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死了——不得无趣
时间:2018-08-07 11:00:27

  赵御女抬头,环视一圈,俄而露出个笑来:“和我。”
  满座皆惊。
  “孙采女是和我在一起的。在掖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只有我,她绝不可能染上那种病症。是有人陷害了她,又迫不及待地将事情捅了出来。”所以在确认她染上病症后,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就直接让她暴毙。试问如此情况,林淡秾如何会不管不查。而她只要问了查了,那最先查出来的必然是……
  她们想借此拉林淡秾下水,一个曾经犯过“淫”罪的妃嫔,皇帝怎么会再宠爱她?甚至不需真正有过,只需要“牵涉”,便已经足够让人起心结了。孙氏只是一颗引子,淫病也只是一颗引子,究竟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没有敢当着皇帝的面告诉他:你宠的那个贵妃好像不止爱你一个,也没有那么好。
  所以,为了能让皇帝知道这些,区区一个采女而已,何足吝惜!
  赵御女的目光把在座一个个扫视过去,她的目光坦荡而充满力量:“我不知道你们谁干的事情,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是她自己要来的,也是我送她来的。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赵御女记得,那个清晨露水初生,她给孙采女描眉化妆。将自己的旧衣改好给她穿上,替她挽发簪上自己的珠翠,然后目送她离开……
  晨露第二天还会再生,但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整个清宁宫安静的气息可闻,只有滴漏还在动作。
  一滴落——“滴,”
  又一滴落——“滴,”
  再一滴落——“滴。”
  ……
  “陛下到——”宫人唱。
  陈衍快步走进来,皇后下座迎了上去:“陛下——”
  陈衍看到是皇后拦他,还是驻足:“皇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后行礼,正要回禀,就见陈衍越过她,径直往林淡秾处走去,看着她:“秾,贵妃,你没事吧?”
  林淡秾摇摇头:“没事。”
  陈衍放下心来,回头看皇后:“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不急不恼,将因孙氏之死而扯出来的一堆事情描述了一遍。她语言简练、逻辑清晰,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但说到最后赵御女的时候微微一顿,只能尽量公正地阐述道:“赵御女说她与孙氏有私情。”
  陈衍:“赵御女是谁?”
  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的人,王俭府上前解释:“大家,这是昔日林贵妃在掖庭时的朋友……”
  陈衍看向林淡秾:“你认识?”
  林淡秾点头。
  陈衍“哦”了一声,转头问皇后:“她们怎么有的私情。”
  “……”皇后十分有些尴尬,“妾不知。”
  陈衍:“那这和孙氏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皇后说不出口,一脸难色。
  王俭府总理此事,代答:“孙氏与赵氏犯淫罪,故得此罚,乃祸之始。”
  陈衍“哦”了一声,并不在意谁是祸首。他见林淡秾面色不好,终于忍不住上前扶住她:“贵妃,你没事吧?”
  林淡秾没有理他,看了眼王俭府,最后又落到赵御女身上。她回头看陈衍:“陛下,不要惩罚她们,好吗?”
  陈衍“恩”了一声,答应了。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后宫的事情,只是林淡秾的面色着实让他担心:“贵妃,你是不是不舒服?”他探手将林淡秾搂在怀里,触她肌肤才惊觉:“秾秾,你身体怎么那么冷?”他已察觉到林淡秾的不适,不欲多留,只想快些想将人带回甘露殿找太医看一看了。
  一位妃嫔终于看不过去了,开了口:“陛下,这是□□之罪,更是险些酿成大祸。怎能就因贵妃一句话,就这么轻易放过呢?”
  陈衍和林淡秾还未开口,赵御女已经抬起了头,她盯着那个妃嫔冷笑一声:“你们想要怎么样?杀了我,还是要查下去?你们想查到什么?想告诉皇帝些什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不就是我们和贵妃一同居住了几年。你们想让皇帝知道这件事,是吧?”
  陈衍:“……???”
 
 
第23章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赵御女说:“而有所求者,不论见何,只说□□!”
  林淡秾依着陈衍站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大势已成,无力回天。
  “可惜……皇帝根本不懂,也不在意。你们……”赵御女哈哈哈大笑:“你们,枉费心机!”
  陈衍:“……”他看着赵御女,又看看这一屋子的宫妃。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皇后身上,冷声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看着皇帝,呐呐无语。
  赵御女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落下了泪来,看着那一盏宫灯,道:“可怜了她,也可怜了我,更可怜了你们……”她看向陈衍,目光凛然无惧,开口却是极温柔的。她循循善诱:“陛下,我自进宫以来,一路从才人贬到御女,到了掖庭,但心中反而觉得开心。因我所求者,绝非是去履至尊之位,故而天上地下只求一个开心即可。孙氏是我今生挚爱,与她相逢后的每一刻我都珍惜,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们没有一个好结局。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赵御女看着林淡秾,张口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出声。
  林淡秾顿时泪如泉涌,陈衍看见了替她拭泪:“秾秾……”
  他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但素来聪慧,到了此时此刻不说全明白,但也已经猜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听到自己的两个妃嫔有私情,他心中竟也没什么波动,便连对方此刻的心碎也不能懂。他与林淡秾正是情浓,哪里会想得到分离,又如何能知赵氏之苦。
  而所谓怀疑,更是一刻也没有起过。只是在见到林淡秾因他们两人悲伤时,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些许厌烦之感。他想带着林淡秾回甘露殿了,刚刚还有些奏折没批……
  赵御女提着灯笼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一幅童子嬉戏图上。她的目光目光柔和而又平静,直接伸手戳穿了那个童子的笑脸,从里面摸出一个竹牌。
  那竹牌小巧且轻,被放在灯笼里竟无一人发觉。
  赵御女摸着竹牌上的字,泪中带笑:“我与她之真情,无足道哉……但也容不得你们如此污蔑。”
  那竹牌上画了一幅兔戏草图,兔子的笔触精细、而草却画地简陋,显然非出于同一人笔下。上面提了几个字,轻狂端丽:赵欢与孙翠花共作于元宵佳节,愿年年有今朝。
  赵御女在“年年有今朝”处落下一吻,轻轻舔舐,半晌才收回唇舌:“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只容得下彼此。”
  林淡秾泪眼模糊,大约是太悲伤,整个人都疼得发颤。陈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们走吧……”却只得林淡秾摇头,陈衍大叹气,只能陪她。
  赵御女抬头看着林淡秾,知她已经懂了。元宵那夜后,她和孙采女一块做了这个木牌。后来,因想到那位因□□而受杖刑而死的妃子,便将杀鼠之药混到了墨汁中,又写下“愿年年有今朝”一句。孙采女手巧,将牌子放入了那一盏宫灯之中。
  这药药性太强,人服之一入肠胃,立时毙命。赵御女直到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睁着眼睛倒在了清宁宫里地上,徒留一殿惊叫。
  她就这么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灵魂的支持,躯壳终归于尘土。
  林淡秾闭上眼不忍看去,这一闭就再也没力气睁开了,她倒在了陈衍怀里。
  陈衍大惊:“秾秾,秾秾!快传太医……”
  后面的林淡秾已经听不到了,她昏昏沉沉、意识失重,仿佛在无底深渊中不断下坠。
  清宁宫乱成一团,见到赵御女自杀的一众妃嫔花容失色,连皇后也被这阵仗惊吓到了,竟不能做出反应;皇帝大约是最镇得住场面的了,但他也没工夫管这些了,抱着林贵妃就去找太医了……
  而在一片混乱中,还有几位却端坐不动。
  徐充媛站起身子,望着自尽而亡的赵御女,似讽似嘲:“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懂吗?”
  难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懂吗?难道这后宫的所有人都是天生的没有感情,只知道追名逐利、争权夺势的人,只有你不同吗?谁不是那样过来的,谁不是呢?谁没有感情、谁不懂爱?难道就只有你们懂,所以别人都不配得到吗?
  赵俢仪也站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懂,却还选择这样,那岂不是更加可怕?”
  ……
  陈衍抱着林淡秾就直接就回了甘露殿,那边有太医随时待命。太医替林淡秾简单检查了一番,给了答案:“贵妃应当是心力交瘁,故而才晕了过去,休息一会自然就会醒的,陛下不必担心。”
  陈衍放下心来,替林淡秾理了理鬓发,又问:“方才贵妃浑身冰凉,还出了一身汗,这又是什么缘故?”
  太医:“贵妃似乎一直有些体虚,额……”
  一个侍女开口:“娘娘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连饭也没有吃。”
  陈衍斥道:“为什么不提醒贵妃吃饭?”
  侍女跪倒在地:“贵妃,贵妃说她不想吃。贵妃一直不怎么爱吃东西,只有和陛下一起时才吃的多些。今天孙采女出事后贵妃就直接过去了,后来又出了一堆事情,就没顾得上……”
  陈衍当然知道这些,林淡秾一直不好好吃饭,不过近些日子在他的监督下已经好了许多,连两颊也丰腴了许多。她素来听话,陈衍的吩咐和体贴都照单全收。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陈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叹息一声:“……吩咐下去,将孙氏和赵氏合葬了吧,不必再追究了。”
  众人应声。
 
 
第24章 
  林淡秾这一昏迷,就整整睡了一个日夜,。
  陈衍不能时刻陪着她,只能让宫娥看着,知道对方醒了,忙完手里的事情就赶了过来。林淡秾正坐在妆台上梳发,一把梳下来,掉的有点多,她望着檀木梳上缠着的发怔怔出神。
  陈衍从背后抱着她:“秾秾,你醒了。”
  林淡秾拉住他的手臂:“你过来了。”
  陈衍“恩”了一声。
  林淡秾垂眸:“她们已经葬下去了吗?”
  陈衍点头,然后略带歉意地解释道:“这次牵扯太多,所以只能轻轻放下。我已命人为她二人修了陵寝,合并葬之。并勒令皇后严管六宫,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林淡秾虽然明白却也不免忧伤,但仍能自解:“我知道,”她握着陈衍的手,反去宽慰他:“再牵扯下去,也无法挽回她们。更何况……”我才是罪魁祸首。
  一切祸根,都起于她之独宠,她之私心。不管是爱上陈衍,还是收留一时兴起的孙氏于蓬莱殿。她说的自作自受,却终究是牵连了他人。孙赵二人,本该是可以在掖庭平安度日的。一切祸根,都起于她在元宵节起的那颗私心。
  陈衍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问:“你又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后宫死了两个妃嫔,何至于让她如此伤心?陈衍不懂,真的不懂。他平突厥、征高昌哪个不是死伤数万。但国事当头,大丈夫战场杀敌、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他虽痛惜,却绝不会伤心至此。当断则断,岂能因不忍而将边境拱手让之,任他骚扰。国强民才能强,战士之死,活我民无数。
  相比之下,孙赵二女,死得毫无价值,若非林淡秾不能得他半分目光。尤其是赵氏,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自尽而亡,不惜自身,愧对父母天地。
  林淡秾看着他,又落下泪来。
  “你不想说?”陈衍叹气:“秾秾,你不能总是不和我说呀。”
  林淡秾摇头:“我说不出来。”她一脑子的胡思乱想、自伤自哀,倘若全部倒给了陈衍,岂不是又要害他。更何况,入宫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不说”。
  陈衍笑:“没事,我们还有一辈子,我可以慢慢猜你的心思。”他猜到了林淡秾的歉意与自责,所以做出了弥补。当然,再深一点的,他就不知道了。不过陈衍不急,他们还有以后。
  林淡秾也笑,这大约是最美的期盼了。
  陈衍对未来十分憧憬,忽然想到:“秾秾,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林淡秾僵住了,她抬眼看着陈衍,一脸惊惶失措。
  但陈衍已经陷入了那个可期可盼的未来,没有注意到。
  他说:“我们生个孩子吧,不论男孩女孩。我们一起养大他、教导他。他必然是这世上最可爱、又最聪慧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陈衍和林淡秾的孩子。我要亲手教他骑马射弓,教他批奏折、理国事,带他上战场——”他想了一会,就想不出来什么了,他父皇也只教了他这些。但陈衍却觉得好像还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如果是他和林淡秾的孩子,那么……
  “我要将一切都捧给他,给我们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捧给他,任他挑选!”
  ……
  今生,寿春大长公主府。
  林淡秾怼完那个“重生”的陈衍,心里一阵舒坦。她顺着原路返回,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了遇见陈衍的那天她在焦堂山上和贪贫的对谈。那时她还烦忧于穿越的事情,她与这世道格格不入。更可怕的是,她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怕被当成妖怪。
  直到遇到贪贫,对方性情舒朗、通透明达又是方外之人。将秘密告诉他后,林淡秾便仿佛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对方不仅相信她,而且理解她,甚至尝试着疏导她,“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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