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博和茜茜说要去吃南区食堂,秦渡背上许星洲的包,又装上了自己的电脑和教材,外头天色颇暗,雨声隔着玻璃,模模糊糊地穿林打叶。
许星洲不好意思地说:“我背着吧,也不重。”
秦渡把包背在自己肩上,不让她经手。
茜茜一边收拾包一边痛苦地道:“一天的自习已经过去了,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啊!线代怎么会这么难……听说我们院还特别爱挂这个……”
张博安慰道:“挂不了的啦,挂了也没事,挂了哥也喜欢你。”
……
许星洲听得十分羡慕,扯了扯秦渡的衣角,踮起脚偷偷地和他卖萌:“如果我挂科,师兄你会打我吗?”
秦渡:“……”
许星洲撒娇似的道:“师兄你虽然嘴上很凶,说要把我腿打折,其实我如果挂科的话,你还是很心疼我的对不对?”
秦渡眯起眼睛看着许星洲,说:“……许星洲。”
许星洲卖乖地眨了眨眼睛。
秦渡道:“——你放心。”
“师兄和你保证的,都会做到。”
秦渡拍了拍许星洲的头,背上了两个大书包。
许星洲:“……”
许星洲推倒师兄失败,美色劝服也失败,甚至连撒娇都失败了。她不仅失败,还收获了一句‘你挂科的话师兄保证打折你的腿’……顿时整个人都有点儿怀疑人生的意思。
他居然对我的撒娇不为所动,许星洲悲伤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又觉得自己也不难看呀,不至于打动不了秦师兄……
然而秦渡浑然不觉,握住十分心塞的许星洲的手,拽着她下了楼-
从理图出来后,许星洲才意识到今天的雨有多大。
季夏骤雨倾盆,天地间茫茫一片黑。
昏暗天穹滚着闷雷,古老图书馆檐下飞流如注。青翠法桐被刮得东倒西歪,学生们躲在檐下给室友或同学打电话,让他们送伞来救命。
上午还艳阳高照呢,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到了傍晚居然就大雨倾盆了……谁能想到呢,许星洲又觉得自己有点倒霉,秦渡的车还停在华言楼那边呢。
茜茜摸了摸肚子,小声道:“张博,我好饿啊。”
张博将手里抱着的外套一抖,靠谱地说:“这还不简单吗,走啊!”
然后他冲许星洲和秦渡挥了挥手,将外套蒙在自己和茜茜头顶,茜茜胸前抱着书包,两个人顶着同一件薄外套,哒哒地冲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黑暗之中,路灯此地亮起,大雨哗哗溅在了许星洲脚踝上。
许星洲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对小情侣,他们披着外套,那外套遮不住两个人,因此张博和茜茜显然都暴露在倾盆大雨之中——可是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在雨里一边跑一边笑着讨论晚上吃什么。
他们吃饭,而许星洲今天来上自习,基本就是吃了一天他们两个人的狗粮。
与此同时,秦渡会做什么?
答案是,他会抢伞……
许星洲想到这个,就觉得憋气。
许星洲也学着茜茜,可怜巴巴地说:“师兄我好饿……”
秦渡说:“在下雨。”
许星洲有点难过地心想:我知道啊,可是我也想和你披着同一件外套在雨里跑,一起去吃食堂也好去外面吃也好,你也和你师弟学一学嘛。
……对我温柔一点,偶尔也吃一吃我的撒娇,虽然不允许我挂科,但是也不能动不动就要打断我的狗腿……
其实,许星洲知道,这是在无理取闹。
秦渡不想她挂科是对的,不吃她的撒娇也不是什么多么糟糕的事情。
可是许星洲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亲密关系——因此将满怀的温情和对爱情的期待,都放在了秦渡的身上。
“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呢,”许星洲又星星眼地道:“师兄,我们也冒雨跑回去吧,好不好?”
秦渡看了许星洲一眼。
然后他勉强地说:“行吧。”
他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外套,许星洲顿时乐滋滋地问:“我们也披着跑?”
秦渡奇怪地道:“啊?外套就这么点,两个人怎么披?”
那件薄外套是他早上随手拿的训练连帽衫,秦渡早上说自习室的空调会冷,随手塞了进来,结果一天也没用上。那件外套看上去也不是很能挡雨的样子……
许星洲顿时有一点小心塞,想起他连她的伞都抢,更不用说这外套还是他的呢,绝对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已经打算顶着自己的书包跑了。
暴雨倾盆,秦渡抖了抖外套,把许星洲裹在了外套里面。
许星洲顿时感动坏了:“师兄——”
“——自己拽紧点。”
他说。
下一秒,秦渡将被裹紧的许星洲,公主抱了起来。
许星洲:“!!!”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来借书还书上自习的人从男女老师到同学,称得上形形色色络绎不绝。
他们那一瞬间,简直是人群的焦点……
秦渡将女孩小心抱着,令她趴在自己肩上,许星洲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哈哈大笑,抱住秦渡的脖子,跑进了漆黑的大雨和绣球花之中。
……
校区里剑兰和云朵般的绣球。秦渡身上清冽的沐浴露味道。
在盛夏倾盆的大雨之中,隆隆的、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
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尽数包裹着她。
那件训练衫丝毫不挡雨,没多会儿雨水便透了许星洲一后背,可是秦渡连那件训练衫都没有,一头卷发濡得透湿。
许星洲就在秦渡的怀里,裹在他的外套中,抱着他的脖子,连心脏都与他咫尺相隔。
他不吃自己的美人计也没关系了,许星洲在雨中迷恋地蹭了蹭师兄的脖子,小小地、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
……
秦渡和许星洲到家的时候,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门厅漆黑,秦渡头发湿漉漉的,眉眼挂着水,许星洲看着他笑个没完。
虽然是秦渡一路将她抱着跑了回来,可是她其实也没比秦渡好多少,一头长发湿淋淋黏在自己的衣服上,笑眯眯的,身上还套着秦渡的外套。
“师兄,”许星洲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呀?”
外头仍在下着雨。许星洲开开心心地开了灯,将身上秦渡的外套脱了,踢了鞋子赤脚上楼,似乎是要去换衣服。
“你不知道吧,我做饭可好吃啦。”
许星洲笑眯眯地说。
“——你还没吃过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钻进了秦渡的房间。女孩浑身湿着,红裙子贴着纤细的腿和腰肢,宽松的白衬衫此时裹着胸腹,衣服下透出深色的肩带。
秦渡那一瞬间,呼吸都有些发烫。
第74章
以前秦渡有朋友告诉过他,同居就是这么回事儿——两个人没遮没掩的,生活空间高度重合。
许星洲钻进秦渡的房间换衣服,她的宽松T恤和家居服都在秦渡屋里。
而秦渡靠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那扇门——他的星洲的防范意识并非真的差得过分,至少知道把门关上,片刻后他听见哗哗的水流声,显然是她拿了衣服之后去洗澡了。
秦渡呼吸滚热,眼眶都烧了起来。
他去摸了支烟,去阳台抽,外头雨下个没完,许星洲毫无防备心地在浴室冲澡——那还是秦渡的浴室。
秦渡:“……”
秦渡操了一声,将烟点了,烦躁地靠在露台旁抽烟。
过了会儿,他门铃一响,秦渡叼着烟去开门,门外站着陈博涛。
外头的灯洒了进来,陈博涛提着堆吃的:“多久没见了?”
秦渡咬着烟道:“一两个星期吧,这么想我?”
然后秦渡将陈博涛让了进来,陈博涛看秦渡咬着烟也犯了馋,刚取了一根也要抽,秦渡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腿弯上。
“要抽去阳台。”秦渡不爽地道:“我的房子里从五月一号那天开始就没有二手烟了。”
陈博涛:“……”
陈博涛难以置信地道:“你疯特了吧?!还二手烟?五月一号?你他妈……”
秦渡丝毫不鸟他,甚至身体力行地将自己的烟摁灭了,又开窗通风,外头湿漉漉的夜雨和风涌了进来,黑夜中窗帘呼呼作响,将烟味儿散得一干二净。
秦渡指了指楼上,说:“注意点形象。”
陈博涛:“……”
楼上传来隐约的水声,陈博涛暧昧地看了秦渡一眼。
秦渡漫不经心道:“——哥没碰过。”
陈博涛:“……”
陈博涛心想,真的牛逼……
接着两个老朋友在客厅坐好,秦渡遥控了电视,将游戏手柄递给陈博涛,陈博涛将手柄接了,俩人坐在客厅开了一盘《使命召唤》。
漆黑的客厅里,屏幕上亮起一片刀光剑影。
他们从小就经常凑在一处打游戏,有时候肖然也会加入。他们玩过很多种类,小肖然喜欢收集精灵宝可梦,小秦渡和小陈博涛则经常玩这种操作类的游戏,《使命召唤》是秦渡的长项,几乎每次都将陈博涛摁在地上摩擦。
秦渡一边摆弄着手柄,突然道:“……老陈,单身真好啊。”
陈博涛也道:“谁不说是呢,单身就是自由。”
“卧室也是自己一个人的,”秦渡哂道:“浴室也是自己的,上自习也不用给人讲题,一个人独来独往,晚上连床都是自己的,妈的——说来你也许不信,小混蛋天天晚上夜袭我。”
陈博涛难以置信地朝后一退:“天天夜袭??这也他妈太不是人了吧?”
秦渡挠了挠下颌,盘腿坐在沙发上:“她还真能干出来。”
陈博涛沉默了一会儿,问:“……老秦,早上可还行?”
秦渡:“……”
陈博涛又说:“我记得,你十来岁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你经常晨……”
秦渡羞耻地说:“闭嘴吧,话这么多干嘛?”
于是他们两个人又安静地打游戏。
使命召唤的画面已经好了许多,科技进步,他们小时候第一次玩,秦渡就被第一代游戏精致的画面震慑得不轻。
陈博涛突然揶揄地问:“老秦,你说,人干什么非得谈恋爱呢?对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
楼上伸手看不清五指的黑暗中,仍在哗哗地放水,秦渡嗤地一笑,没回答。
陈博涛安静了一会儿,又聊家常似的:“……你上次把罗家那个谁?那个以前跟你去飙车的,揍得鼻青脸肿,他爸气得不轻。”
秦渡眼皮都不动一下:“我打轻了。”
“打轻了?他缝了好几针好吧。”陈博涛莫名其妙地道:“你好端端的,干嘛非得打他?”
秦渡说:“他当着许星洲的面,谈包一个她那样的大学生要多少钱。”
陈博涛:“……”
秦渡看着屏幕,漫不经心道:“……老陈,你看,单身真的挺好。”
“——可以在客厅里抽烟,不用天天早上被小混蛋磨醒,上自习的时候也只需要顾着自己就行了,不用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怕她受了欺负。没有软肋,浑身都是铠甲,周末跟着你们出去玩。”
“可是。”
秦渡一边摆弄着手柄,瞳孔里映着电视里在蓝天划过的飞机。
“——好又怎么样?没有许星洲。”
他说完,顺手将手柄丢了。
——电视屏幕黑了,任务失败。
陈博涛那一瞬间意识到,秦渡根本没在玩,他只是在等楼上的女孩子出来。
客厅里仅剩的那点烟味被风冲得一干二净,秦渡倒了块木糖醇嚼着,冲淡嘴里的那点烟味,又试图给陈博涛递一块,结果惨遭拒绝。
陈博涛:“你都没什么烟味儿……还吃呢?”
秦渡嚼着口香糖,得意地说:“等会她要亲亲的,你渡哥从来不让她闻烟味。”
陈博涛:“……”
陈博涛顿时有点后悔,为什么今晚要来找秦渡喝酒……
楼上咔哒一声响,浴室门被推开了,许星洲洗完了澡,揉着还有点湿淋淋的头发走了出来。她见到陈博涛笑了笑,跑下了楼梯。
“陈哥好。”许星洲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啦。”-
…………
……
那天晚上,陈博涛是来找秦渡喝酒的。
他似乎只是孤独,就像汪曾祺的挚友在雪天带着酒肴来拜访一般——他就这样带着酒带着下酒菜,还给许星洲带了一点小礼物:一本原版的《Furiously Happy》,接着和秦渡在餐厅将门一关,嘀嘀咕咕地喝起了酒。
许星洲没有打扰他们,坐在客厅一个人啃原版的书籍。
外头雨声如诗又如诉,许星洲在雨声和昏暗的灯光中看了一会儿书,又想起陈博涛带的是茅台,担心他们那点下酒菜不够,会喝坏胃,就起身去了厨房。
许星洲很会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