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死了——不得无趣
时间:2018-08-07 11:00:27

  “你说的那个世界我也很向往,也能理解,”贪贫叹息,继续说话:“林姑娘,我发现你似乎很讨厌和人说话,交流;也拒绝人的靠近。”
  林淡秾一怔,点头。
  “林姑娘,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倘若真照你所说,那么你一出生就有宿慧,天生开了灵智,这必然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吧。被困在一个吃喝拉塞都不由自己的婴孩体内,被人当做小孩子来看待,但实际上已经是个大人了。所有说出来的话都没人在意,这样的日子很可怕吧。”甚至还遭遇了生母被卖一系列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却没有任何办法,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该是多残忍的一件事情。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是最磨人的、也是最可怕的。
  贪贫的目光温柔而又沉静,充满着包容与怜惜。
  林淡秾与他对视,忽然落泪。
  贪贫任她哭泣,片刻之后才继续开口:“林姑娘,你说的那些我都已经明白了。有一言,愿能解你忧思。”
  林淡秾拂去泪水,道:“法师请说。”
  贪贫双手合十,笑道:“林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淡秾想了想,说:“是一个很包容的人,也很有智慧。”
  贪贫:“林姑娘不妨多找一些像我这样的人。”
  林淡秾:“啊?”
  贪贫笑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只能给出我觉得还不错的方法。林姑娘觉得此间之人比之那边的人如何?”
  林淡秾垂眸,想了想说道:“一样灵慧,甚至可能更加才华横溢,还有一些他们没有的品行。”她出身于富贵家里,家中之人都熟知四书五经,出口成章,言行举止莫不是端庄大方。而离她最近的林冉华,更是才思敏捷、诗赋动人心扉。而魏春与南山,与她交好的同时,也显出一种古代独有的“忠”气,这在现代是极为少见的品质。
  贪贫:“那此间的世道如何?”
  “太平盛世,居于皇城,可称安乐。”林淡秾答道:“先皇守成,今上励精图治,政通民安。近年来颁布的举措,不论是政治还是经济上的,都已露明君之相。而且天下并无灾乱之兆,我之一生想来应当无有大忧。”
  贪贫:“比之那世如何?”
  林淡秾不能违心,道:“各有千秋。”日子都过得差不多,生活上自然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但过了这么多年也已经适应了许多。况且这辈子她还有奴仆侍从,做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林淡秾没有那种兼济天下、移世易风的梦想,自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切实际。她对这个王朝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某些地方。
  贪贫笑:“林姑娘在前世过得事事顺心吗?”
  林淡秾愣:“……不是。”当然不是,这世上哪有能事事顺心的。便是在现代,也不乏有一些烦恼,甚至也有一些阴影、黑暗的地方,通过网络她也看了不少。
  贪贫:“那里都是志同道合之人吗?”
  林淡秾有些明白贪贫的意思了,摇摇头:“否。”人都是不同的,“志同道合”四字如何能那么容易找到。但毕竟是一个教育和时代的人,思想上共同之处会更多一些。
  贪贫双手合十:“林姑娘,您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且极其富有生机。跨过千年万年,也能扎根在这片土壤里,慢慢生长。因生,是一切之向往。姑娘自己已挺过来最艰苦的时候,遗留下的烦恼。我无法能解决,还是只能靠姑娘自己。贫僧能做的只是听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只是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很有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也不想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吧,不妨融入进去,然后尽你所能改变一些人和事,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半晌,林淡秾说:“我不能完全认同,但我觉得也许你说的对。我不想死,也不想这样过一辈子。所以,我确实该做出一些改变。但这又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她终究是茫然的,一个异世孤魂,乱闯了进来,处处格格不入。但她觉得自己坚守的是对的,也不愿意抛弃自己在现代的一切,抛弃从前的全部,重新开始。因为,那相当于否定了自己。她无法全然的接受这个时代,自然也就被时代摈弃。但林淡秾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也绝不会为了迎合而改变自己。
  贪贫想了想,说:“求同存异吧。贫僧以为都是人,语言也共通,自然也能交流。只是或许会辛苦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姑娘在这世上多建立一些联系,总要好过你自己一人闷着、乱想着。”
  他眨眨眼睛,说:“也许姑娘也可以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排遣一下这寂寞。”
  林淡秾抬头看贪贫,惊呆了。
  贪贫举杯一笑,泰然自若:“愿姑娘,能寻到心之安乐。此间,也始终欢迎你的到来。”他一语双关,话尽,茶水也尽。
  林淡秾看他饮下,沉吟片刻,举杯共饮。
  贪贫瞎说话瞎扯,实是一通诡辩。但他一片真心想要度人,而且他起码有一句说对了,她确实不想死。可求生,难道不是人之本能吗?只是她那救不回来的亲娘、那些被随意怒斥逆来顺受的侍婢、困在闺阁的十数年、一堆框框条条的封建制度、不同的时代风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受不了。
  但在这一堆烦心的事情里面,却又好像还是有一些闪光点的。林冉华与她一道学作诗,一道做胭脂制粉霜,青梅绕床;她也静下心来学了这时代的一些东西,甚至练了一手毛笔、丹青,褪了浮躁;而后来遇到孙奵的豪爽侠气、天真可爱,待她一片真情;南山与魏春真情之外更是献予她一片忠心;她读的时文中也不乏一些让人惊艳、引她共鸣的观点……
  现代古代,是不一样的;但今人古人,却好像有……共同之处。
  但很快,陈衍就出现了,将他那重生的一套一咕噜全倒了出来,反惹了林淡秾心烦。
  林淡秾想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却忍不住又想去拼凑自己的未来、前世。她想,她和贪贫一番谈话后,确实决定努力尝试着融入这个世界。而这个时候陈衍就出现了,林淡秾不得不承认,陈衍站着不说话的时候是非常和她心意的。所以,陈衍难道就是她前世找的志同道合之人?又或者是□□熏心?
  这也太可怕了!
  这样一个可以集皇权、父权、夫权、宗权于一身的极端霸道、自我的人物,从头到尾都只活在自己世界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就不能交流好吗?!
  这种人,长得再好也不行!做贵妃也不行!
  更何况,对方一心一意要的是再续前缘。但林淡秾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也不会有,她根本就没有到过那个未来,哪里来的前缘。
  林淡秾想通了,陈衍的前世既不能作参照,但也决不能再成为今生的困扰。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想通了,她还不是前世那个惨兮兮的林淡秾,她还有劲,满满的劲,甚至还有了先知。所以——
  她站定,心道: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走前世的路子了。陈衍尚且不如魏琅,魏琅的《三人行记》中透露的观点,起码更加合她心意!
  林淡秾不知道,兜兜转转,这才是回去了。
 
 
第25章 
  孙奵第一个看到林淡秾, 招呼她过来:“淡秾, 你刚才去哪里了?找你都找不到你人!”
  林淡秾当然不能告诉她,只能扯了个谎:“我方才胸有些闷, 就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冉华刚刚说到你的画, ”孙奵道:“文萱郡主很想看一看。”
  林淡秾不解:“我的画?”
  孙奵说:“是啊,冉华刚才说你的画画的很有意思。”
  林淡秾不明所以。
  孙奵解释道:“冉华说你会给她的诗配画。”
  林淡秾懂了。
  从来是画题诗, 画之未发,以题抒之。但林淡秾可不管这些,她若见得林冉华的好诗, 兴起上来, 便给她配画。她在信息时代长大,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插画的理论, 但看的观的实在不少。而她穿越以后,在现代的许多事情都做不了, 这十几年来, 便也培养了些新的兴趣,给自己找了不少乐子。
  孙奵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可惜,当时你不在。”终究是有些可惜的,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林淡秾但笑不语,不知道为什么, 她终究是兴致缺缺的。她直到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最痛苦、迷茫的时候, 不是没有想过出家, 但贪贫早已指出:她是世俗的人, 即便剃发也斩不断俗念。七情六欲一个没少,为避而出,非智者所为。但贪贫又不吝于给她讲佛理,望她解脱。只是似乎成效不大,而他新给她出的主意,终究又跳回世俗。
  大抵交些朋友确实可以减轻她于此世的孤独感,哪有说来就来的朋友,又哪有说交心就交心的人。跨过时间、空间,来找到和你拥有相近观念、可以畅所欲谈的人,简直天方夜谭。即便是贪贫,也不过只是因出世而有了一份旁观的包容罢了。
  甚至她还是有些厌烦的,大约是一个人久了,已经没有想和人交际的欲望了,觉得只需要身边的这几位就够了。但事实上,她知道还不够,总是差一点。打破和这个世界的隔膜,就差这么一点,而这一点可遇不可求。生活上的习性这十几年来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但心理上的却一直想不通、受不了。解开心结,谈何容易。
  林淡秾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找到,兴许一辈子这样也不一定。她就是这样,一时求生一时厌倦,但终究是不想死的。只是可惜,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都是由不得她掌控。一叶孤舟,飘到了异海,你能让它怎么办?
  林淡秾将这一切消极又积极的情绪整理收起,与孙奵搭话。即便心里想得再多,生活还终究还是照常继续。
  她说:“方才魏琅来找过来,说寿桃与寿面都已经备好了。”
  “啊,那个呀,方才已经来人报过了。”孙奵说:“文萱郡主让人把寿桃带过来了,晚些在一起去吃面。”
  林淡秾“哦”了一声,果然见到侍者正一盘盘端来寿桃,一半是糕点一半是真桃。
  孙奵看到,解释说:“文萱郡主不爱吃寿桃包,又喜它颜色,故而两种每年都准备。”
  林淡秾望过去,那寿桃包做的精致圆润,颜色粉白相间,更用了翠色点缀,果然比旁边的真蟠桃要漂亮许多。而那真桃,也各个是硕大饱满,色多艳红,想必果肉必是熟而不烂,汁水也当丰而甘蜜,只看着便让人唇齿生津。
  蟠桃之成熟季都在8-9月,生长的地方也多在甘州、肃州之地,培育起来也非易事。如今花朝刚过,时节地点都不对,这几盘蟠桃来得极为不易,但在座者皆习以为常。林淡秾在现代见惯了水果四季同堂,一时竟也不是很注意这些。
  而文萱郡主甚至还有些遗憾:“今年的蟠桃仿似没有去年的好……”
  一人咬一口寿桃包,有些惊讶:“今年的寿桃包好像有些花样呀。”
  文萱郡主听到也拿起一个掰开看,不禁眉眼开笑:“呀,今年竟然用了馅。”只见那□□皮面裹着一团沙红,无有杂质,只见粉糯。
  端盘伺候的人答道:“是厨房人里新想出来的法子,知郡主不爱吃白面,便添了沙馅。”
  文萱郡主自然欢喜:“这法子倒也不错,谁想出来的,重赏。”
  一人笑道:“寿桃做成包子,也是很有趣哩。”
  “这可比单吃白面好多了,”文萱郡主总结道:“今年蟠桃不好,但寿桃好哈哈!”
  众皆笑。
  婢女已经一些蟠桃剥皮去核切块,但实际用也不多,毕竟当众进食,始终不雅。林淡秾许久不吃桃了,上前拿竹签小口吃。这桃汁甚甘,肆意流淌在口间,却清爽得不像话,舌头在甜里浸了个遍却丝毫无有涩感。
  ——桃中极品。
  林淡秾正欲在尝几口,却被突来的魏琅打断了。
  对方难得失礼,脚步匆忙地穿过重重人群,走到文萱郡主旁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神色凝重。文萱郡主听完大吃一惊,一句“什么”脱口而出,连音量也没来得及控制。
  魏琅于是又附耳过去说一遍。
  他们这一番动静太大,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文萱郡主已经顾不上了,她有些慌乱又难以抑制的激动,只大致吩咐了一句,就和魏琅匆匆离开了。
  徒留一地疑问,关系好的便凑在一起,暗暗揣测。
  孙奵吃一口小寿桃包,嚼完咽下才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淡秾:“不知道,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情。”
  孙奵:“我猜也是,不过应当不是坏事。”文萱郡主的神色无有悲,只是惊,惊到除此之外别无他者,想来这必然是一件她绝对没想到的事情。让素来稳重的文萱郡主如此惊讶,这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林淡秾自然想到了方才见到的陈衍:“……也许,是来了什么人?”
  孙奵:“诶,有可能,但会是谁呢?”
  林淡秾:“……一会就知道了。”
  孙奵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刚刚的对话有一些不对,她抬眼:“秾秾,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林淡秾:“……”
  孙奵进一步探询:“你……刚刚离开是不是……”
  林淡秾一时心如擂鼓。
  只听对方说出猜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人?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告诉我吧!”到后面又是忍不住地娇气。
  “……”林淡秾放下心来,想了想和她说:“不能确定,但好像确实来了个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准备偷偷地来、再偷偷地去。
  孙奵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见林淡秾也不清楚,不禁又气又恼:“啊,好想立刻知道啊!哎,要是我能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情就好了!”
  林淡秾被她逗笑。
  但她知道,孙奵是真的这么想的。生于公侯府,在富贵乡里长大,她非传宗长孙,无有压力;而在三房的小家里,父母恩爱,又疼惜这幼女,只望她顺心。孙奵年纪尚轻,即便教养再好,终究还有些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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