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这样的汉子——邹涅
时间:2018-08-11 09:49:20

  霍东来露出深思之色。站在何家的立场上看这件事儿。何家这次虽然被太后算计,但是如果能顺水推舟,送女入宫,这种算计也不吃亏,甚至还有得赚!
  何氏女毕竟是世家出身,就算不当皇后,至少也得是个二品妃。何四变成妃嫔,跟裴家的联姻由何五来,对一个商人来说,这绝对是最划算的结果了。
  “何博融的性子,向来是八面玲珑,若能得到机会与宫中攀上关系,只怕……”霍东来顺着这个思路想着。
  “只是裴翎已经表态了,他未必有这个胆量。”
  霍长阳冷笑:“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
  霍东来笑了笑,“我这就安排人手散布谣言。”
  从何家如此着急更换未婚妻人选,就可以看出,虽然表面上作出受害者的姿态,只怕对送女入宫也暗搓搓地热衷着呢,他们正可以利用这个心态。
  “不必,找机会提点一下即可。何家人手也不少,何必劳动咱们。”霍长阳更加谨慎。
  皇帝并不想纳何氏女入宫,如果何家动用舆论,想要逼着何氏女入宫,皇帝会怎么看待何家?
  用这种小手段,将两边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分拉平,也是无奈之举。
  何家未必看不透这一点儿,但是诱饵太肥美,也会乖乖吞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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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女的事情,秦诺本以为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在数日之后,潜鳞司送上来的密保上,再一次被提起。
  东泊板着脸,讲述着这些日子的谣言,最后说道:“会传至如此甚嚣尘上的地步,只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霍太后吗?还不放弃这个已经破败的计划?秦诺抬头看她,等待答案。
  “根据有司暗中调查,应该不是霍太后的……可能是何家的人手。”东泊说道。
  秦诺愣住了,何家人推波助澜?这是要干什么,本来都已经平息下去的事儿……他们是要毁了自家女儿吗?还是想着将何四真的送进宫里来?
  这种行为,不怕招来裴翎的忌惮吗?
  秦诺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这种心态。固然坐在裴翎这只大船上,但是身为一个商人,多方投资才是最可靠的保障。
  “皇上要如何应对?”东泊问道。
  从眼前看来,何家并非裴翎忠心不二的死党,正是秦诺有机可乘的地方。
  此时以政治手腕而论,秦诺应该顺势将何氏女纳入后宫,封个妃子。甚至可以将何家拉拢过来,他是皇帝,比任何门阀都更加名正言顺,对裴家的势力也是一个钳制。
  但是,想到何家的这些营造舆论首鼠两端的手段,心头一阵厌恶。甚至连何慈都大大降低了印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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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慈真的有些着急了。
  京城的宅子里,何慈急忙进了书房。
  “父亲。”
  何博融刚刚谈妥了一桩生意,挥手让跟前儿的几个管事退下,笑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近来外间关于四妹妹谣言迭起,我让管事查了一下……”何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何博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这也是为了咱们何家的将来着想。”
  “可如此甚嚣尘上,万一皇上并不想将人纳妃,将来让四妹妹如何自处?”何慈忧心忡忡。
  “你四妹妹的容貌才情,岂有男子不动心的?”何博融不以为然。
  “如此只怕会让裴将军认为我们有异心。”
  何博融笑容一窒,停顿片刻,笑道:“放心吧,我特意让在外行事的人小心行事,不会查出是咱们放的消息的。”
  何慈满面忧愁,他可没有父亲这样乐观。何家在京城的根基不足,说小心行事,谁知道会被哪方势力算计。
  而且入宫封妃又如何?听闻宫中皇帝已有内宠,而且还是霍家出身,自己妹妹性情柔弱,哪里能竞争地过人家。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在裴翎的这条船上了,这种两边讨好的行为,极有可能最终的结局是两边都得罪。
  “我也是为了家族……”何博融叹了一口气,心中隐约有一层忧虑。
  裴家固然是极好的,裴翎待人的手腕,也向来恩威并济,仁慈宽厚。可是当年的那件事情,他真的不在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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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拓这些日子有点儿烦,非常的烦,特别的烦。
  在霹雳营,还有在禁军五卫之中,经常会有人用不可描述的眼神来看着他。
  那种眼神,像是同情,又像是幸灾乐祸。或者试图扫过他的头顶,在上面寻找什么带点儿颜色的东西。
  裴拓真想冲上去拽住他们的领子,大吼一声,“老子本来就不想娶何氏女,谁管她去死啊!”
  奈何,这种隐私之事,根本无法宣之于口。而且定亲多年,这个未婚妻一直存在契书里。这些年裴拓日日行走行伍之间,与任惊雷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们沙场奋战,不亦乐乎,压根儿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未婚妻了。
  在这样满心郁闷无处发泄的情况下,裴拓再一次进宫轮值了。
  其实他是不想入宫的,宫禁值守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向来被他所唾弃,但这一次皇帝指名了演武堂教导由他来,霹雳营便安排了他过来。
  入宫第二天,皇帝便来到演武堂。
  指点这么个花架子,裴拓很是无聊,但还是尽忠职守地履行着职责。
  皇帝态度倒是非常温和,仿佛是对他有些愧疚一般。
  是想通过这种行为,表达对裴家的亲近和愧疚吗?
  裴拓真想对他说一句,我不介意,请英明的皇帝陛下将何四小姐和何五小姐一起收进后宫吧,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离开了演武堂,秦诺回了乾元殿。问道东泊:“都准备好了?”
  东泊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点点头。
  秦诺咬牙切齿,他是真的要给裴拓一点儿颜色看看了。
  上次两人闯进飞凤阁那件事儿,裴翎求情,他也不介意了。没想到内中还另有别情。
  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无凭无据,自己也不好再翻案。好在裴拓的性格,他很清楚,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次他专门给他营造了机会。甚至还安排人将任惊雷调开了。
  然后再让人盯着裴拓,就等着抓个现行的!这下子连裴翎也没脸向自己求情了吧。
  裴拓回了办公的驻地,发现任惊雷因为格物司的事儿被叫走了。
  本来想掉头回去歇息的,任惊雷的亲卫上前,笑眯眯递上一封公函,“统领,刚才任统领走的时候,专门交待了请您把这点儿事儿处理一下。”
  裴拓接过来看了,是霹雳营最近的公务,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平日里最不耐烦这些东西的。
  但几件公务都颇为着急,他左思右想,只好苦命地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开始批阅。
  几件事儿都格外麻烦,裴拓处理完那一批公务,已经半夜了,索性也不睡觉了,去后院小广场上打了一趟拳法,然后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开始了第二天的工作。
  秦诺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询问裴拓的动向。得知这小子竟然处理军务一直到半夜,简直目瞪口呆。
  完全不像是裴拓的画风啊!
  立刻意识到,是任惊雷在管束着这家伙呢。
  看来这个招数行不通了……
  这一天晚上,皇帝突然有圣旨来,请裴拓前去。
  裴拓大惑不解地来到乾元殿。皇帝正在桌案后批阅奏折。示意平身之后,他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开口道:“朕昨日听南乡侯说起北朔之事,深有感悟。今日正好有关于北朔的民生折子呈上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秦诺表情郑重。白天两人在演武场的时候,确实谈起了北朔的往事。
  北朔的消息,也是裴拓一直关注的,不敢大意,立刻接了过来,仔细阅览。
  是北疆的地方官员呈上的,关于北朔近日东部草原遭受雪灾之事。暴雪连绵,覆盖了千里之遥的草场,导致牲畜冻死饿死无数。上折子的官员颇有才干,详尽调查了今次的受灾情况,认为波及十几个部落,人口超过百万,如今灾情还没有缓和的迹象,万一继续扩大,北朔东部极有可能在开春季节陷入饥荒。到时候就算北朔中央朝廷不想要轻启战事,东部的部落饥饿难耐,也有可能组成小股的盗匪,骚扰地方。
  这位官员建议朝廷早作防备,修缮东部一带的城墙,并增加兵马……
  裴拓仔细看了,点头道:“这位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北朔一旦受灾,必会南下侵扰,只是不知这雪灾是否还会继续。北朔对冬季的灾荒也有防备,入冬前大多数牲畜都会宰杀,储备为粮食,若雪灾到此为止,也不会饿死太多人……”
  听完了裴拓的看法,秦诺又询问了好些细节,裴拓在北疆生活了近十年,对地方民生政务极为了解。时常有想法让秦诺惊讶,两人越谈越是深入。
  说完了北疆的事情,秦诺又提起对铁浮屠的研究。
  这也是裴拓关心的话题,不知不觉,两人一直谈到了后半夜。
  谈话之间,裴拓对眼前的皇帝有些改观,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至少还虚心好学,善于纳谏,应该也是明君的潜质之一吧。
  秦诺目光扫过桌上的西洋种,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笑道:“今日辛苦将军了,朕受益良多。”
  “臣分内之事,不敢当皇上辛苦。”裴拓起身告退。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秦诺笑了笑。
  第二天晚上,太监又来传话的时候,裴拓很是诧异。
  他跟着传旨太监进了乾元殿,皇帝却并不在殿内。
  裴拓皱眉。旁边太监低头道:“请侯爷稍等片刻,皇上还在议政殿与范丞相商议事情,很快就过来。”
  “皇上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对裴拓的疑惑,太监详尽解释道:“是今日工部上了折子,关于铁浮屠的研究取得不小的进展,皇上想要听听侯爷的意见。”
  铁浮屠是裴拓如今最关注的焦点了,立刻提起精神,顺着太监的指引,到了书房等候。
  坐在椅子上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派人召见。
  这里是御书房,桌案上摆着几本奏折,就是刚才太监提到的关于铁浮屠研究的奏折吧。
  是什么内容呢?有什么重大进展?裴拓顿时心痒难耐。他是酷爱战马的人,又对北疆战事最上心,铁浮屠的研究一直是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忍不住就想拿起来看一看。
  昨天皇帝也递了好几份奏折给自己阅览,而且刚才太监也提到了,待会儿就是商议此事的,自己先提前看看也没关系吧?
  裴拓满心好奇,就像是酒徒看到了绝世佳酿,书虫拿到了追索的话本,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下。
  而且书房里并无太监宫女服侍,只有两个小太监留在门外。
 
 
第109章 昏君
  犹豫了半响, 裴拓几次伸手,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来。算了, 再等等吧, 说不定皇帝很快就要过来了。私自翻阅奏折,总是不太合规矩的。
  然而等了又等,秦诺一直没有过来。
  裴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纵然精力充沛, 但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合眼了。
  这些天任惊雷这王八蛋, 尽把一些杂七杂八的军务推给他。再加上晚上皇帝也召见。一开始, 他自持精力充沛, 不睡觉也无所谓。但几天下来, 还真有些抵不住了。
  紫铜火炉里跃动着明亮的火焰, 吞吐着掺杂了香料的木炭, 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鼻端缭绕着清淡的香气,更让人浑身都懒洋洋的。
  困劲儿一重重涌上来, 眼看着皇帝一直没有过来,裴拓干脆趴到桌子上,本想着眯一会儿的。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裴拓朦胧中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他悚然一惊,睁开了眼睛。
  还是在乾元殿的偏殿里,身边的香炉依然在烧着,桌案上点着精巧的青鸾灯, 只是因为时间太久,灯芯燃烧殆尽,火光昏昏沉沉的。
  自己睡了多久?他左右看着,目光顿时一紧。
  皇帝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案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听见他醒来的动静,秦诺含笑看着他。
  “南乡侯休息地怎么样?刚才朕过来,看你太过疲惫,就没有叫醒。”
  裴拓连忙起身,跪倒在地:“臣失礼,请皇上责罚。”
  秦诺放下手中的书册,笑道:“是朕太不体恤人了,只一味儿想着北朔的方略,忘了你白天都没有时间好好歇息。”
  确实是自己太心急了,忘了他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本来以为这小子肯定按捺不住,会擅自翻阅奏折,毕竟前一天自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暗示。
  没想到一开始竟然忍住了,而之后……在这里都能睡着。秦诺也无语了。
  让裴拓起身,秦诺又温声安抚了几句,让他退下好好歇息吧,之后再找他询问。
  裴拓应了。
  从乾元殿出来,寒风一吹,裴拓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回味刚才偏殿里的情形,总觉得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尤其是醒来那一瞬间,看到皇帝的那一幕。
  想要仔细思考,可是伏案睡觉带来的身体酸痛涌上来,还有睡到一半被打断的痛苦感。裴拓只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将满心疑惑抛到脑后。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回去之后已经是快天亮了。
  连着几天,都熬到这个时间。
  裴拓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还有憔悴的脸色,在一众准备上工的侍卫们的目光洗礼下,回了房间。
  简单洗漱一番,他匆匆跑了出来。身为军人的习惯,无论多么疲惫都不会耽误工作。
  虽然一整天脸色都很憔悴,但裴拓还是完成了任务。
  终于熬到晚上,裴拓真有些怕了。
  幸好,第四天的晚上,皇帝并没有召见,也许是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疏忽。
  裴拓终于安心睡了个好觉。
  年轻人身体底子好,一觉安眠,裴拓迅速恢复了过来。
  秦诺这边,正想着该怎么样继续下一步计划。
  这一日晚上,许敏才在替自己将奏折收拢起来之后,并没有立刻退下,反而笑道:“皇上近日看折子到这么晚的时间,也该小心身体啊。勤政也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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