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叶菱歌
时间:2018-08-06 08:57:03

  秦汜自镜中看着她低着头伺候他,手法熟稔,像是这般伺候人伺候过千万遍了。他眸光犀利起来。
  一切完毕,苏虞正准备退下去,忽然被抓住了手。
  秦汜没转头,自镜中看着她问:“你这是在闹脾气?”
  苏虞挣了下没挣开,敛眸道:“昨晚是妾身的不是,没大没小的,以后不会了。”
  秦汜蹙了蹙眉,他站起身,面向苏虞,眼睛看着她,手上却一下下揉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
  他略略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孤喜欢你没大没小的样子。”
  闻言,苏虞依旧不为所动。
  秦汜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谁想竟吃了一嘴的脂粉。
  秦汜蹙眉。苏虞看着他泛白的嘴唇,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方素帕。
  他接过,擦了擦嘴,看着她的脸问:“你抹这么多粉作甚?”
  苏虞垂眸道:“梳妆的时候,脸色白得太过了,便又盖了一层粉,扑了胭脂。今儿要进宫奉茶,不能失了体面。”
  秦汜眉头未松。昨晚不是已经退了烧吗?
  他抬手准备去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了。
  秦汜手顿在半空,忽然失了耐心。他犯得着几次三番热脸去贴冷屁股吗?
  秦汜拂袖离开。
  苏虞在原地默了会儿,跟了上去。
  自他提起郑月笙,她便知道这气氛和谐不下去了。她明白错不在他,只怪她过不去心里的坎。
  ***
  二人掐着时辰,进了宫。嘉元帝在上早朝,二人便先往立政殿去了。
  立政殿内,赵皇后赵鸢一早便等着晋王这便宜儿子带着他那新妇来奉茶了。
  待那二人相携着进来,很是登对的样子,赵鸢看得眼疼。
  秦汜带着苏虞请了安后,便有宫女端来泡好的茶,递给苏虞。
  苏虞还未接,有宦官急急地跑进来。他先向赵皇后请了罪,便对秦汜道:“王爷,圣人命您去御书房。”
  秦汜挑眉,问:“此刻?”
  那宦官颔首。
  秦汜偏头看了眼一旁垂着眸子不说话的苏虞,起身向赵鸢道:“母后恕罪,儿臣有事先行告辞了。”
  赵鸢颔首:“既是你父皇之命,你便快些去吧。”
  他顿了下,又对苏虞道:“孤待会儿来接你。”
  苏虞依旧垂着眸子不言。
  秦汜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待他出了立政殿,苏虞接过宫女端着的托盘里的茶,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赵鸢。
  “请母后喝茶。”
  半晌,无人接下这茶。茶水滚烫,时间长了,她有些拿不稳。
  苏虞抬眸去看,瞥见赵鸢嘴角的一抹冷笑。
  苏虞眉心跳了跳。忽然想起了她前世进宫做了美人,给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赵鸢奉茶的场景。
  足足……跪了四个时辰。
 
 
第62章 人事不省
  御书房。
  嘉元帝坐在上首翻着折子, 太子跪在底下一言不发。
  须臾后,有宦官来报:“陛下,晋王爷带到了。”
  嘉元帝开了口:“让他进来。”
  宦官领命退下,随后晋王入。
  秦汜俯身跪下,请安之言尚在喉中,便听见上首嘉元帝淡淡的一句――
  “张寅死了,太子检举乃是你派人杀害。”
  秦汜挑眉, 他瞥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子,对着嘉元帝俯身下拜:“儿臣冤枉。”
  见此形势,太子立时作痛心状道:“那张寅本罪不至死, 在狱中已有悔改之心, 写下一封告罪信,陈述他收买东宫侍从偷窃今科试题之罪状。竟不想这信刚落成, 张寅便惨遭杀害了。”
  太子说着, 抬眼看一眼嘉元帝,见其面上仍是毫无波澜,心里有些没底。
  适才他刚一呈上那封告罪信, 牵扯出秦汜, 嘉元帝便命人去召秦汜, 他一肚子自证清白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嘉元帝到底是怎么个态度他琢磨不透。
  嘉元帝没发话,太子收回目光,垂着头, 目光阴冷地瞥了眼秦汜。
  这么多年, 他倒是看错这个醉卧风流场的皇弟了。敢阴他?
  秦汜察觉到目光, 心里一声冷笑。
  太子这是查出点东西了,发现燕北张家抛出橄榄枝是他秦汜在幕后作祟,又不能将此事呈明于嘉元帝,只能迂回给他泼脏水。
  太子这一步棋走得幼稚的紧。杀了张寅,自以为能把自个儿从科举舞弊中摘出来,还踩了他秦汜一脚。当嘉元帝没脑子吗?
  秦汜凉着声道:“那张寅死了便死了,皇兄何以栽赃我?”
  “二弟可莫要再装模作样了,那张寅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你晋王府的令牌!”太子道。
  秦汜淡淡道:“令牌又如何,伪造起来容易得很。”
  上首的嘉元帝一直冷眼看着这出兄弟阎墙。太子近些年愈发地任意妄为,眼下看这一直不曾注意的二儿子,只怕也没存什么好心思。
  嘉元帝看一眼那告罪信,开口正欲发话,总管太监脚步不稳地疾步入内――
  “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嘉元帝起了身:“说!”
  太子和秦汜也被惊动,目光齐齐投向那总管太监。
  “……卫大将军战死了!西北三州沦陷了……”
  嘉元帝闻言,深吸几口气,道:“急召兵部侍郎!”
  ***
  立政殿内,苏虞仍维持着双手高举着茶杯的姿势。
  赵鸢坐在上首不动如山。
  苏虞垂眸。真不知以赵鸢这气量,是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
  她手举酸了,但仍撑着没动。
  好半晌,赵鸢才慢慢悠悠道:“苏三娘那日哭着闹着要嫁给心上人,怎么,心上人就是晋王?都要改口叫晋王妃了。”
  苏虞扯了下嘴角,道:“称呼没什么要紧的,随母后喜欢。”
  赵鸢冷哼一声:“你到底还是做了吾媳。你倒是说道说道,那血统不明的庶出王爷,哪点比得上吾儿堂堂太子?”
  苏虞没抬眼。她想:哪点都比得上。
  她举着茶杯的手微微发起颤来,却仍平静道:“母后慎言。”
  赵鸢气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贱蹄子压根儿就是在装模作样。”
  苏虞低着头。眼下看出来有何用?晚了。
  上辈子给皇帝做了妾,今生还要叫她给皇帝的儿子做妾吗?
  痴心妄想。
  赵鸢心里不舒坦,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折腾她的好机会,遂硬是不接苏虞敬的茶。
  苏虞咬着牙撑着,明面上赵鸢仍是秦汜的嫡母,她不得不敬。心里如何想不论,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如今……她也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代表的还是整个晋王府的脸面。
  待西北三州失守,英国公战死的消息传到立政殿的时候,苏虞手里的茶已经快要泼了。
  赵鸢听了战况,惊了一惊,暗自庆幸娘家长兄早年打仗留了腿疾,不能再上战场。
  苏虞在底下仍举着茶杯,心里却是毫不惊讶。
  卫戍之死她心中早就有数,倘若卫戍不死,大梁击退了突厥,那还用得着她父亲上战场?最后落得个被人栽赃陷害通敌叛国的下场。
  苏虞想着,身子发起颤来,小腹一阵坠痛。她心里发慌。该不会是……
  这般想着,一股暖流自小腹而下。
  ……怪道之前好端端的发起烧来,原是葵水来了。真不是时候。
  小腹一抽一抽的疼,苏虞眼前发昏,委实支撑不住了,手上一松。茶杯落了地,茶水四溅,瓷制的茶杯碎了一地。
  赵鸢正沉思着那封加急的军报,猛然一声脆响过后,一块茶杯的碎片砸到了她的脚上。
  赵鸢被唬了一跳,正准备发作,底下跪着的那人便伏地昏了过去。
  赵鸢一怔,还未有所反应,便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秦汜自御书房里出来,回了立政殿,刚一进殿,便看到苏虞跪着昏倒在地,而上首的赵鸢冷眼看着。
  想起早时苏虞为遮脸色而敷粉,秦汜心里发凉,赶忙上前去。
  赵鸢见这阵势,暗道不妙,忙吩咐身旁的宫女道:“赶紧去唤太医!”
  那宫女领命之后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秦汜未作声。他上前扶起了苏虞,瞧见她苍白得骇人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眸,他心里一慌,赶忙将之一把抱起。
  他把苏虞的一只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左手扶着她的肩背,右手勾住她的后膝窝,将之抱起。
  转身离去前,秦汜凉凉地睨了眼赵鸢。
  赵鸢被那目光看得一骇,怔在了原地,任由秦汜将苏虞抱走了。
  秦汜加快脚步,抱着苏虞出了立政殿,准备往太医院去。
  刚一出殿,忽察觉怀里的人在轻轻扯他的衣袍。
  秦汜低头。
  苏虞睁开眼睛,喉咙发涩,她张嘴做了个嘴型――
  “回府。”
  她不想再待在这皇宫里了。
  秦汜蹙了蹙眉。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右手掌心的濡湿,他偏头去看,发现竟是血……
  苏虞又扯了扯他的衣袍,终是虚弱地开了口:“我没事。”
  秦汜眉头未松。
  苏虞扯了扯嘴角,言简意赅道:“装晕。”
  她怎么会容忍自己在这皇宫里人事不省呢?
  言罢,她终于撑不住了,闭了眼,脑袋歪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他来了,她便可安心睡了。
 
 
第63章 风雨欲来
  日薄西山之时, 苏虞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发现头顶的红罗帐已经撤掉了,垂眸环视四周,看见秦汜正坐在案前看书,姿态随意。
  苏虞安静地看着他读书的侧影,出了神。
  良久,秦汜似有所感地回头, 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目光。他搁下书,道:“醒了便起身用膳吧。”
  话落,便先行移步, 于摆满菜肴的桌前坐下。菜有些凉了, 秦汜遂唤人进来拿去后厨热一热。
  良久不闻榻上苏虞的动静。他转头问:“夫人不饿吗?”
  苏虞不言,依旧只是那般看着他。
  秦汜夹了筷菜搁在碟子里, 却不曾送入口中。半晌, 终是叹了口气,搁筷起身,移步至床榻边。
  苏虞睁着眼睛看他一步步走近, 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以为秦汜会扶她起来, 不曾想他竟直接俯身将她抱起。
  苏虞惊呼一声:“鞋!”
  秦汜遂将之放在榻边坐着,苏虞忙俯身穿好鞋。穿好后,她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便踉跄了一下。秦汜无言地将之再度抱起, 一路抱到了桌前的椅子上坐定。
  菜热好后陆陆续续又呈上来了, 撤掉几个, 又添了几个新菜。
  苏虞敛眸,道:“王爷何必等妾身,菜凉了再热自是不如之前可口。”
  秦汜淡淡道:“孤何时等你了?”
  苏虞一噎,不再说话,兀自埋头一小口一小口用起膳来。
  待吃了个半饱,她停了筷,斟酌着词句问:“妾身听闻边境大乱,不知圣人眼下有何对策?”
  秦汜抬眼,道:“你关心这做甚?”
  苏虞道:“家父乃朝中大将,边关大乱,家父眼下必定是心急如焚。作为其子女,自是要关心战况的。况且西北乃我大梁之疆土,任何一个大梁子民都应心系边关。”
  秦汜不可置否。
  苏虞又问:“圣人下令派哪员大将出征西北?”
  秦汜瞥她一眼,道:“太子自请出征。”
  苏虞闻言一怔。太子亲征?这是哪一出?
  秦汜接着道:“不过孤出御书房的时候,恰巧撞见宁国公往里去。后面的消息,孤便不知了。”
  苏虞心里一跳。父亲这是明知前有埋伏,仍要以身涉险吗?
  她不禁慌乱起来。万不可重蹈覆辙。可要如何劝服父亲不上战场呢?
  秦汜忽然问:“你在怕什么?”
  苏虞不料竟被他看出心中恐慌,强作镇定道:“卫将军骁勇善战,尚不能平安归京,父亲年事渐高……”
  闻言,秦汜语气不自觉放柔:“圣旨还未下,朝中也不止你父亲一员大将,出征之人尚未定论。且依孤看,倘若就算是宁国公出征,他定能将突厥人驱逐出西北三州,凯旋归京。英国公在排兵布阵上还是输了宁国公一筹的,且宁国公熟悉西北雍凉的地形,和突厥打的交道也不少,胜算极高。”
  苏虞却半点没被他安慰到。父亲的能力她自然相信,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是自己人于身后放的冷箭。
  她心不在焉地接过侍女刚呈上来的银耳羹,喝了一口便搁下了。
  秦汜见她如此,摆手让人撤下银耳羹。
  不一会儿,又呈上来一碗红枣粥。
  苏虞怔怔地接过,闷头吃了几口。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便搁下了。
  侍女见二人皆不再举筷,遂上前撤掉了席面。
  席面撤掉后,蝉衣打了帘子进来,端来一碗汤药。
  苏虞微皱着眉,接过一口喝下。
  秦汜看着她喝药,问:“你可知太医如何说?”
  苏虞抬头:“嗯?”左不过是道她身虚体差。
  秦汜淡淡道:“太医言你不宜有孕,难以受孕不提,就算侥幸怀上了,也恐伤其根本。”
  苏虞一窒,僵硬地把空了的药碗递还给蝉衣,沉默下来。
  半晌,苏虞垂着眸子轻声道:“妾身的身子不争气,王府后嗣事关重大,妾身改日便挑些良家子进府……”
  秦汜冷笑着打断了她:“夫人可真是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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