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这样的汉子——邹涅
时间:2018-08-11 09:49:20

  因为东泊他们坚持不同意,秦诺干脆提起要辟东营那边出动人手,被逼无奈,东泊只能“忍辱负重”同意了。
  用辟东营更容易泄密。
  但在人选的选择上,又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秦诺这才知晓,东泊的意思,是执行完这个计划,将相关人员灭口的。
  用得着这么凶残吗?秦诺想了想,确实就是得这么凶残。
  因为这件事情,严重违逆这个时代的伦理道德!
  就算再值得信赖的人,也难保将来不会有泄密的一天。
  终于明白之前工部和礼部的那几个修建皇陵的官员是怎么死的了。
  秦诺苦笑,最终,他把人选敲定为方源。
  没错,那个森林里神出鬼没的人影,是方源假扮的。旁边则是东泊亲自开口,帮忙配了个音,渲染一下气氛。
  其实秦诺想着自己去走一趟来着,可惜皇帝出宫,牵动的方方面面太多了,不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幸好自己这两年个子拔高飞快,今年新作的龙袍方源穿着也勉强合适了。
  只是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方源的表情也非常精彩。
  亏得秦诺以为方源任何变动都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东泊在旁边吐槽了一句,“如果不是皇上的话,他这时候就该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了吧。”
  唉,有这么严重吗?
  你看,霍家不是接受良好吗?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霍东来,秦诺笑得一脸温柔。
  霍东来站在乾元殿中,先屏退了左右侍从,然后躬身一礼,开口就是石破惊天:“皇上想要断绝我霍氏一族吗?”
  这么直奔主题,真不是自家老丈人的风格。
  也说明他被逼得急了。毕竟这种传言坐实了,真的要破家灭门的。
  “霍卿何出此言?倒是让朕不安了。”秦诺不着急,反正如今主动权在他的手上。
  秦诺散播谣言的手段之高杆儿就在于,他并没有指着鼻子大骂霍太后的罪名,像秦健的讨逆檄文,其实勋贵圈子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是让自己出兵谋反更加名正言顺的一种手段而已。他若是能成功上位,也许霍太后真的要以谋害丈夫的毒妇恶后形象名留青史了。就像前世盛唐历史上的安乐公主。
  可惜秦健没有成功,自然只是贻笑大方的扭曲栽赃而已。
  秦诺的谣言更加高杆儿,他选择了一种迂回曲折的方式,让人不自然地联想到某些源远流长的谣言。
  人对自己动脑辛苦推理出来的结论,往往更加笃信。
  霍东来长叹一声,“宫中太后这些年行事越发偏执固执,向来连家人的劝导也不肯听的。”
  这是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秦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霍太后的种种举动,他不相信霍东来不知道。实际上霍太后想要重掌权柄,离不开霍家的支持,这些天一定也暗中联系了,想要修复关系。
  霍家固然想着与霍太后修复这段亲缘关系,但对她的野心却并不支持,当然也没有出手阻止。之前秦诺在几次施政上,都选择了打压霍家的势力。无论是昌龙观安抚使的人选,还是之前更早的因为霍彬引发的讨价还价。
  所以由霍太后出手,给皇帝制造一些压力和麻烦,霍家也是乐见的。
  而现在,秦诺所要逼迫的,也是让霍家出手,为他解决这个隐患。
  碍于孝道这个帽子,他无法对霍太后直接动手,除非真的坐实这个谋害亲夫的谣言,但这个罪名坐实了,有罪的不仅霍太后,霍氏一族都要株连。甚至包括霍幼绢。
  自己登基以来,霍氏一族虽有擅权之嫌,但整体上来讲,还算有分寸、知进退,而且如今朝堂上也不能少了霍家的势力。
  “霍卿的劝说不肯听,那么霍老爷子的呢?亲生父亲的劝说,总会听一两句吧。”秦诺含笑问道。
  霍东来沉默片刻,开口道:“皇上希望如何?”
  “朕并不想了解手段,也不想知道过程,只想要一个结果。”秦诺言简意赅,“朕不想日日看到太后了。”
  霍东来苦笑,这个要求总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也不必讨价还价了。
  霍东来躬身道:“臣明白了。”
  离开了乾元殿,外面的阳光灿烂而温暖。
  霍东来苦笑着,虽然不是太顺利,但总算还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霍太后还不清楚一件事,如今的少年天子,登基虽然不过一年,但在朝臣当中,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威望。
  而且秦诺性格温和,待人优厚。这样的一个主君,总是让文臣武将都放心的。没有大事,谁也不想再看到朝政无端起波澜了。
  毕竟两年之内换三个皇帝,是任何朝廷都无法承受的。
  霍家的动作很快,短短三天之后,霍太后启程去了避暑行宫。
  据说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太后心情郁闷,身体不耐,便干脆到了北边的行宫避暑。
  往年的这个时节,宫中贵人都是要去的,包括皇帝的御驾。不过今年有南陈战事,国政要紧,皇帝便没有轻动。只有太后,带着隆重的仪仗,还有一些太妃太嫔,以及一些闲散宗室去避暑了。
  秦诺终于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随着太后出宫避暑。宫外的谣言在各方势力的联合压制下,也逐渐平息下来。无论是关于太后的,还是秦诺的。
  大家的目光焦点,又一次回到了战事上。
  *****
  温泉行宫之中,遍地葱绿,鲜花盛开。
  气候更是清爽宜人,甚至早晚还带着些凉意。
  行宫坐落在沧江边上,中间引入江水,堆石为湖,占地千倾,行宫一大半都盖在湖面上,亭台楼阁,延绵不绝,宛如水上仙宫。清晨起雾的时候,朱栏翠阁掩映在洁白的大雾中,更如同瑶池楼台一般。
  这一天清晨,在临湖而建的一处小楼上,霍太后正闲闲依靠在栏杆处,听着身边女官的禀报。
  说的是如今京中的消息。
  太后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团扇,上面的牡丹苏绣栩栩如生,引动几只蝴蝶翩然飞过,想要停驻了上面。
  霍太后慵懒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扇子,蝴蝶却不肯散去。甚至有一只胆大的,停留在了她朱红色的衣袖上。
  自从来了行宫,也许是风水更加养人了。霍太后看着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竟然比在宫中的时候更加开朗舒适。
  此时含笑驱赶蝴蝶的模样,天然有种风流妩媚。
  听完了京城的近况,霍太后笑了笑,曼声道:“也该起风了。”
 
 
第123章 泄密
  那个消息传来是在上午。
  早朝散去不久, 秦诺正在书房里批阅一天的奏折,突然许敏才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带着几分踉跄, 眉头蹙起。
  这种失态的模样, 秦诺还从来没有在一向沉稳冷静的许敏才身上看到过。
  “皇上,南陈战场,我军大败!”
  一个消息让秦诺也勃然变色。
  就在十天前, 镇南将军府策动了开战以来的最大攻势, 调集了十万大军, 又汇合了前去增援的神兵营, 共计十五万精兵, 试图以泰山压顶之势, 一举将南陈残党的主力彻底歼灭。
  战事开启之后, 一开始便抢占了优势。
  被南陈夺回的几个郡县, 相继在朝廷大军的压制下回到手中。
  毕竟南陈残党的主力不过六七万兵马,就算最近局势败坏,有些南陈的世家摇摆不定, 暗中投效。新招揽的兵员,暂时也无法投入战场上。而且更多的世家贵族,都在摇摆观望之中。
  南军兵分两路,分别从绥州和密州出击,势如破竹,一路攻陷了广邑和栾岛等数个郡县。
  就在打到灵武郡的时候,遇到了硬骨头。这也是在预料之中,自从南陈灭亡, 这里就是南陈残党的盘据地,民风彪悍,地形复杂,难以收拾。
  南军也早有准备,前锋军和左路军汇合,试图攻陷卡在要道上的管县,那是一个小城池,不过两三万人口,正建在山道的豁口处。
  所以这一处小小的县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几年前,南军也是攻陷了这里,才成功挥兵南下,将连续四郡之地收入囊中的。
  战争的变局就出现在这里。
  经年累月的战事,南军对这里的天时地利已经足够熟悉了,按照惯例摆开阵势,准备一举攻克。
  谁料,攻陷管县比想象中的更容易,不过半天功夫,大军就叩开城门,冲入城内了。
  冲入城内却发现情况不对。
  城内的百姓早已被转移了,街市房屋上埋伏了很多敢死之士,开始发动攻击。同时城外伏兵出现,向着管县逼近。
  发现是一个陷阱,南军并未慌张。
  陷阱也不怕!南军坐拥大军,任何陷阱,直接踏过去就是了。
  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都毫无用处。
  当时领兵的镇南将军宇文彻就是这样想的,直接一边命令士兵剿灭城内伏兵,一边组织城外的士兵迎敌。
  就算来的是南陈主力,顶多五六万兵马,自家在城外的还没入城的兵马就远超这个数目。正好将这帮人就地剿灭,免得他们逃窜山林,还要花费心思搜查。
  然而战争开局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南陈的兵马,竟然势如猛虎,锐不可当。
  当时南军安排在城内剿灭伏兵的不过一两万人,其余八、九万精兵,都在城外对敌,两军狭路相逢,对垒分明。按理说应该是精锐者,人多者取胜。
  南军人数占优势,又都是百战劲旅,竟然一触即溃,大败而归。
  只因为南陈的兵马,用了一种新款的武器。
  那是一种弓、弩!
  两军接触的瞬间,先是骑兵争锋,铺天盖地的弩、箭当面杀到,南军的骑兵先锋猝不及防,顿时纷纷中箭。
  普通的箭矢,是无法射穿兵马铠甲的。南军的先锋骑兵虽然不及铁浮屠那样全副武装,也都穿着精锐铠甲。然而在南陈的弓、弩之下,钢铁铠甲竟然如同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被穿透射杀。
  偏偏管县的前半部分地形并不开阔,两侧有山道阻碍,骑兵无法散开。
  结果就是大批量的骑兵被射杀倒下,立刻阻碍了后面队伍的冲杀和分散。
  南陈兵马的弓、弩不停,压制地南军无法抬头。
  总算宇文彻也算征战沙场的良将,见势不妙,立刻指挥士兵后撤,退入了管县之内。想着凭借城墙抵挡。
  攻守瞬间逆转了。
  而南陈一方,也早已预料到了这种局面。
  管县通道两侧的民宅里,很多早已被他们埋伏了火油等物,此时敢死之士放起火来,立刻浓烟滚滚,整个管县几乎化为火场。
  宇文彻虽然立刻组织士兵灭火,同时抵挡城外的兵马。
  然而南陈残党在管县的火油放得极多,一副要将整个城池化为地狱的架势,火势燃起之后,根本无法控制。加上天干物燥,根本无处寻找水源。
  眼看着火势无法压倒,南军迫不得已,只能退出城池。
  而城外是重重围困的兵马,还有铺天盖地的弓、弩……
  ……
  “南军惧死,方有此败。”听闻了这场战事的经过,裴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霍东来也沉默不语了,当时的情形,若是一开始就拼着前锋折损,一举冲杀出去,将弩阵冲散,便可以绝地反击了。
  但南军驻守江南富饶之地太久了,这些年攻打南陈残党,虽然战事不断,但都是凭着大军优势压倒性地胜利,根本没有经历过苦战。说是精兵,最精锐的恐怕是装备和待遇吧,论干死拼搏的劲头儿,只怕连中军都不如。
  秦诺也看过资料,早些年,大周与南陈势均力敌,战事不断,南军也算久战沙场。但是攻陷建邺之后,战事逐渐减少,南军这些年遭受到的最惨烈的折磨,是气候和毒瘴问题引发的疫病横行。阵亡的人数还没有病死的人多呢!后来驻扎多年,逐渐适应了当地的环境,加上太医院这些年连续研制药材,镇南将军府也广泛配置药丸,疫病的伤亡才逐渐减少。
  整体上而言,南陈的战场上,因为大周兵马占据绝对优势,江南又物产丰沛,战争的整体氛围比较宽和,不像北疆那么残酷。任何精锐兵马,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久了,好战之心都会被逐渐消磨。
  最后的决战时刻,伤亡人数一多,主将和士卒都开始畏缩不前。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失败。
  在被大火阻挡,发现前无生路,只能力敌之后,宇文彻也曾经组织了几次冲锋,想要扛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冲杀出去。
  奈何经历过之前一场败仗,还有退守救火一系列变故之后,军力已疲,军心已散,这时候怎么也冲不出去了,几次冲锋都败退下来。
  一场大战,以南军惨败而告终,直接战死者超过五万,而剩余的兵马,大都变成了南陈的俘虏。包括这一战的主将宇文彻!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员,镇南将军,竟然变成了敌人的俘虏!在大周军功起家的历史上,也算头一个了。
  只有副将杜慷绝地反击,率领着两万多人马,在苦战良久之后,找准了破绽,从南陈的包围圈中冲杀了出去。之后一路且战且退,直到北边密州,与落后一步的神兵营汇合,才站稳了阵脚。
  他能顺利逃出,也是得益于南陈兵马不足,久战力疲。
  一场大败,还败得如此惨烈,之前秦诺最担忧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好吧,之前他还在愁着,该怎么处罚这帮尸位素餐腐化堕落的南军将领,如今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他冷笑着,“如此惨败,纵然南军俱死,也难赎其罪!”
  “惧死”与“俱死”,同音不同意。却昭示着裴翎和皇帝对南军一样的指控。
  朝臣一片静默。实际上感到愤怒的不仅是皇帝,整个朝廷都对这场大败充满了愤懑。
  但如何追究责任,这些都是后续。
  比起南军战术上的失误,更可怕的是另一件事!
  南陈残党用的弓、弩,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是开天弩!
  长达两天三夜的鏖战,南军也杀伤了不少南陈的士卒,其中几次组织冲锋,俘虏抢来了十几把弓、弩。副将杜慷在突围的时候,也一起带了出来。被神兵营的统领霍飞茂安排人手,带着快马返回京城报信。
  收到战败的消息之后,秦诺立刻召集群臣上殿。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几乎所有的朝中重臣都汇聚议政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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