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辕头痛欲裂,他没想到蒋双会和谢如溪同时被绑架,对方还要求他二选一。原本姚辕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谢如溪,可是站在雕花铁门外却迟迟抬不起沉重的脚。
“二少爷!我们家如溪怎么会被绑架了!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要不是因为二少爷,她也不会提前回国啊!”黄包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凌乱的中年贵妇,两眼红肿的扑到姚公馆外,被副官挡了回去,还在拼命挣扎,不住的回头哭求。
“二少爷,还请迅速决断啊。耽误了营救二少奶奶的时机就不好了!”于副官也是一脸急色,催促着姚辕。
身后的几个副官并十几号士兵也是纷纷响应,蒋双平时为人宽厚体贴,对他们这些大老粗也是十分周道,因此他们都一心急着营救蒋双。
姚轩今日出城拉练,没有官印很难从城外调兵。现在能倚靠的,就是这些常驻姚公馆的守备。
看到大家绝口不提营救谢如溪,谢家姨太太的跪在地上的哭求声不绝于耳,又想到谢如溪是因为自己才会回国,这次被绑架,很有可能跟前段时间的运土案有关。谢如溪,完全是被自己连累了。
姚辕一时冲动,“我,我带两个人去救谢小姐,剩下的,你们去救二少奶奶。”
说完只觉得心中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手心消逝,也不敢看众人的表情,死死握拳强忍着悔意逼自己转身上车。
跪在地上的谢家姨太太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感恩戴德的跟着上了车。
看着车消失远去的背影,剩下诸位面面厮觑,二少爷真是好狠的心。顿时纷纷为蕙质兰心的二少奶奶叹息不已。
于厚此时站了出来,“各位,我们平时都受过二少奶奶的好处。现在她生死难料,正是我们报恩的时候。我已经向少帅汇报了一切,很快就会有城外侦察营的兄弟来协助我们。”
大家此时正式六神无主的时候,见于厚站出来主持大局,纷纷响应。也顾不得刚才于厚是怎么对二少爷强调困难,调不动城外兵力了。
废弃库房里一片安静,午后的阳光在飞扬的尘土间起舞。
蒋双坐在黑木箱上垂首不语,戴弘却精神异常亢奋,仿佛马上就要一偿所愿。
一个板寸男人进了屋,悄声凑到戴弘耳边低语了几句,戴弘便怜悯又快意的看向蒋双,
“二少奶奶,你夫君果然选择了谢如溪。他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你这样的如花美眷就要葬送在戴某人手里了。”
蒋双却没有配合的做出被放弃的伤心欲绝。“以戴公子的手段,想必早就知道我与姚辕夫妻关系名存实亡。费尽心思抓小女子,不会就是为了再验证一遍吧。”
戴弘却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步步靠近蒋双,“二少奶奶真是谦虚,姚辕,二世祖一个。绑他心爱的女人,不过是回报他的多嘴多舌罢了。”
说着细细的在蒋双曼妙的身姿周身盘桓了一圈,“都说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二少奶奶这样的佳人,怪不得引姚少帅折腰了。”
言毕又冷笑道,“只是可怜我小妹,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今日我便一起送你们这对野鸳鸯下黄泉告慰她的冤魂。”
蒋双挑眉,“戴弦死了?”,自从戴弦自食恶果瘫痪后,她就再没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居然死了。
第26章 兄弟阋墙
一直在货柜上上蹿下跳的九乌挥着小翅膀停在了蒋双肩头, “是被孔晴的弟弟孔晓杀的。戴弦自从瘫痪以后就怀恨在心,她对付不了主人, 就把恨意都倾泻在了孔晴身上。孔晴退学以后孔父也被开除了,孔家奶奶做主把她嫁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外地商人做续弦”
蒋双随手摸了摸毛绒熊猫的小耳朵,九乌享受的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戴弦得知主人其实是姚家二少奶奶,越发气恨。找人教训了那个外地商人一顿, 隔天孔晴就得急病死了。她弟弟为了报仇,趁着戴家被查人心涣散,摸进了病房掐/死了戴弦。现在已经偷渡出逃了。”
蒋双虽然自认早已看淡悲欢,但也不由得为这转折跌宕的世事叹了口气。
看着戴弘义愤填膺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讽刺道:“戴家事发,戴少爷能第一时间跑出去,身边还有这么多手下,戴弦却被丢在医院里。看来戴弦不过是你们的弃子罢了。戴少爷恨的, 究竟是我,还是放弃了亲妹妹的你自己呢?”
仿佛被戳中了痛点,戴弘恼羞成怒的起身就要来抓蒋双,仓库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空气中顿时浮起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蒋双侧头避开扬尘, 眯着眼转眸望去, 站在光影变幻中的正是姚轩。
“大哥。”蒋双喃喃道。
“太感人了, 少帅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戴某真是佩服。”戴弘眯着眼扫了如临大敌的几个手下一眼。
几个壮汉会意, 转身拉开了盖着麻布的货物,赫然是一箱箱炸ya。
戴弘扬眉看向姚轩,笑的得意张狂。“戴某早知今日难逃一死,能有少帅陪我,也算是值了。”
蒋双倒退了几步,急切的看向姚轩,盈盈双眸里满是担心与催促,她摇乱满头青丝,轻声对姚轩作着口型:“不要管我,快走!”
姚轩微微的摇了摇头,深邃幽深的眼睛安抚的看了蒋双一眼,又转向了戴弘。
“只要你交出鸦片销售渠道,我就饶你一命,让你和戴才英团聚。”
戴弘紧紧攥着拳,双目充血。“原本我还不确定,看来我爹一定是死了。”转身丢出了打火机,笑得声声泣血,“不孝儿这就带我们戴家的大仇人来见爹。”
姚轩一个箭步冲上前把蒋双搂紧了怀里,安抚的轻吻她发心。
落在ha/ya上的打火机咕噜噜滚动了几下,火焰不过舔黑了牛皮纸外包装就默默的熄灭了,戴弘预想的爆炸却没有发生。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一片死寂的ha/ya包,随机恨恨扫过几个手下,看到他们纷纷扭头避开视线,心中悲凉。
“我戴弘自问没有亏待你们,你们……”
话音未落,戴弘就从口袋里拔出一把迷你勃朗宁射向紧紧相拥的姚轩蒋双。
搂着蒋双的姚轩目眦欲裂,一转身将她挡在了身后,胸口顿时渗出一朵血花。
戴弘开枪的同时,门外不断响起射击声,偏偏避开要害,只射向他的四肢。
戴弘四肢中枪栽倒在地,眼中犹带着恨意,正要张口痛骂,就被踩住了嘴,绑了起来。
几个副官紧张的围了过来,蒋双紧紧扶着姚轩,纤瘦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般脆弱,拼命呼吸,却控制不了断了线般夺眶而出的泪水。
“大哥,你不要吓我……” 声音颤抖,冰凉的手指不停摸着姚轩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的脸。
“我没事。”姚轩爱怜的握住蒋双柔嫩的手,深邃的眼中满是悔恨与庆幸。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居然让自己最爱的人置身险境。
百密一疏,再周密的计划也会出现变数。戴弘举枪的那一刻,他肝胆俱裂,平生第一次被冲天的恐惧淹没。
如果这一木仓打在了蒋双身上,他将万劫不复。
医疗兵把姚轩抬上了担架,他却死死的抓着蒋双的手不肯放开。就像守护珍宝的恶龙,凶悍又惶恐,仿佛随时准备和任何试图分开他们的人拼命。
蒋双心疼他还在渗血的胸口,顺从的跟在他身边一路上了车。直到进了圣约翰医院,外科医生要取子弹,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蒋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捧着副官特意送来的温开水,羽睫低垂,鸦青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柔弱又狼狈。
姚辕脚步虚浮的走进走廊时看到就是蒋双冷清而脆弱的侧脸,他一直强行压抑的心底疼痛终于细细密密的涌了上来,刺痛得让他窒息。
情感让他想要冲上前紧紧搂住蒋双,然而理智却在冷静的告诉他,“你们完了。”
蒋双听到脚步声,转眸看了过来。她黑白分明的杏眼依旧清澈如一泓清泉,却再没有了昔日看向他时漾起的喜悦与温柔。
姚辕不敢和她对视,蒋双也只是随意一瞥就转开了眼睛。姚辕却随即贪恋的追了过去,细细描摹着她的每一处细微。
姚辕有心想要问她是否安好,几次启唇,胸口却仿佛堵了一块大石,怎么都张不了口。
“姚辕。”蒋双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姚辕顿时如蒙大赦般热切的看着蒋双。
“我们离婚吧。”蒋双声音冷寂,表情平淡。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你给我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我签字,放你和你爱的人自由。”
姚辕两腿放软,踉跄着倒退几步靠在了身后墙上,他舔了舔唇,强行握住颤抖的双手,“我……”
“二少爷!”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谢家二姨太快步走了过来,“如溪醒了,正哭着找您呢。她麻醉刚过,疼得全身发抖。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离开她啊。”
不由分说的抓着姚辕就要走,姚辕一把推开她的手,看着冷若冰霜的蒋双,“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再来。”
看着依依不舍始终不肯走开的二姨太,姚辕终于有些爆发,“我说了会去的!”
说完又看向站在走廊拐角的副官,“把她给我拉走。”
看着谢家二姨太被强行拉开,姚辕这才半蹲了下来,捂着脸有些哽咽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原谅我。但是离婚这件事,求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蒋双闭了闭眼,声音满是疲倦。“不离婚,就意味着我永远也挣脱不开你和谢如溪。你看,她离不开你,你舍不得她。我们离婚,不正成全你们的真爱吗?”
姚辕觉得真爱二字就像利箭一般刺入他心,他还想再说,手术室的门已经打开了,蒋双站起身。
“大哥做完手术了,你也进去看看他吧。”
姚辕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跟在蒋双身后进了手术室。
姚轩裸着上半身,胸前缠着纱布,他久经沙场,第一时间避开了要害。
姚轩面色还有些苍白,看向蒋双的双眸熠熠生辉,却在触及身后的弟弟时彻底冷了下来。
他控诉的看向蒋双,薄唇微动,蒋双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大哥,我和姚辕打算离婚了。”
心事重重的姚辕闻言抬起头,门外就响起了副官的敲门声,“二少,刚才那个女人现在一直跪在走廊哭喊,已经有很多人围观了。”
姚轩赞赏的看了亲信何副官一眼,清了清嗓子,皱着眉道:“小二,你去把事情给我处理好。”
姚辕闷闷的起身,“离婚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出了病房,谢姨太太果然跪在楼梯口,看见姚辕出来了,忙不迭的起身要来拽他。
姚辕侧身避开,冷着脸上楼去看谢如溪。
他是在城南的废旧码头找到她的,可是戴弘却食言了,他的手下提前引爆了ha/dan,随行的副官死死的扑住了他,被关在屋里的谢如溪却被ha成了重伤。
看到谢如溪被ha伤,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心痛怜惜,而是庆幸,庆幸被ha伤的不是蒋双,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的小妻子。
然而造化弄人,他姚辕自恃才智过人,却在失去后才幡然醒悟,只怕蒋双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他再没有弥补的机会。
进了谢如溪的病房,她断腿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痛得全身发抖,不住的□□。
“辕哥哥,你来了。”她看着姚辕,豆大的泪珠不断渗进发丝。
姚辕也心生恻然,谢如溪从前最是爱美,她那么爱跳芭蕾舞,现在却被ha断了一条腿,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为了追求正义而仗义执言。
想到这,姚辕双手死死握拳,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他终于明白,原来追求真理,践行正义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姚辕通过姚家的关系请医生为谢如溪补打了止痛针,她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金发碧眼的外籍医生却摇头叹息,暂时打几针只是治标不治本,止痛药是紧缺物资。而且谢如溪的伤势太严重,抗药性会让剂量需求会越来越大。她只能习惯并学会与疼痛作斗争。
谢如溪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问道:“辕哥哥,蒋小姐怎么样了。”
从她在茶馆被迷昏开始,一切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如果不是戴弘手下急着逃跑只点燃了一小半ha/ya,她可能已经粉身碎骨了。
然而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蒋双肯定比她更惨,是了,蒋双估计是死了。
她最了解姚辕,在姚辕心里,一直觉得她天真纯洁。其实在她看来,姚辕才是那个真正不知世事,天真善良的小王子。
因为愧疚,他一定会永远照顾她的,而作为回报,她愿意一辈子在姚辕面前扮演那个善良纯真的谢如溪。
想到姚辕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了自己,谢如溪看着姚辕的眼神就洋溢着爱与柔情。然而此时对于心不在焉的姚辕来说,不过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听到蒋双的名字,姚辕才晃过神来,喃喃道:“她没事,我大哥及时赶到救了她。你放心,戴弘也已经被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