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气森森?
魏熙看了眼前小院一眼,虽有些败落之气却也没多阴森呀,侧头看着擒芳:“你怎么每天都想这些,也不怕真把鬼招来。”
擒芳看着魏熙,问道:“您还记得我给您讲的那个作恶富户被冤魂缠上的故事吗?那富户后来诸事不顺,不就只得卖了大宅,住了一个阴凉败落的小院子吗?”
魏熙听了不再说话,行至门前,领路的内侍忙推开了院门,魏熙四处看了一番,院子之前虽说不上雕梁画栋,但到底是宫中的屋舍,也差不到哪去,如今或许是疏于打理,果真有些败落之意。
魏熙正打量着,却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魏熙闻声看去,就见赵氏一袭素色襦裙站在门内,便是废后那天,赵氏都是端雅华美的,可如今却显得老了很多,以往那股端华之气也不复存在了。
魏熙冲赵氏招手笑道:“皇后殿下,阿熙来看你了。”
赵氏蹙眉:“公主怎么来这里了。”
魏熙笑容甜美:“我想你了便来了,你也出来吧,屋子里黑压压的,我不喜欢。”
赵氏面色不愉,抬手便要把门关上,那两个内侍忙把门打开,将赵氏拉了出来。赵氏怒道:“放肆!”
右边的内侍嗤笑:“放肆的是你,你如今不过是个庶人,竟敢不敬公主。”
魏熙看着内侍一路将赵氏拖过来,有些解气,笑道:“你们也太凶了些,到底是大哥的母亲,还是让她坐下吧。”
内侍闻言,便将赵氏按在地上,赵氏的骨肉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钝响,听着都觉得疼,赵氏疼的脸上直冒冷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对魏熙道:“你来我这,你阿耶知道吗?”
魏熙歪头:“知不知道有何差别,阿耶难道还会拦着我和一个庶人说话吗?”
赵氏扶着地面想要起身,却又被那两个内侍给按下去了,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折辱,赵氏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想和你说话,这是我的地方,你出去!”
魏熙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氏道:“可是我想和你说话呀,很多很多话呢。”
魏熙状似为难道:“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对了!”魏熙笑看赵氏道:“你如今不是皇后了,我阿娘却当了皇后,封号是元贞,好听吗?”
赵氏讽笑,提醒魏熙道:“不是封号,是谥号。”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了小公主的病娇属性……我是不是对病娇有什么误解("▔□▔)
第30章 请罪
含瑛蹙眉,心念电转,赵氏这话倒像是故意激怒公主,莫非她是心存死志,却担心连累赵家,便想借公主的手而死,这样既不连累赵家,又能让公主担上恶毒之名。
这种又蠢又毒的主意,倒真是赵氏一贯的风范。
含瑛看向魏熙,见魏熙双目赤红,眼泪含在眼眶里,将落不落,而隐在眼泪之后的是刻骨的恨意。含瑛摇头,公主便是再聪慧,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沉不住气,别人激了两句,便失了分寸。
含瑛正想着,便见魏熙猛地扑在赵氏身上对她拳打脚踢,魏熙虽年纪不大,但也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在赵氏身上也是疼得很的。
魏熙边打边恨道:“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我阿娘怎么会离开我!都怪你!都怪你!”
魏熙拳打脚踢,声嘶力竭,不消一会便没了力气,向后一踉跄,含瑛和擒芳连忙将她扶住,魏熙见赵氏虽被按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却含着蔑视。
赵氏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魏熙一时怒火攻心,回身拔下擒芳的簪子就向赵氏的眼睛刺去,赵氏不慌不惊,微微起身仰头,将脖子送到魏熙的簪子之下。
只要这簪子刺穿她的喉咙,她就解脱了。
赵氏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之感,却见簪子在离她两拳之距处,便停了下来。
含瑛握着魏熙的手道:“公主冷静些,您忘了您阿翁是怎么教您的吗?”
魏熙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含瑛,目含压迫,小小年纪倒真有些威仪。
擒芳见主仆二人僵持下来了,忙蹲下身,在魏熙耳边诱哄道:“您看赵氏这般,分明是一心求死呢?您难道真要如了她的意吗?赵氏求死,定是日子过得极为艰难的,听说现如今不光是妃嫔,连宫人们都明着暗着欺负她呢。您若是杀了她不只陛下会觉得您坏,那赵氏更是解脱了,多不值当呀。”
擒芳说着,瞥了一眼赵氏,眼中轻蔑之色比赵氏之前更浓,好似赵氏是蝼蚁粪土一般,赵氏见了气的手都开始打哆嗦了。
魏熙看着赵氏,神色松动,握着簪子的手也缓缓收了力道,含瑛忙将簪子从魏熙手中拿了出来。回身看着她带来的内侍压着一个瘦小内侍进来。
谢珏安排的内侍耳清目明,在方才擒芳劝解魏熙时,内侍听见门外有异声,一个轻声请示了含瑛后忙出去查看,另一个依旧压着赵氏,赵氏一介女流,一个人也是挣脱不开的。
谢珏派来的内侍回身关了门,问含瑛该如何处置。
含瑛吩咐道:“先看好他,一会再说。”
含瑛吩咐完,便回身看着魏熙,只见魏熙在擒芳的劝说下,彻底平静了。
魏熙静下来后,无视赵氏,从含瑛手里拿过簪子,仔细插回擒芳的发髻上,又调整了一下簪子的位置。这才回身看向赵氏:“你就这么急着去向我阿娘请罪,连儿子和父母都不要了?可是你也不想想,我阿娘是皇后,以后要和阿耶共住皇陵的,你死了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哪里有机会见我阿娘?见不到我阿娘,那你不就是白死了?”
魏熙的话刺耳至极,赵氏却像是没听见般,只看着眼前的地砖出神。
魏熙见没气着赵氏,也不气馁,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又对赵氏道:“对了!说起儿子,你最近都没有见大哥吧,那你肯定很想他,我把大哥的近况告诉你好不好。”
魏熙见赵氏依然没反应,也不急,凑近赵氏,微笑道:“要不先从最近的说起吧,大哥昨天被阿耶训斥了,还罚了大哥抄《孝经》百遍呢。”
赵氏虽安排了人为她和魏灏传信,但这种事是没人告诉她的。她乍然听说,心中气愤,魏灏都是年近及冠的人了,竟然还被罚抄书,而且抄的还是《孝经》,“人之行,莫大于孝。”皇帝罚魏灏抄写《孝经》,便是说魏灏不孝,不孝之人如何能立足于世。
魏熙见赵氏面色愤然,终于痛快了些,再接再厉道:“不过大哥被罚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阿娘。我阿娘下葬,他竟然无戚容,阿耶当场便斥责大哥不孝、不敬,还让大哥抄写《孝经》,说让他好好学学为人之本。”
魏熙说着低头仔细看了看赵氏:“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很生气呀。可是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将气压一压,要不然一会再气死了,平白连累了赵家。”
“噗……哈哈哈。”擒芳听魏熙这样劝慰赵氏忍不住笑了出来。
擒芳笑了,那两个内侍也不忍了,抿唇笑了。
含瑛白了擒芳一眼,自己也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
魏熙倒是没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说起赵家,你阿耶前些日子也被阿耶训了呢,阿耶说你阿耶能教出你这样的毒妇,是失德之人。你阿耶羞愧不已,回到家就病了,听说到现在都没好呢。”
“够了!”赵氏突然抬头喝道,魏熙正低头看着她,被赵氏突然抬头一喝,吓了一跳。
魏熙站直,挑衅道:“哪里够了,我还没说完呢。”
赵氏打断魏熙的话,憎恶的看着魏熙:“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觉得解气了吗?不过是你不敢为你娘报仇,就只能说几句话来恶心我罢了,你说这些话与我有什么伤害,有本事你杀了我呀!”
含瑛忙摁住魏熙的肩,生怕魏熙失去理智,真的杀了赵氏。
魏熙抚开含瑛的手,对赵氏道:“你现在这么可怜,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呀,我只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总是打断我很讨厌,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内侍闻言,抬手将赵氏的嘴捂住。
魏熙满意了,继续道:“大哥的事我还没给你说完呢,我们继续说。大哥被阿耶罚了,很生气,也不敢和阿耶顶撞,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锤树,把手弄得鲜血淋漓的,可吓人了。结果还是被阿耶知道了,阿耶可生气了,说大哥心怀怨怼,屡教不改,又令大哥抄了《礼记》,听说《礼记》字数可多了,大哥手还被他自己弄伤了,写起来得多辛苦呀。”
赵氏目眦欲裂,用力挣扎,魏熙笑盈盈的看着,很是解气。却听含瑛道:“公主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魏熙点头,眼睛扫过败落的院落,蹲下身去,和赵氏道:“你一个人也寂寞,我和你讲个故事再走吧。”
擒芳抿唇微笑。
魏熙不待赵氏答应,便讲了起来,她常听擒芳讲故事,耳濡目染,语气也很生动,让人身临其境,再加上魏熙童稚的声音轻快甜蜜,讲那些灵神志怪的,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浔阳有一富户,家财万贯,却恶事做尽,本来一路顺风顺水,却在赔了一场生意后,被迫卖了大宅,搬进了一个简陋小院里,从那以后家中怪事频发,先是每天晚上都有女子在唱歌,后来家人又在井里看见了人头,还有早就死了的人在他家院里走来走去。那富户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随着魏熙的声音,众人都觉得这小院里越发森凉了,恰此时,一片树叶飘落而下,“啪”极轻的一声,却似千钧重,砸的人耳后发麻。
魏熙仍在娓娓道来:“那富户以为是小院风水不好,请了人来看,不想富户请来的人倒真是个高人,高人说不是院子风水不好,而是之前富户所住的大宅风水太好,富户作恶多端,德不配位,压不住那个好宅子,所以便赔了生意,住到了与他相称的小院里,结果没了大宅子的好风水护佑,本该找上富户的冤魂就都来了。”
魏熙说道这顿了一下,看着皇后笑道:“那些冤魂呀,其实都是被富户所害之人来报仇的。高人见这样,当下留了‘罪有应得’四个字,便飘然而去了。”
魏熙说完抚了抚嗓子:“好了,我讲完了,走吧。”
魏熙作势要转身,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首对赵氏道:“罪有应得,你小心些呀。”
作者有话要说: 魏熙:我不杀你,我要气死你,如果气不死你我就吓死你
原来小公主真的被我写成个病娇了〒▽〒我原来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呢???
写魏熙讲故事这一段吓得我耳后发麻,最后发表前捉虫的时候都是直接跳过这一段的……胆子小,伤不起
第31章 该杀
赵氏看着魏熙得意洋洋的脸有些好笑,小孩子的把戏难道能吓得住她吗?
魏熙转身,见自己带来的内侍压着一个瘦小的内侍,问道:“这是怎么了。”
含瑛回道:“这个人是赵氏的人,专门帮着赵氏和大殿下联系的,方才偷听我们的对话被抓住了,正等着您处置呢。”
魏熙道:“既然是帮大哥传话的,就找个由头赶出宫去,让他伺候大哥去吧。”
含瑛蹲下身,平视魏熙道:“可是他见到公主您来这了。”
魏熙垂眸:“那你说该如何?”
含瑛捧住魏熙的脸道:“该杀,这种人留着不仅对您没有益处,还有可能给您添麻烦,还是杀了最为稳妥。”
魏熙抬眸,有些不忍:“他只是看见我们了,没有做坏事,别杀他了。”
含瑛柔声道:“他以前之所以没做坏事,是因为他没机会,如今他见到您了,他是皇后的人,必然是会对您不利的。”
含瑛说到这儿,注视着魏熙清澈的双眸,问道:“难道您要等他做出对您不利的事后,再罚他吗?到那时就晚了,该添的麻烦他早就添完了,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含瑛为魏熙理了理方才魏熙因打赵氏而弄乱的衣襟,沉声道。
魏熙看着含瑛的眼睛,突然发现,原来含瑛的眼睛也很亮,亮的惑人心神。
魏熙在那双眼睛的蛊惑下缓缓点了头。心里却是清明的,防患于未然,她记下了。
含瑛见魏熙点头,很是欣慰的对魏熙一笑。
扭头看向被压着的瘦小内侍,道:“这内侍欺辱赵氏,赵氏不堪受辱,将他打死了。”
含瑛说罢,叫上擒芳,领着魏熙回去,有些道理魏熙该知道,但那些血腥场面,含瑛却是不忍心让魏熙看见的。
擒芳上前,和含瑛一左一右护着魏熙向外行去,魏熙刚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钝物触地之声,闷闷地,每一声都砸在魏熙心上。
魏熙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却不敢回头,木然的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眼看到门口了,擒芳抬臂推门,门外流泻进来一丝光亮,那光依然是燥热的,刺眼的,带着夏末的不甘,想要一场穷途末路的轰轰烈烈。
魏熙的眼睛突见强光,被刺的一花。
鬼使神差的,魏熙回头,斑驳光影间,魏熙见那个瘦小内侍鲜血淋漓的头,被砸在地上,“砰”一声,鲜血四溅。
含瑛见魏熙回头,忙捂住了魏熙的眼睛,对那两个内侍喝道:“你们为何不等会!”
压着赵氏的内侍无奈道:“奴才们也不想冲撞了公主呀!可是时候快到了,到时让人见了可就不好了。”
含瑛蹙眉:“那你们快些吧。”
说罢拥着魏熙快步走了,擒芳反手关严门后也追了上去。
一时院子只余赵氏和三个内侍,不过片刻功夫,那瘦小内侍便没了声息,行凶的内侍摸了瘦小内侍的脉搏,确定人死了,便放手整理衣服。
压着赵氏的内侍趁这个空档威胁赵氏道:“你也该知道谢公的厉害,若是不想你的死变成赵大夫清理门户,就好生待着。”
赵氏眼含怨愤,抓住内侍的手臂就要咬,那内侍早有防备,抬脚便踢翻了赵氏,也不多言,见同伴整理好了,两人一前一后闪身出了院子。
此刻院子里就只有赵氏和一具死尸了,那内侍死不瞑目,一双眼睛正对着赵氏的方向,赵氏抬眼看去,只觉那内侍的眼中满是怨毒阴厉,赵氏并非没见过死人,可此时却被吓得手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