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方向相背。
喜轿四处透风,上头是繁复的大红结绳与金玲璎珞,女帝一身大红,头带喜冠,粉唇染成了朱红,肌肤是白皙的玉色,气质是不染凡尘的极致尊贵。
这是何等的美丽。
凡人无此姿色无此尊贵。
这是超越世间一切的色相。
百姓见者无不自发跪拜磕头,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此时此刻,真正成为了百姓的神明。
慕容海的双眼被头顶的日光刺得发疼,他突然记起来全部,记起了自己曾经的忠诚,恍然间他回顾一生,他也曾经如此待先帝,也如此将人奉为神明。
这一刻他突然哑声痛哭,泪流满面。
……
与所有人预计的未来不同的是,女帝娶东征王为皇后,却并未削他兵权,也不曾亏待于人。
她不仅驱散了后宫,连当年那位得宠的昭妃也被赶了出去,只不过那位昭妃还没有走出宫门,就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只听人说,昭妃疯了,死前一直念叨着女帝的名字,宁死不肯出宫,愿生为太渊宫之人,死后为鬼,困于此地。
书丹听后,冷笑一声,不再管此事。
她如今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弘靖虽为皇后,但依旧掌兵征战。
西翎四皇子终于登基成帝,书丹不久后就遣使者去了西翎,北殷终于与西翎达成秘密条约,开始施展一同瓜分南疆之计。
皇后李弘靖带兵与西翎联军攻打南疆,一年后将南疆大片土地归纳于北殷。
至此后,北殷只唤作大殷。
而后不久,大殷又与西翎撕破脸皮,大殷驱兵将西翎赶至蒙山,以宽达五十丈的汹涌大混江为界,终于将大殷的边界整得干干净净。
西翎大王袁青因思虑过度,身体早已大虚,年仅三十九岁便已驾崩。
临死前他回光返照,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书丹时的场景,他当时是想,这样美丽的可人儿,倘若有朝一日我得了实权,将人掳回去可做宠妃,日日亲昵。
后来得知她是大殷的天子,他又想,今日你助我夺帝位,有朝一日我也会夺你大殷帝位,若是太渊宫相见,可不要怪我,我会好好待你。
但是此时此刻,他在临死之时,才终于想明白,两人是云泥之别,连仰望也不能的距离。
这是无端的妄想。
他得西翎帝位,联军攻打南疆,一切一切,她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南疆凶恶难啃,必须两国联合才得以吃下,吃了南疆,下一个就轮到了西翎。
他西翎今时今日,龟缩于蒙山之北,一切是拜大殷天子所赐。
“……大殷天子殷书丹在位之时……尔等切不可侵犯大殷国土……此人慧极近妖,尔等皆不是其对手……蛰伏养国……明哲保身,近百年……皆需如此……”
袁青说完此话,才终于断气,其子女、内侍大哭大悲。
……
百年之后,大殷国泰民安,大殷女帝终生无子女,早早从宗族挑选储君教养培育。
大殷兵强马壮,文武持平,人才济济,朝廷命官不再只寒门与士族,寒门与士族开始没落,平民命官渐渐崛起,趁着此势头变法开科举,此乃天时地利人和之机。
权贵终于被真正削弱,至此之后,天下是帝王的天下,不再是士族的天下。
后世有人为女帝著书,无论是野史还是民间话本,皆将其作为神明,生而伴祥云降世,薨而升天成神,民间庙宇无数,香火不断,功德延绵至万世。
连同皇后李弘靖也一同供奉于庙宇,相传皇后与女帝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一生恩爱,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供奉帝后不仅能得保佑,还能得得最真的姻缘。
两人为大殷所作出的贡献,直至改朝换代,殷氏没落,天下大乱,无数豪杰逐鹿争霸,英豪们提及这对帝后,依旧是满满崇敬之情。
女帝殷书丹在位之时,直接将大殷的国土扩张了原来国土的两倍,几乎统一了中原,将西翎作了偏远蛮族。
不仅如此,还修运河,筑城墙,兴水利,通商路,改科举制度,削弱权贵士族,巩固皇权,她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一个无数英雄豪杰闻者热血沸腾的时代!
那个时代天下英豪皆以此为荣,无数贤能皆争相将自己的满腔热血与才能忠诚尽数货与帝王!
直至几百年后,朝代盛衰更迭,诸雄争霸无数,她在位的国土版图依旧是周而复始为枭雄们争霸的欲.望之最!
有史书记载,女帝殷书丹与皇后李弘靖,两人长寿过百,直至将死之时,依旧神采奕奕,如将登仙成佛。
两人虽生不同时,但死时同年同月同日,共穴葬于皇陵,尸骨飘香百里。
也有野时记载,女帝驾崩,皇后殉情相随,其中细末详尽——
“我曾祖父乃是女帝身边近侍六余义子,我祖祖辈辈皆以此为荣,也口耳相传当年太渊宫秘事。”
“相传女帝登仙之时,已然一百二十高寿,那日太渊宫上空有龙凤悲呤不绝,百日未消,又有仙鸟盘旋无数。女帝躺于龙床安详微笑,容颜温和无比,皇后紧握女帝双手,泪流满面。”
“‘愿您万岁万岁万万岁,愿你我永恒相守,无别离之时,无生死之日。’皇后喃喃出口。”
“‘愿吾有来生,愿以此世功德来换,掌人生死,为你改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哽咽片刻,遂自刎殉情。”
“诸位殷氏跪拜大哭,而后将两人大葬。”
“生而同吃同住,死而同日同穴,生死不离。”
【世界三·终】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三到这里就结束啦~
接下来是世界四:冥王的新娘(祭品新娘x无情无心冥王)
初见——
冥王:吾之祭品,吾独享之
后来——
冥王:吾之心肝,吾之珍宝,吾之爱妻
世界四的故事相比其他要温柔。每个世界画风都不太相同,希望大家会喜欢嗷~
第48章 冥王的新娘(1)
“邪气横生, 百鬼夜行, 生灵涂炭,以阳生阴女为祭, 求鬼神息怒——”
南疆十万大山瘴气纵横千丈有余,鸟兽鲜有, 偶有黑鸦怪叫。
“咚——”
夜晚的颜色黑如墨, 青如黛,群山连绵, 新月无光, 星辰稀少。只见黑麻麻的山里亮起一簇光,那光是火把相簇而成,其中有钟鼓人声混杂,如山中妖魔参差乱呼。
“过桥喝汤, 前尘忘尽, 送阴女入河祭众鬼——”
音调悠长又嘶哑, 大呼大唱, 声音传得悠远,唤鬼拜神。
但听钟鼓玉磬齐敲,祭司如妖魔般乱舞,台下是虔诚跪拜齐齐惊呼的人群。
天是子夜的黑, 只见一大红密封棺木浮于忘川之上,那红棺上点有七盏灯,无风无浪,前后仿佛无路, 河水如墨一般漆黑。
那浮着一副棺木的大河名为忘川,无人知晓它的尽头在何处,只知道它流淌在阳世,流进一片死寂的黑林,相传它流进阴间冥府,与轮回路里那条同名的忘川冥河阴阳相接。
前方黑林是参天古树盘根错节,枝丫参差古怪,如怪兽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有老者曾言黑林是阴灵地界,此地无活人,阳世之人忌讳此地。
然而今夜为送祭品平息鬼神众怒,祭司盛装祭祀。
棺木里躺着一名美丽的新娘,是鬼怪的新娘,这名阴女是活人。
昨日有人在山里捡到一名绝美的沉睡少女,如今妖魔横生,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山里突然出现这样的美人,难保不是妖。
且此女容貌昳丽,不过出现一日,还是个昏睡不醒的美人,就已经有人争相夺取。若是醒来时细语几句,还不是要将人蛊惑得神魂颠倒?
祭司断定此女不祥,又有巫女算出此女为阴,乃是鬼妻之命,若有人胆敢染指,鬼神必将降罪。
恰逢阴年阴月阴日,乃是冥王生辰,村中时兴祭鬼,此女出现得太过巧合,如天命注定一般,祭司便号召众人以此为祭。
一来,断了人争夺的心思可少些纷争,二来,这女孩儿如此貌美,又是鬼妻之命,望神明鬼神得之而喜爱,能息怒保佑,让世间少些灾祸,让人们得以温饱。
棺木越行越远,它浮在忘川上,缓缓地被黑林吞噬,七盏灯在活人的眼里渐渐变小,越远越小,小到如萤火。
那萤火突然晃了一下,棺木里头一声闷响,光芒终于被黑林遮天蔽地的枯木吞噬。
祭祀唱调与银铃钟鼓悠远而辽小,渐行渐低,直至群山皆默,万物归寂。
书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密封的木盒里,她用手敲了敲木盒内壁,盒子晃了晃,她听见了细微的水声,就像在漂洋的船舱里。
“有人吗?”她皱着眉按了按头,疼痛在脑海里炸开,脑袋仿佛与这木盒一齐摇晃,晃得她有点想吐。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莉莉丝?”书丹突然喊了一声。
盒子狭小而闷,空气稀薄,她有点喘不过气。
没有人回应。
莉莉丝是谁?
我好像是来……帮什么人实现愿望的。
我叫书丹。
书丹肯定了这一点,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喝了什么东西,忘记了一些事。
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她摸索着自己躺着的密封木盒子,这个盒子长约2米,宽约半米,高约一米,空间狭小,空气稀薄,密封性很好,看结构是头顶的封盖被钉死了。
书丹敲敲封盖,又一点一点敲着四侧贴近封盖的位置,从声响来说,应该是有金属链接了封盖与盒身,牢牢钉死。
书丹用力试了试,无法打开。
这个盒子浮在水上,她力气稍微大一点,都无法保持平衡,而且盒子里的空气只减不增,她如果大口吸气,里面的空气不久就会用光,死亡是早晚。
她把耳朵紧紧贴着盒子侧面听外面的情况,没有风声,只有细微的水声,很安静。
这是一条平静的河流,声音和方向感让她判断出这条河流是流动的,但是流动的速度非常慢。
这说明她在非常缓慢的前进。如果这个地方没有人类,这样缓慢的速度,很可能在她死亡时还没有遇见人。
时间无法用机械计算,书丹一下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计时,盒子里的空气顶多只够她再活一个小时,这是她呼吸平稳的情况下的计算。
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木盒侧边,她选择了最薄的位置,她用手腕发出最大的力道,保持最大可能的声响,又保持呼吸平缓。
她的手指每隔两秒敲一下,侧着耳朵倾听外边的动静。
大约在她数到两千下时,她突然听见一阵银铃声响。
“叮铃”“叮铃——”
节奏相当,清脆而诡异,这绝对是人为操纵物件发出的声音。
书丹敲击的声音又急促了些,她发出一声呼喊,随之又闭了嘴,密闭的空间里人类的嗓音很难传出,呼喊不仅无效,而且还会浪费空气。
她的手指骨结已经敲得有些疼了,声音急促而响,但与她愿望背道而驰的是那铃声渐渐远离,直到没有任何声响。
片刻后她又听见了远处有人窃窃私语,这回确确实实是人类的声音,接着声音又近了些,哀呼悲哭一片,甚至有人大笑大乐,繁杂的人声混成一出闹戏。
书丹敲得加卖力,这个地方肯定有很多人,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的节骨甚至渗出了血,声响如击鼓般敲在厚重的木壁上,外头的悲欢不减,却无人发出异样的惊呼,没有特别的声音令书丹得以判断她这个木盒被人看见。
难道这个是个传不出声音的盒子?还是她敲击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
她再使用更大的力气敲击,她的头此时此刻已经有些昏沉,胸口发闷。
这是氧气含量低到危险的体现,如果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外力打开盒子,她会死。
依旧如上一次银铃响声一般,隔着厚厚木壁传来的悲欢声愈来愈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周围又起了银铃声响,但书丹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敲击木墙了。
她的手指抠在侧壁上,节骨泛出危险的苍白,银铃的声响让她的头更加的疼,她甚至有些神志模糊。
她身体越来越冷,不知道是这木盒下流淌者的河水的阴冷,还是生命消逝时灵魂脱出时临界的温度,冷得刺骨。
她甚至出现了幻听——
“主人——别挣扎了!快点脱离……这个世界有异……莉莉丝被排斥在外……”
少女的声音被强烈的电流干扰,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在她欲裂的脑子里疼得炸开,虚无缥缈,如隔着密封玻璃呐喊的幻音。
要死了吗?
书丹坐在木盒里,她的背脊贴着冷硬的木壁,她神志已经在模糊的边缘,但是理智依旧告诉她,对,要死了。
正在倒计时。
她的手指“哒”“哒“哒”的一声一声,轻微的敲响在厚重的木壁,如同死神怀表里齿轮冰冷的声响。
她睁着眼睛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其实这黑暗是有边际的,黑暗只局限与这个装着她的盒子。
黑暗也许是永恒。
我想看一眼光,她这样想。
临死之前让我见一见光,回光返照、幻像横生也好。
然后仿佛神明如了她的愿般她眼前突然大亮,耳边只听见一声闷响,她坐在盒子里,光芒瞬间照了进来,仰头望见的是极亮的白。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光的刺激太过强烈了,黑与白的对比甚至可以致人失明。
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橙黄的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书丹的手指摸在了木盒的边缘,盖子被一瞬间掀飞开来,“嘭”地一声掉落入水。
冰凉阴冷的河水被掀起了薄薄的白雾,光芒里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玄衣白发,一张倾世容颜,如一无暇美玉,他双脚踩在河水之上,玄色的衣袍微微垂地,白发由一柄黑玉簪简单束起,一双桃花眼下点一粒朱红泪痣,瞳孔是最冷的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