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长廷揉了揉眉心问道:“方才发生何事了?”
赵升看了一眼叶子中的符水,说道:“你睡着了不知道吗?好在我身上还有祖师给我的符咒,我将他化成水给你灌下,你才醒来。”
“你怎么给我喝这种黑乎乎的东西。”胥长廷有些委屈,不过若不是这碗水,他极有可能陷入过往的记忆中,这是个梦中梦,原来做梦的并非是慕容绣,一直都是他自己。
一旁沉默的慕容绣突然说道:“道长,看来我们真不该救他,真是不识好人心。”
猳妖匆匆忙忙地赶来禀报消息:“大王,那几个人破除了幻境,朝这里来了。”
猳妖王从寒潭之中看到了一切,沉声说道:“看来他们是为了找这个女子而来,待我取下舍利子,离开此处。”
看着躺在一旁的纪妙之,猳妖请示道:“那这个女子如何是好?”
猳妖王目光一冷说道:“把她丢入寒潭之中。”
待三人来到猳国,早已不见了猳妖的踪影,他们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离开了这里,慕容绣环顾了四周,问道:“这儿为何如此安静?”
赵升看了她一眼,呢喃道:“看来他们知道我们来,早已离开了。”
“不会的,她一定还在这。”胥长廷却并不这样认为,他能感觉到纪妙之的气息,他一向对气味较为敏感,更何况自己绝不会忘记她身上的味道。
他走到了寒潭前,毫不犹豫地想要跳下去一探究竟。
赵升拉住他,面色凝重,说道:“你疯了,这可是寒潭,奇冷无比,下去极有可能会丧命。”
胥长廷目光炯炯,说道:“她便是我的命。”
见他跳入了潭中,赵升便要跟着跳下去,慕容绣却在一旁制止道:“道长,你就让他去吧,我看他不下去也不会死心的。”
冰冷刺骨的潭水,如同一根根扎入皮肤,侵蚀骨髓的寒针,纪妙之的双脚已被寒藻所束缚,她看着熟悉的身影向自己游来,心中一动,说道:“长廷,你不要过来,我已被这潭水中的寒藻牵绊住了,你根本救不了我的。”
胥长廷目光毅然,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游到了纪妙之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下一刻便吻上了她的唇瓣。
纪妙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中,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莫名的暖和起来,她捂住了嘴,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胥长廷粲然一笑,说道:“是白泽的内丹,它可以帮你抵御寒冷。”
不知他是满足于方才那个吻,还是因为能让纪妙之坚持下去才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见他弯下身,为她开了脚上的寒藻,纪妙之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胥长廷安慰道:“我无事,你别忘了我还有舍利子,不会死的。”
二人游上了岸,而纪妙之却发现胥长廷头上冒着冷汗,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胥长廷眉目舒展开来,在她身上蹭了蹭,说道:“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看在方才你救我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如若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纪妙之见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
回到了豫州,纪妙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毒并未解,她的手臂和脖子上长满了如同猳妖一般的长毛,只怕过段时间她的思想也会同那些妖怪一样。
她本想和胥长廷解释这一切,又怕他会取笑自己现在这副奇怪的样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胥长廷的声音传来:“主人,你回来后躲在房中一天了,连爱吃的都不屑一顾了吗?”
纪妙之犹豫了一会,说道:“长廷,我跟你说,你就站在那儿别进来。”
胥长廷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的样子会很奇怪,若你看到了不许嘲笑我,也不许不认我这个主人。”纪妙之坐起身,用被褥裹着自己的身体。
胥长廷缓缓地推开门,说道:“我何时嫌弃过你的容貌了,因为你本来就很丑,也没必要嫌弃呀!”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纪妙之古怪的举动,他走上前试探性地拉着她的被子,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在学乌龟,把头缩进被子里。”
“不是这样的。”纪妙之鼓起勇气脱下了被褥。
胥长廷沉默了许久,竟突然笑出了声:“噗,我懂了,你是在学猴子是吗?不过你这装的也忒不像了。”
☆、(叁)猳妖之国
见他东揪揪西扯扯, 纪妙之推开了他的手, 怒斥道:“喂, 会痛的。”
胥长廷一把揽过了她的腰,又在她的肩上蹭了蹭,说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和我本来的样子像不像,这才是天生一对。”
纪妙之推开他,说道:“谁要同你天生一对, 快想想办法把它除去。”
“那可不简单。”胥长廷坐正了身体,他的手掌上登时间多出了一把剪刀,露出了寒芒向她伸出了魔爪。
纪妙之愣愣地问道:“你拿剪刀做什么?”
胥长廷嬉皮笑脸地回道:“放心,我的手法极好, 定将主人变回以前细皮嫩肉的样子。”
纪妙之摇头:“不要, 这治标不治本。”
“那就用钳子,连根拔起,绝不会再长出来。”胥长廷拿着钳子,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很痛的,不行。”纪妙之想到血肉模糊的自己便被吓得胆战心惊。
胥长廷继续道:“那就用火折子。”
纪妙之目光如水, 似要滴出来一般,极为认真的问道:“然后呢?”
胥长廷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全都烧光啊!”
纪妙之这才发现自己被胥长廷耍了, 她怒不可遏地呵道:“你伺机报复对不对?你烧一个试试,你把我当成集市上卖的烤全羊啊。”
胥长廷又好气又好笑,到这个时候她竟然想的还是吃的, 无论是生气、开心她总是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放在脸上,或许她是这个世界最真实,最澄净的人。可是曾经的纪妙之却是截然相反,他似乎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但他明白若此刻不抓住,或许千年万年再无相见的机会。
“那就没办法了,其实主人这个样子也挺迷人的。”胥长廷笑比清河,似是玩笑却又说的极为认真,他加快了脚步向门外走去。
纪妙之一头雾水地唤道:“喂,站住!”
不多时,赵升端着汤药入了她的房间,纪妙之因为之前的事还未完全消气,她撇开头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升目光炯炯,诚恳地认错道:“之前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我是特意向你来赔罪的。”
纪妙之见到他便气不打一出来,更别提什么原谅,她挥着手说道:“不必了。”
赵升将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这碗符水,能解你身上的毒。”
“谁知道你还会不会继续害我!”纪妙之漠然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符水,她上次就是因为他的符被囚禁,更不能再轻易相信他的话。
赵升淡淡地说道:“这药是胥长廷亲手为你熬的,他虽然自己也受了伤,却不愿假手于人。”
纪妙之不可置信地扬起头,问道:“他受伤了?他方才不还好好的。”
赵升在一旁解释道:“那池中的水是至寒之物,他又将内丹给了你,怎会毫发无伤,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是啊,她总是如此粗心大意,总是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冥冥之中,一直都是他在守护自己,或许这渐渐地成为一种习惯和依赖,纪妙之心不在焉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豫州这几日流言四起,几个妇孺在集市上议论着:“你没有没有听说啊,最近豫州常有披着人皮面具的怪物出没。”
提着篮子的妇人震惊地问道:“人皮面具?”
几个女子在一旁应和道:“对啊,他们的脸时常会突然掉间下来。”
妇人半信半疑地说道:“天底下会有那么邪乎的事?”
“所以你们可要时时警惕这些人,恐怕又是那些妖孽在作祟。”
一到宵禁,集市上便再无半个人影,正当小二要关门打烊时,来了一个头戴帷帽的神秘男子。无奈下,小二只好上前招呼:“客官,你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声音沙哑,简洁明了地回答道:“住店。”
小二做了记录,又将木牌递给了他,恭顺地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那里边楼上请,这是您的排号。”
那人走了两步,又回眸看了一眼,声音低沉:“对了,准备点吃的上来,钱我会一起付。”
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马上给您送去。”
未过多时,小二端着饭菜,轻叩着那人的门说道:“客官,你要的东西给您送来了。”
那人并未作出回应,只是不知为何门自己打开了,那人已摘下了帷帽露出诡谲的笑容看着小二,蓦地,他捂着自己的脸似乎极为痛苦。等小二回神时,那人已化作了一副皮囊,他大惊失色怪叫道:“有,有妖怪,救命啊!!!”
小二仓皇失措地向门口退去,却因恐惧而变得腿脚发软,当他艰难地爬到门口时,又吹来一阵诡异的黑风,那门竟被无情地关上了。
赵升从外头回来,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昨夜回春酒楼死了一个人,死者生生被剥去了人皮。”
纪妙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诧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那些猳妖又出现了?”
胥长廷似乎并不惊讶,他们无法留在蜀中,便在此为非作歹报复他们,沉思片刻他沉吟道:“他们披着人皮,去掩盖自己的妖气隐匿于豫州,恐怕我们很难抓到他们。”
“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每隔三天便会换一次新的面皮,这样豫州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了。长廷,你有什么办法吗?”纪妙之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急切地希望得道答案。
胥长廷摇了摇头,解释道:“此时并无良策,他们常在夜间出没,我们只能时时刻刻注意城中那些可疑之人。”
慕容绣毛骨悚然地说道:“这可不是大海捞针吗?若是妖怪没抓到,自己被猳妖剥了皮,那可如何是好?”
纪妙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为你自己担心吗?”
慕容绣捋了捋头发,又继续说道:“那可不是,那妖怪如此厉害,我们还是迟早离开豫州的好。”
纪妙之冷哼道:“要离开你一个人离开好了,我们不会离开的。”
“道长,人家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你看她。”慕容绣像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苦巴巴地看着赵升。
而赵升似乎并不当作一回事,拿起桌上的佩剑便向门外走去,慕容绣见状连忙紧跟了上去,问道:“嗳,道长,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去啊!”
赵升目光泠泠,问道:“我去检查尸体,你可也要一起?”
慕容绣伸长了脖子,想着那一具血肉模糊,被剥去皮囊的尸体,胆怯道:“那尸体被剥去了人皮,一定怪恶心的,我看我还是不要去的好。”
沉默在一旁的胥长廷做了一个决定:“主人,你和赵升一起去吧。”
纪妙之连忙摇头反对:“不行,我不确定你的安危时,我不会离开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想救豫州的百姓吗?不用担心我的。”胥长廷露出风轻云淡的笑容,不管发生何事,他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笑容,不想让她担忧。
纪妙之迟疑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摸摸这是什么?”胥长廷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纪妙之皱着眉,胡乱的摸了一通,却仍未明白他此话的含义。
胥长廷的双眸如同月光般柔美神秘,又如同深蓝色的大海深邃悠远,他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宠溺而不舍的语气说道:“我是让你感受我心跳的声音,糊涂虫。”
他明明在笑,却似有几分淡淡的忧伤:“有你在,它永远不会停止,因为它是为你而活的,明白吗?”
纪妙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你要照顾好它!”
胥长廷并未回答,低喃道:“快走吧,赵升还在等你。”
尸体早已被送到延尉局中,二人只好等入夜用穿墙术进去。一番查看后,赵升在尸体旁发现了另一具皮囊:“这里还有一张人皮,但按照大小身形来看应该不是死者的,而是在他之前用的另一张面皮。”
纪妙之打量了这具死尸,思忖道:“看他的伤口,应该是用连月弯刀所致。”
赵升诧异道:“你对武器也有所了解?”
“只是懂些皮毛罢了,如此完美的手法,除了连月弯道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武器,何况从他的伤痕来看,更是相当吻合。”纪妙之也只是曾经听说过,这猳妖根本不会有时间去学这些手法,所以他们只有入利用工具。
赵升极为认同地说道:“那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找随身佩戴连月弯刀的人,说不定便会有猳妖王的下落。”
纪妙之说道:“嗯,我们现在就出发。”
☆、(叁)猳妖之国
张道陵座下弟子三千, 但对赵升还是极为器重的, 他的真传一生只授予三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他。
看着他放在一旁的法器,纪妙之好奇地问道:“赵升,你这探测妖物的法器灵不灵啊?”
“那是祖师就给我的, 怎会不灵?”赵升向来尊师重道,祖师的话他时刻铭记于心,这也是张道陵如此信任他, 将法器交给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