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死了——不得无趣
时间:2018-08-07 11:00:27

  林淡秾走到妆台前,目光在妆奁中一一掠过,也不禁赞叹地说道:“真的都好漂亮呀!”
  魏春:“小姐,你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吗?”
  林淡秾:“不知道,不过有猜测……”她拿起纸条,哦,猜对了。
  上书:物归原主,又写了一个“衍”字。
  她看着这一匣的珠宝首饰,脑子里又回忆起今天白天那人说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淡秾脸色越来越冷,从妆奁里拿起那只最显眼的蝉钗,半晌开口:“南山,这钗好看吗?”
  南山不明所以,但仍是中肯地回答:“很精美。”
  “呵,我却觉得有些陌生呢。”林淡秾怒极反笑,好在还存些理智:“魏春,把手挪开,我要摔一下东西。”
  魏春一愣,下意识地将扶着妆奁的手松开,就听两声响。先是蝉钗被丢回了妆奁里与珠翠相撞发出声音,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妆奁被合上,铜扣被震落恰好搭上。
  ——好了,摔完东西心情好多了。
  林淡秾抱着妆奁,走出房门。她先是高举准备丢掷出去,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要知道这一匣子连盒子带里边的一堆首饰没一个是便宜货,林淡秾不识货不能一一品鉴,但也实在下不去手。
  她绕着走了几圈,最后把这妆奁卡在一棵树的枝丫间,回房里去了。既然送的来,那自然也带的走。这位貌似皇室子弟,手段不小的陈衍、陈公子……
  魏春与南山都在一边看着她动作,噤若寒蝉。
  “你们别担心,没什么事。”林淡秾努力挤出个笑来:“收拾一下睡觉吧。”
  魏春欲言又止,南山聪明地没有再去问。等她为林淡秾梳发的时候,才听到对方说:“南山,你觉得一个人……额,他可以说’爱你’,甚至很深情,你也知道他以后会对你好、处处顺你心意。你有些感动……但是,你就是觉得那么别扭,厌烦、无力……”
  林淡秾试图描绘出自己陷入的那种境遇与感受:“……甚至有一些愤怒。”
  南山却笑:“小姐是遇到什么人了吗?南山以为,一生能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就很幸运了。倘若能被人珍爱一世,那更是一种幸福。”
  她不能将事情描绘清楚,也自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林淡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发明眸,她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自己,触手确实一片冰凉。这寒意一下子将她惊醒,片刻后才开口,仿佛自言自语:“但他爱的不是我……”
  南山没听清:“小姐,什么?”
  林淡秾转头看她,右眼噙着的泪先落了下来,一汪碧波淌到唇边。但人却是笑着的,极灿烂地笑着的,是浸在水光里的笑容,晶莹剔透。
  不是我。
  他爱的不是我,走到那个结局的也不是我,我才不会惨到要人重生来解救、爱护。就算作到死,也是我一个人担着、受着。所以到底何必呢?为了那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自伤。
  毕竟,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走到那个结局了!一切改变早已经开始了,不是吗?从他到来的那一刻……命轨便不会再到那里了。
  南山和魏春发现林淡秾最近心情轻快了很多,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这次又比较特殊。她们跟着林淡秾许多年了,对这位小姐的事情也有些了解。
  林淡秾好伺候吗?自然是好伺候的,她一直都很配合魏春和南山的工作。但这位林二小姐是一个很容易自伤的人,原因总是莫名其妙。不过这种情况,自她问佛以后,便减少了很多。林淡秾每次心境不稳的时候,都会上焦堂山清修一段时间,找贪贫大师解惑。
  但前段时间林淡秾清修回来后症状却没有减轻,反倒是越发奇怪。她虽然不说,南山和魏春伴她久矣自然感觉得到。而这一切,自她丢弃那一匣珠宝后就又有了变化,甚至要比以前要更轻松。
  花朝节过后几日,便是文萱郡主的生辰,她邀了一群姐妹过府。林冉华也受邀了,这不奇怪,她与文萱郡主十分投缘;但奇怪的是林淡秾也收到了邀请……
  马车上,林冉华盯着林淡秾看了一会:“你,最近很开心?”
  林淡秾笑:“恩,想通了一些事情,很开心。”
  “唔,那就好。”林冉华漫不经心道,能想通大约该是桩好事。
  寿春大长公主府距离皇城很近,林淡秾下了马车,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城墙。很高,而越过那道墙就是皇城,整个王朝的中心……
  她转过头,跟着林冉华入了大长公主府。文萱郡主的生辰宴办得不小,竟也邀了不少人。
  孙奵见到林淡秾有一些吃惊,几人见过礼后,她便拉着林淡秾到一边:“秾秾,你怎么会来?”
  林淡秾:“我也不知道怎么,反正也被列到了请帖里。”
  “啊,这样呀。”孙奵上上下下瞧她一遍,露出个笑来:“来了就来了,我带你玩呀!”孙奵给林淡秾一一指出在座之人姓名与家室,遍是京城权贵、豪族世家,无一不是有名有姓。
  林淡秾这才知道孙奵缘何如此惊讶于她的出现。天下豪族首推王谢,即便如今势衰,但在当世仍有名望。世人慕其先祖风采,给予其无上尊崇。曾有过一等王谢,二等姓陈的言论传世,但很快就被当时执政的先皇镇压了,但也自此也将皇族与世家数年的争斗拉到了明面。
  而自今上登基之后贯彻科举制度,彻底废除了九品官人,重订《氏族志》,为这场持续了三朝的争斗画下了句号。自此世族衰落,但即便如此,余威犹存。当代大学几乎皆出其中,前文所说魏琅之师、当代大杰、文坛之冠东山先生,便出于文泊赵家,本名赵忏,号东山。
  “……那位穿杏衣的女子便是王太后的侄女,琅琊王氏的女儿……”二十多年前,王氏嫁女于陈姓,欲与皇室缓和关系,与当时被豪强压制、束手无策的先皇一拍即合。
  世家中以王氏女为首,来了不少。再细细数去,京城几个数的出名号的勋贵几乎都来了,三省长官家的几位千金,六部的姑娘也来了不少……
  “……只可惜,上官氏没有来。”孙奵悄悄说。
  林淡秾好奇问道:“上官氏?”
  “陇西上官氏,先皇为陛下定的皇后便是他家的女儿,上官文怡。”孙奵附耳过去:“先皇死后,陛下受了三年的孝,耽搁至今。本定于今年成礼,已经筹备许久了,但……”
  她眨一下眼睛,含糊莫名:“那位……说不娶了。”
  林淡秾:“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现在还只是小道消息,”孙奵快速说道:“但,这事情已经压不住了。就在花朝节前面不久,皇帝直接下给尚书省。礼部都疯了,从未有皇帝退聘这种事情,无例可循。”
  “上官氏的家主也已经来了京畿,不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说到这里,孙奵已难以抑制自己语气里的激动之情,但她终究自持,顿了一下,悄悄地、小声地嘱咐道:“秾秾,我也是从别人那听过来的。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林淡秾点点头。
  孙奵放下心来,继续说:“上官文怡本来是预定的皇后,虽然还未大婚。文萱郡主和她一直交好,每年生辰都会过来的。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有门道的人估计都知道了。哎……”
  林淡秾眨一下眼,不能四顾张望,但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这在座的基本上都是有门道的人了咯……
  孙奵无不同情地说道:“可惜了,我见过上官文怡,才情容貌皆是上上选。也不知道何故,要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林淡秾笑,问:“不知今上姓名?”
  孙奵奇怪瞧她一眼,小声告诉她:“不可直呼,只,中流自在行。”
  中流自在行,
  好一个中流自在行!
  林淡秾笑笑笑笑笑笑笑笑,心里却,怒海起浪势卷昆仑。
  真是好一个中流自在行啊!
 
 
第18章 
  “……秾秾,你怎么了?”孙奵古怪地瞧她。
  林淡秾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没什么……”
  孙奵盯她一会,侧过身去,闹脾气:“……你要是不肯告诉我就直说了,干嘛这样敷衍我!”
  “……”林淡秾叹息一声,转到孙奵面前,哄她:“阿美,你别恼。因着这事实在不好说,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
  ——孙奵,小字阿美。
  “好吧。”孙奵欲言又止望她一会儿,见林淡秾实在不想透露,只能遗憾地道:“不过,如果哪天可以说了,你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林淡秾被逗笑:“好,应你!”
  孙奵也笑,却很快敛起,轻声提醒道:“文萱郡主到了。”
  只见来人银粉敷面,发间是黄钗红石,衣裳乃金丝走朱。纤白明媚,未语先笑,正是今日寿星,文萱郡主。
  她一来众人便都围了过去,祝她生辰之喜,贺她“千秋无限期”。林淡秾与孙奵也跟了过去一块说了些祝语。文萱郡主又羞又恼:“我的天哪,求求你们快别说了。我可不要在听这些了,年年都是这些话。”
  她忍不住又发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爱过生辰,我就是喜欢办宴会!花朝节要办,生辰也要办,再过几天估计还要办!哎呀,不知道过几天还有什么好日子?”
  文萱郡主说完,还故作深思,眼见全场都被她逗乐了,她绷了一会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啦。”她语带笑意,目光逡巡一番,落到了林冉华和林淡秾身上。
  ——“是了,今天还拉了两个新朋友,我在花朝节上遇到的。”
  林冉华也站在一边,文萱郡主走过去,拉她的手:“林家的女儿,林冉华。”见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林冉华面色不变,露出一个极妥帖的笑容,不显骄矜亦不露惶恐。
  文萱郡主又指林淡秾:“她妹妹,林淡秾。”
  林淡秾垂首,腼腆一笑。
  “冉华的诗词写得很有灵性,我前几天花朝节的时候和她一块游玩的时候,听她说月季,便去看月季;听她赞牡丹,便去看牡丹;听她说桃花,又去看桃花。”文萱郡主掩唇笑道:“到最后,就去赏她的诗词了。”
  众人皆笑,却也不免高看林冉华几分。能单以文才得文萱郡主青眼的人,少之又少。再见林冉华纤纤女流,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文萱郡主又说林淡秾:“这位林二小姐,也是奇思妙想,颇有见地。”
  林淡秾仍是羞涩,不胜水莲花的娇羞。她做惯了这表情,也深知,这表情做出来便能少了很多事情。因为,没有谁喜欢和一个一直在羞涩、半句话也接不上的人对话。而林淡秾,也不怎么喜欢和这边的人对话。不过后来遇到了贪贫,对方是世外之人;几年后又遇到了孙奵,她可不管林淡秾娇羞不娇羞,总之就是要和你讲话、要和你交朋友。
  林淡秾被她折腾的没法子——她本也不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很快便从了,当然心里还是有些变扭的。不过,说句实话,与孙奵交好后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多了。要知道,人终究是群居的动物。而今人古人,说到底,都是人。
  文萱郡主似乎也不在意,只提了一句,便继续去说林冉华的诗词了。孙奵也凑热闹过去听了一耳朵,不禁神思飞往。
  ——好妙的比喻,好妙的构词。
  倒是林淡秾与之同住一个屋檐下,对林冉华的文采她再清楚不过了。饶是她已际会过唐诗宋词,也不禁拜服这位不满双十的少女。有些东西当真是天赋之,半点求不来。
  她见人越来越多,便自觉退了出来,静静立在一边,遥看着。
  而林冉华被这么包围着、追问着,举止仪态却未有丝毫错乱,所问所答皆言有要物。即便遇上真的不懂的,也能虚心请教探讨。
  林淡秾又开始走神,直到一人说话,是个男声:“林二姑娘,你在想什么?”
  ——是魏琅。
  她见礼问好,大有空间。对方守距,离她三尺多远。
  “我在发呆,”她有些羞怯:“我在家里多受姐姐教导,今日人多,又多在讨论些我不懂的。我不好打扰,便来外面发发神。”
  魏琅笑道:“林二姑娘可以多去听听,诗这种东西多听多写,自然会通达些。”
  林淡秾:“受教了。”
  魏琅见场面热烈,尤其自己的姑姑眼中神采大放、兴致极高,连他来了都没注意到,也不禁失笑:“哎,姑姑果然还是这样。”
  “……”林淡秾晓得他是自言自语,但还是努力回了个羞涩的笑。
  魏琅转头看她:“林二姑娘,等她们弄完,还烦请你告知一声:寿桃和长寿面已经备好了,让她们快来吃吧。”
  林淡秾颔首,目送对方离去后,收回视线,却不知道要往哪里看。直到有一人上前,向她传了个消息:“林二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是个男子,背却拱起,这是再谦卑不过的姿态了。
  林淡秾一愣,看了一眼文萱郡主那里:“可是……额,你家主人是谁?”
  对方转头,不敢指认,只能行礼。顺他方向看去,一男子立在那里。
  ——是陈衍。
  林淡秾:“……”
  好了,这回身份可以确定了。能大摇大摆走到寿春公主府,行径如此放肆无忌,除了那至高无上的人还能有谁?
  林淡秾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群,那边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锁眉看过去,一时有些犹豫。但两人目光一触,对方就如同山泉逢沟渠,尽数归流。仿佛缠绵无度,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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