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见你——慕吱
时间:2018-08-11 09:41:47

  梁亦封的心,被这料峭春风吹得凉了大半。
  饶是如此,他还要耐心问她:“为什么?”
  钟念说话很慢,声音飘散在风里,支离破碎的:“等过了这个年吧。”
  她语气含糊不清的,似乎在遮盖些什么东西。
  但梁亦封着实不太清楚,千帆过尽之后,到底还有什么能成为他俩之间的羁绊。
  梁亦封侧眸睨她几眼,正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又被她巧妙躲过。
  他心里直觉不对,但钟念不是好糊弄的那种人,他也没法再追问下去。
  等到了机场,钟念拉着安全带,垂眸,说:“我先过去吧,待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抬头看着他,说:“我们当做是刚好遇到的吧。”
  梁亦封蹙了蹙眉,显然已是盛怒边缘,他沉着气,问她:“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等见到舅舅之后你就知道了。”钟念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跑下了车。
  梁亦封被她丢在车厢内,看着她做过的位置,上面甚至还留着她的余温。他细细地揣摩她留下的那句话,末了,幡然醒悟。
  似乎,沈良义,并不怎么喜欢他。
  可是……在梁亦封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和沈良义有过任何的接触。
  梁亦封伸指揉了揉眉心。
  烦,真烦。
  他从未因为任何事而有过烦恼,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意外,叫——钟念。而为了娶她,梁亦封必须接受所有的烦恼,并且妥善处理好。
  谁让她的滋味太美妙,尝过就无法忘掉。
  ·
  钟念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沈良义,沈良义内里穿着黑色西装,外边套了件羊绒大衣,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帅气翩翩。
  钟念低眉顺眼地站在沈良义的身边,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完完全全的长辈与晚辈的相处模式。
  钟念从未被钟怀与沈薇指责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教育向来是放养模式的。
  然而沈良义并不这么认为,他一辈子当老师当惯了,喜欢说大道理,喜欢说教,在钟念面前也不外如是,即便钟念学业上好到无可挑剔,但他仍有说教的地方。
  最值得说教的一点便是,钟念的清冷性格。
  沈良义不止说了百遍,钟念每次都是听话点头,一副认真听取的模样,但说完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她连装都懒得装。
  沈良义苦口婆心都喂了狗,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说教。
  这些年,钟念最怕的人,就是沈良义了。
  因此她每次面对沈良义,都格外的乖顺。
  沈良义拉着行李箱,问她:“你开车来了吗?”
  “没,出去叫车就行。”钟念跟上他的步子,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像是机场外的凉风一般。
  沈良义挑眉,“正好,我叫了人过来接。”
  钟念的脚步顿住,沈良义在国外待了大半辈子,他在国内可没有什么朋友。
  难不成……他叫了……
  注意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沈良义站在出口处,老奸巨猾地转过头来,对钟念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哦,前几天隋禹联系我,于是我就说了我回国这件事,他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就让他过来接我了。”
  钟念心里的不良预感应验。
  沈良义单手支着行李箱,似笑非笑的看着钟念:“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又帅了?”
  “……”
  钟念面无表情道:“没有。”
  沈良义夸张的叹了口气,继而催她:“快,给隋禹打电话啊,问问他到了没。”
  钟念慢吞吞地拿起手机,余光里,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钟念眼皮一跳,继而快速抬头。同一时刻,沈良义也抬头,两个人,一个看左,一个看右。
  左边,梁亦封穿着钟念挑选的藏青色及膝大衣,在料峭寒风中笔直地站着。
  右边,隋禹从他新买的越野车里探出脑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丹凤斜飞、风流无限,他伸手,笑盈盈的同沈良义与钟念打招呼。
  沈良义拉了拉钟念的衣袖,“隋禹到了,走吧。”
  “啊……”钟念回过神来,艰难的把视线从梁亦封身上挪了回来。
  沈良义疑惑地看着她:“发什么愣呢?”
  隋禹的车缓缓开到二人面前,他下车,殷勤的给沈良义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沈良义也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两个人上了车。
  车门敞开,身后的车不忍等待,催促的鸣笛。
  沈良义探出脑袋:“小念?走啊。”
  钟念慌忙的从梁亦封身上收回视线,她做了个口型:“手机联系。”便上了车。
  上车之后,钟念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站在机场外的梁亦封。
  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一个人孤独地站着,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薄唇紧抿,眼里……眼里像是裹了一层冰霜一般。
  车厢内的两个人谈笑风生。
  钟念苦笑,她也没有办法的,毕竟舅舅……实在是不喜欢梁亦封。
 
 
第71章 ZhongNian
  钟念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沈良义不待见梁亦封了,那时她刚到国外,某次无意中把相册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沈良义经过的时候,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就上厕所的工夫,钟念回来,就发现沈良义抽出一张相册,啧啧说道:“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钟念凑过去一看,那张照片是她和他们班人在运动会上的合照。
  照片上的人青春洋溢,远处晚霞流光,落日缤纷,衬得少年少女的脸庞格外的鲜活多姿。
  钟念问他:“谁啊,不是好人?”
  “喏,他。”沈良义毫不客气地戳了戳站在钟念身旁的人,说话间满是嫌弃,“你离他远点儿,知道没?”
  “……”
  钟念小心翼翼地解释:“这是梁叔叔的儿子,叫梁亦封,他……对我挺好的。”
  彼时的钟念,全然不知梁亦封对自己的心思,但是在梁家,他对她,确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她不过是一个外来人而已,梁亦封对她虽然没有太多的关心,但是每当接触到他的视线,钟念能感受得到,他眼里没有鄙夷之色。
  而且更遑论那个雨夜的陪伴。
  在钟念十几年的记忆里,陪伴这个词,十分的难能可贵。
  父母忙于工作,对她疏于管教。再加上她的性格本就不是特别热络活跃之人,大概从记事起,钟念的记忆里,就没有陪伴这个词。
  梁亦封是第一个,主动来陪她的人。
  那一晚的陪伴,对钟念而言,实在是黑白岁月里的一枚珍珠。
  所以在此刻,面对至亲的刁难,钟念的第一反应便是,维护他。
  沈良义不满:“对你好,怎么好?有舅舅对你这么好吗?还是有你妈妈对你那么好?或者退一步,有苏花朝对你那么好,隋禹对你那么好?”
  “……”
  钟念干脆利落地抽回相片,双手捧回相册,那时她情绪管理还没像现在这样的自若,脸颊绯红,瞪了沈良义一眼:“您就瞎扯!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怎么就不能比较了!”沈良义翘着二郎腿说。
  钟念斜睨他一眼,便跑回房去。
  后来的生活里,梁亦封之于钟念而言,大概就是相册里站在她身边的孤傲男孩。
  是她舅舅不喜欢,而她又下意识小声维护的对象。
  或许命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把他们二人绑在一根红绳上。所以哪怕远隔重洋,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身边依然会出现他的名字,而她在翻阅相册时,余光里总会有他的身影。
  她从未把这些当做是爱。
  她把那些当做是“陪伴”的蝴蝶效应。
  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动,就有可能引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龙卷风;
  而他在遇见她的时候眼睫颤动,从此以后,眼里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爱情是一场最为沉默无声、又最为伤筋挫骨的蝴蝶效应。
  ·
  车厢里的两个人仍然在欢快的聊天,钟念甩下梁亦封,心情阴郁。
  沈良义非常健谈,而隋禹是什么话茬都能轻易接过去的人,他前两年走了太多的国家,把大半个世界都给游了个遍,谈笑风生时能联系到各国风土人情,这十分讨沈良义的欢喜。
  两个人谈的忘乎所以,似乎都忘了钟念的存在了。
  钟念低头研究着手机,在和梁亦封的对话框里犹豫不决。
  “我晚上来找你。”
  不行,删去。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打完之后,钟念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行,也删去。
  最后,她说,
  “初三见。”
  钟念记得沈薇说的话,初三去梁家拜年。
  所以她此刻发这句话给梁亦封。
  没几秒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钟念快速划开,点开一看,硬邦邦的两个字——加班。
  她挑了挑眉,是谁说来着,初三不上班的?加哪门子的班啊?生气班?
  哎,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真的是既闷骚,又幼稚。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回复他的时候,沈良义在耳边兴高采烈地说:“到家了!”
  钟念忙从手机上抬起头,往车窗外看去。
  果然是自家的院子。
  沈良义和隋禹已然下车,钟念没再停留,打字打到一半便收起手机,开门,下车。
  家里的沈薇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响,赶忙跑了出来。
  一瞬间,钟家里里外外,热闹的很。
  钟念兴致淡淡,沈良义和沈薇多年未见,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聊的正欢,她不忍打扰他们,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钟念点开,是梁亦封发的。
  “在你家外面,出来拿行李箱。”
  语气里,仍然有些不开心呐。
  钟念拿起手机往外走去,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撞上了来人。
  隋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成扇形,他倚在门边,笑着调侃她:“走路这么不专心啊?”
  “怎么站在门口?”钟念不答反问。
  隋禹:“你妈切了西瓜,让我叫你过去吃。”
  钟念:“先放着吧,我先出去一趟。”
  她从他的身旁掠过,眉眼间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空气里还留有她头发上的香味,很淡很淡,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清甜入喉。
  等到隋禹回过神来,钟念已经离开房子了。
  钟念小跑出了家门,左右看看,没看到梁亦封的身影。
  手机响起,她快速地接了起来,“喂,你在哪儿呐?”
  “左边巷子里。”他说。
  钟念没挂电话,往左手边的巷子缓缓走去,初春时节,巷子里穿堂风打马而过,吹得她浑身发颤。
  梁亦封原先准备不下去的,毕竟她就那样扔下自己,可抬头一看,她牙齿打颤,下一秒,他打开车门,快步上前,双手拉开衣服,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低声呵斥:“知不知道今天几度,外套呢?”
  钟念被他的衣服罩在怀里,瞬间暖呼呼的。
  她挂断手机,抬头仰视他。
  其实这个角度,最考验人的长相。
  但他下颌线流畅清俊,因为生气薄唇紧抿,低头看着她的时候,隐在眼镜后的双眼,瞳仁如墨般漆黑深邃,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晕了不远处的落日晚霞,溶溶日光在他眼底泛着微光。
  像是坠入一条银河似的。
  钟念声音含糊,落在风里,“想让你抱抱我啊。”
  生平第一次,梁亦封有种安心的感觉。
  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呢,怎么就不要命似的这样深深、深深地爱着她?
  因为这么多年,只有她在自己的眼底留下痕迹;因为这么多年,一提到爱情,他的脑海里就是她的身影。
  更是因为,她在自己的面前,最像她自己。
  梁亦封爱她倔强的表面,更爱她柔软脆弱的内心。
  梁亦封一直死死抿着的唇线松开,他嘴角上扬,眼里藏着笑意。
  怀里的人感受到了他身体放松下来,也笑了起来。
  钟念说:“舅舅不太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梁亦封蹙眉,他知道在钟念眼底,沈良义的地位。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没有错,但他是要娶她的,钟小姐这个词哪里有梁太太来的好听呢?而且谈恋爱,她只能是他的情人、女朋友,但结婚之后,那便是爱人。
  爱人这词,实在是世上最美好的词了。
  互相深爱,所以才被称为爱人。
  他蹙了蹙眉,追她,不难。
  除了相遇,其他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计划之后。
  但娶她,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能不在乎她的家人。
  梁亦封沉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这个。”
  “可是……”钟念眉头紧皱,沈良义这人她太了解了,顽固、死板,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不无担心地说:“我舅舅他,不太好相处。”
  说话之间,从她家传来阵阵笑声。
  其中,沈良义的笑声格外明显。
  梁亦封挑了挑眉,“你确定他不好相处?”
  “他非常喜欢隋禹。”钟念解释道,甚至在一度,他还建议过钟念,和隋禹在一起交往,只不过钟念对隋禹的想法一直以来就很简单,那便是,朋友,再多进一步,她都没有办法接受。
  更何况,隋禹对她也没有除朋友以外的想法。
  沈良义听完,也没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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