,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秦深甚至在想,自己养病期间不去公司,会不会在她心中已经是无业游民或者啃老族的形象了。
噢,大概没那么惨,他还是渔家乐小老板。
秦深呼吸更深长了些。
这些事现在提的话,未免扯远了些,秦深只好绕回主题来:“可以装个室内录音棚。腾个小房间出来,墙拿隔音板和隔音棉一铺,地上铺地毯,设备往里一放,两天就能做好。”
何有时越听越有门,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秦深没说话,等她想明白。
被子裹得太严实,他又抱得紧,何有时闷得喘不上气,把被子往下扯了扯,最后意思意思挣扎了下:“直播变录播,我会掉粉的……”
“那都是假粉,咱不要,真喜欢你的都会留下的。”
所有的问题都被他耐着性子解开,何有时再没话说了,乖乖点了头。
总算好声好气地把人哄开心了,秦深松口气。结果还没轻松两分钟,就看着她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何有时算了算手头的存款,建个录音棚的钱,还有手术的钱,感觉紧巴巴的。
当初她入直播圈,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如果真的弄个专业级的录音棚,直播时的打赏怕是很久才能回本,反倒成了玩票性质。
何有时探出一只手,从床头摸过手机,查了查调音台、监听音箱、人声效果器、放大管这些设备的价格,中等档次的她看不上,专业级的设备网上查不到报价。
何有时有点犹豫:“设备会不会很贵?”
“会。”秦深坦言,也不说别的,唇角微微翘起,就等她反应。
他以为有时会亲他一下,或者软着声哄哄他,结果秦深只等到了与他的设想截然不同的反应。
何有时没半点犹豫:“那我再熬夜直播半年,等攒够钱再买。”
再一次被当成空气的秦深:“……”
他几乎是无奈地叹口气:“我买,你改掉熬夜的毛病就行。”
“那怎么能行!”
她见外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得过来的,秦深也不跟她掰扯,俯身在她嘴上偷了个香,只说:“那你就先欠着,将来努力还债。”
何有时眨眨眼:“怎么还?”
秦深本是随口一说,偏她这么认真地问,他发散思维想了想还债的方法,倒还真想到了点,笑了:“等你做完手术再跟你说。”
总算把这个问题讲清楚了,两人都累得厉害。
何有时窝在他怀里,盘算应该把哪间屋子腾出来做录音室。
关于直播设备,绝大多数主播都从淘宝淘,有个好用的麦就行了,偏偏as|mr对设备要求很高。何有时以前看国外视频学习时看到人家动辄几十万的设备就羡慕得恨,这会儿她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近,不由喜上眉梢,憧憬着自己变成专业级as|mr大师的美好未来。
静了好半天,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叹什么气?”秦深问。
何有时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忽然觉得,有个有钱的男朋友,感觉挺好的。”
这句话还像点样子,一晚上都被当成空气的男朋友稍稍得了两分安慰。
可惜她思维之跳跃,秦深永远跟不上。
不过一分钟之后,画风就又变了。
“秦先生……”
何有时小声喊了他一声,情绪有点萎靡:“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你还给我做饭,还帮我遛猫,不用我做as|mr还每个月给我发工资,还得陪我去复健,还得开导我的心理问题……”
何有时越说越愧疚,想了又想,竟没想到自己这个女朋友有什么作用,愈发颓了。
她这是又开始间歇性见外了,秦深揉揉眉心,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导她。没等他开口,就看到有时腾得翻身坐起,趿拉着拖鞋跑到衣柜边,麻利地从里边一个小包里掏出了什么,递到他面前。
秦深定睛一看。
三张银行卡。
“……这是?”
秦深头回反应这么迟钝。
何有时乖乖说:“这是我这几年攒的钱,勉勉强强够个首付,都交给你保管吧。”
短短一句话,秦深愣是理解了半分钟,才听明白她的逻辑。
这副“丈夫外出务工回来上交工资卡”的即视感,秦深当真是百感交集。他有点生气,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这傻东西才跟他谈了半个来月,就把自己家底都掏出来了。
她筑起的心防只对外人,一旦被她划归到“自己人”的圈子里,那就要可劲儿地跟人家掏心掏肺了。
可太容易对人掏心掏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秦深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没能张开嘴。
该教她什么呢?让她对自己冷淡点,不要这么热情?还是教她得在心里藏杆秤,任何时候都得算明白利害关系,就算对着男朋友也不能掏心掏肺,时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怎么说都不合适。
“秦先生?”
秦深看着眼前这蠢蛋惴惴不安的表情,默默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以后多看着些吧。
第41章
关于手术的事,何有时想了几天, 最终还是把手术时间定在了两个月后。
她总往坏处想, 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过年了, 万一手术失败,万一伤口恢复得不好, 过年期间还得在病床上躺着, 连带着爸爸妈妈和秦先生都过不好这个年,未免太糟心了。
所以这段时间还是以复健为主, 年后再做手术。
今天练的是小腿拉力, 在右边小腿上绑上弹力带,弹力带另一头绑在架子上, 原地抬腿,右腿就能感受到明显的拉力,能帮助锻炼肌力。
这个运动没什么危险性,秦深没跟在旁边,自己在跑步机上运动。残疾人复健专用的跑步机是有速度上限的, 他悠哉悠哉地跑着,连着跑了半个钟头, 照旧呼吸均匀。
何有时隔一会儿往那边瞄一眼, 看得羡慕, 她在这边哼哧哼哧喘粗气,人家连汗都没出多少。
她精力不集中, 又时不时走个神, 连弹力带掉到了脚踝都没发现, 迈步时差点绊了一跤。
“attention ”昨天的白人姑娘贝琪冲她眨了眨眼睛,看到她的视线落点,笑得促狭。
何有时脸一红,忙收回视线专心做自己的。
过了不久,贝琪去喝下午茶了,复健室里没了生人,她终于能停下休息过,大大方方地转过头看秦深。这会儿他在做卧推,这组动作就要难多了。
从半山公寓搬家已经半个月,那边的健身器材没搬,秦深有半个月没做过力量训练了,卧推时明显吃力。
他身上的衬衫是修身款的,杠铃抬举间露出腰|腹处的人鱼线,隔着衣服,何有时看不清肌肉深浅,却能看到胸腹窄紧的轮廓线,随着托举的动作微微起伏。
何有时没忍住多瞄了几眼。心里想着,秦先生看起来特别瘦,很多时候饭量还不如她,居然还是有腹肌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深动作停了下,抛来一眼:“喜欢看腹肌?”
何有时老脸一红,“没……”
秦深早就摸透了她的矫情,兀自往下说:“以前做腹肌撕裂者高强度,最近半年懒,肌肉线条就不明显了。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做些力量训练,很快就能回来了。”
听起来像是专门为了她在练。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有时耳根的热度一个劲儿攀升,费劲解释:“秦先生什么样子都好看的,其实我对身材没什么要求的。”
“骗人。”秦深反问:“啤酒肚你爱看?”
“啊?”
“一身赘肉你爱看?”
何有时呐呐:“好像,不太喜欢……”
“那还说什么?”
何有时:“……”
被他堵得没话说了。秦深唇边浮起个意味深长的笑,笑得何有时更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对话听起来污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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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最后一个礼拜,何有时收到了跨年直播大会的邀请函。
跨年直播大会是业内许多直播平台合作举办的,收到邀请函的主播不下千。这两年直播行业日渐式微,想赚快钱的越来越多,流量却始终聚集在几个业内龙头直播平台,许多中小|平台都快要撑不住台面了,举办个网红大会带一波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