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开始胡搅蛮缠:“你说是儿子便是儿子了?若是个女儿你便不喜欢了?”
皇帝将谢贵妃抱到室内榻上,让谢贵妃将头枕在他腿上,谢贵妃依言照做,又抬手摇了摇皇帝的袖子催促道:“你倒是说呀。”
皇帝边拆着谢贵妃的发髻边道:“若是个女儿我也是喜欢的,让她与阿熙做伴,这样阿熙就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谢贵妃任由皇帝动她的头发,猫儿般乖顺,问道:“那若如你所想是个儿子呢?”
“是儿子的话,”皇帝说道这停顿了一下,看着谢贵妃的眼睛道:“是个儿子,朕便亲自教养他,让他将来接朕的位子。”
谢贵妃正盯着皇帝的眼睛瞧,皇帝的眼睛生的极好,眼尾上挑,挑出一个多情又凌厉的弧度,最妙的是一双眸子,黑沉沉如墨一般,却又泛着华光,像星空一般璀璨,也像星空一般神秘,让人看不透。谢贵妃是个执拗的性子,越是看不透越是要看,看着看着便在那片星空中迷失了。
皇帝说完却见谢贵妃盯着他的眼睛走神了,有些好笑。
谢贵妃见皇帝笑了,一瞬间光华万千,回过了神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若是儿子,我便亲自教养他,让他将来继承大统。”皇帝答道。
谢贵妃还未答话,便听魏熙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带着浓浓的控诉“阿耶好偏心,儿子便带在身边细心教养,女儿便不管不顾了。”
皇帝招手唤魏熙上前道:“阿熙是阿耶的掌心明珠,是要藏起来用心护着的,儿子是块石头,阿耶要带在身边时时敲打。”
魏熙听了拉着皇帝的手道:“阿耶都说了阿熙是您的掌心明珠,那便是要时时刻刻都捧在手里的,既然如此那更要将阿熙带在身边了,要是能每天都跟在阿耶身边,阿熙也愿意被阿耶时时敲打。”
皇帝听了捏了捏魏熙的脸,笑道:“我可舍不得敲打阿熙,况且我不是每天都来看你吗?你自然是每天都在阿耶身边了。”
魏熙听了有些不高兴道:“阿耶才不是来看我的,阿耶是来看阿娘的,只是见了我敷衍几句罢了。”说罢指了指窗前矮桌道:“就像今日,阿熙明明就在那练字,阿耶和阿娘却只顾着卿卿我我,根本没看见阿熙。”
谢贵妃听了魏熙的话有些羞恼:“谁教你说的这些胡话,你才多大知道卿卿我我是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阿耶阿娘这样吗?”魏熙疑惑道。
谢贵妃恼羞成怒道:“你再说我便罚你写一百遍卿卿我我。”
“别胡闹,这词是阿熙该写的吗。”皇帝对谢贵妃道。
皇帝说完又扭头问魏熙道:“你写字身边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
魏熙答道:“原是有的,只是人太多一会磨墨一会倒水的,我写一个字他们便争相夸一遍,烦得很,闹的我都没法专心练字了。”魏熙说着皱了皱眉头,皇帝见了伸手把魏熙皱起的眉头抚平,听魏熙又道:“所以我只留了含瑛在身边伺候。”
皇帝听了有些不悦道:“那含瑛呢,怎么不见她?”还未等魏熙回答,皇帝又对谢贵妃说道:“你这儿的宫人如今是越发没规矩了,不用他们时他们忙着献殷勤,要用他们时却又连影子都寻不见了。如今你怀有身孕更是要万事小心,明日我挑两个得力的人过来,帮你管教宫人,凡是偷奸耍滑的都赶出去。”
谢贵妃应道:“随你,只要你的人别来管教我和阿熙便好,只是擒芳和含瑛都是自小便陪着我的,不能让人欺负她们。”
皇帝道:“擒芳和含瑛与你情谊深厚自然没人敢欺负她们,可你也别太惯着她们,就像今天,含瑛竟然将阿熙一个人留在室内,根本就是没将阿熙放在心上。”
魏熙听了忙道:“放在心上了,这么多宫人就数她俩贴心,今天是纸不够用了,含瑛出去差人拿纸,结果她刚出去你们卿卿我我地便进来了,吓得她守在门外不敢进来。”
魏熙说罢指了指门外,含瑛果然在那儿。含瑛见状抬步走进殿内,刚走了几步便听谢贵妃道:“含瑛你如今越发没规矩了,将阿熙一个人留在殿内不说,还尽教阿熙说些浑话,实在该罚。”
含瑛忙跪地请罪道:“没照顾好公主是奴婢的错,只是‘卿卿我我’这词奴婢是说都没说过的,奴婢想着应是陛下与娘子太过恩爱,公主看了无师自通了吧。”
“连你也笑我。”谢贵妃羞怒道。
皇帝笑道:“你这侍婢倒是有趣,她说的是实话,你羞什么。”
这便是皇帝借机调笑了,谢贵妃拿粉拳狠狠往皇帝身上砸了两下。
“阿耶阿娘又在卿卿我我了。”魏熙喊完捂着眼睛跑出去了,含瑛忙护着魏熙也跟着出去了。
皇帝见看着魏熙的背影笑道:“阿熙这活泼劲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贵妃道:“哪有,我小时候才没怎么坏呢。”
皇帝煞有介事的应道:“也是,你小时候可没阿熙机灵。”
谢贵妃闻言狠狠咬住了皇帝的耳朵。
“轻点儿,疼。”
第6章 主仆
魏熙仗着含瑛在身后护着,闭着眼睛乱跑,含瑛看不下去了,抱起魏熙,等到了魏熙的寝室才将她放下。
魏熙抱怨道:“你好好的抱我作甚,我还没玩够呢。”
含瑛答道:“您方才那样乱跑太危险了,若是嗑着碰着怎么办。而且您是公主,要注意仪态,方才外面都是宫人,您也不怕他们笑话。”
“我是主,他们是奴,他们哪敢笑话我,若是真有人笑话我,便割了他们的舌头。”魏熙道,她还没有意识到割人舌头是多么残忍,却已经知道主子的权威不容侵犯。
魏熙说这话时语气与平时无异,还带了些幼女的天真与娇蛮。
含瑛看着魏熙,到底是天生的贵人,从骨子里便是矜傲高贵的,普通孩子或许刚懂得区分男女,公主便明白了主仆之分,普通孩子还在疯玩瞎闹,公主便能以口舌之劳使皇帝派人整顿宫人。从没人教过公主这些,她却无师自通,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公主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陛下和娘子不会喜欢的。”含瑛回过神来对魏熙道,早慧是好事但要懂得藏拙,一个心眼多又不宽和的孩子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魏熙疑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是公主不能处罚宫人吗?”
含瑛道:“您说的没错,只是您还太小,割人舌头这种话若是教旁人听了,会觉得您生性残忍的。等您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管教宫人了。”含瑛这抬手比了一个和她差不多的高度,想了想又道:“您以后在陛下面前还是表现的天真单纯些得好,陛下喜欢您这样。”
“我知道就是像阿娘一样,阿耶喜欢像阿娘那样有些笨的女子。”魏熙应道。
含瑛笑道:“娘子那是有福气,不是笨,只有被人精心呵护的人才会这样的。”
魏熙问道:“那阿熙不笨是不是就没有福气了。”
含瑛从点心盘子里拿了个玉露团喂给魏熙,笑道:“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您得了许多人的精心呵护,却这么聪慧,您比贵妃更有福气。”
魏熙将玉露团吃完才道:“那是自然,阿娘今早闻到玉露团的味道便吐了,听擒芳说阿娘这几个月都不能吃玉露团了,而我却能每天吃,所以呀,我的福气定是比阿娘多。”
含瑛笑着应了魏熙的话,心里却恨不得把擒芳打一顿,这种事都敢对公主说。
看魏熙还想吃第二个,含瑛怕魏熙积食,忙转移魏熙的注意问道:“公主,您方才是故意在陛下面前说咱们殿里的宫人不懂规矩吗?奴婢见他们虽有些谄媚却也是有眼色的。”
魏熙听了果然忘了点心,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劳心劳力做了好事后却没人知道,这与锦衣夜行无异,小孩子尤甚,于是魏熙一仰头有些傲然道:“自然,如今阿娘有孕,咱们更是要万分小心,昭庆殿的事务平日都是你和擒芳打理的,可你们也是宫人,肯定会有宫人不听你们的,所以我就告诉阿耶宫人们不听话,阿耶听了肯定会派人来的,谁敢不听阿耶派来的人的话呀。”
魏熙说完看着含瑛,虽面色淡然但眼睛亮晶晶的,含瑛忙知情识趣的夸道:“公主真厉害,竟然想到了这么好的法子,奴婢以往身份不够难免力不从心,如今陛下派人来了,公主见谁不听话,就让陛下的人把他们赶出去。”
魏熙兴奋道:“对,把那些不听话的,偷懒的,长得丑的都赶出去。”
含瑛提醒道:“相貌又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若是因人家长得丑便赶出去,怕是有失公允。”
魏熙扬起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道:“不都说信相由心生嘛,长得好的心地也一定好,长得丑的心思必定也是坏的。”
含瑛看自家公主小小年纪便以貌取人,心里暗自着急,下定决心要把公主的三观掰正,于是含瑛搜肠刮肚,从嫫母讲到钟离春,从蚩尤讲到左思,堪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可惜含瑛将故事的功底比擒芳差远了,语气刻板,速度又快,让人不想再听第二遍,魏熙终于在被含瑛第六次阻止她吃玉露团后愤然起身。
含瑛见魏熙似乎生气了,讷讷住口,刚想跪地请罪换一种更为委婉的方式劝说,却听魏熙道:“那我们出去观察一下,看谁长得丑却心思纯良吧,如果真有这样的宫人就叫他在我身边伺候。”
含瑛听了魏熙的话极为欣慰,她家小公主就是不凡,才四岁就能从谏如流。
含瑛欣慰了,可昭庆殿的宫人却极为恐慌,平日活泼烂漫的自家公主,今日总躲在暗处阴恻恻的看着他们,其目光之锋利,让宫人们如芒在背。
有胆大者,在公主看自己时想说几句讨喜的话逗公主开心,笑还没挂出来,就被公主冷然的目光看的僵住了。
魏熙:“哼,谄媚讨巧定是奸人。”
含瑛:“公主您不用这么武断。”
有好事者偷偷抬眼瞥了一眼。
魏熙:“哼,目光游移,其心不正。”
含瑛:“她就是偷偷看了您一眼。”
有胆小者被这阵仗吓得两股战战。
魏熙:“哼,其身不正,其心必恶”
含瑛:“是您太吓人了。”
有淡定者不卑不亢。
魏熙:“哼,太丑,救不过来了。”
含瑛:“……”说好的不以貌取人呢?
魏熙余光瞥见有内侍向前行来。
魏熙:“哼,嗯?这个好,俊逸如竹,步履从容,目光清正。”
含瑛:“……”
含瑛:“他不是昭庆殿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不当小孩十多年了,不知道四岁的小孩是怎样的。如果没写的很离谱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把小公主写的太成熟了,就请小天使们把小公主当个神童吧。
其实历史上有很多孩子都很厉害的,像甘罗呀,夏完淳呀,蠢作者以己度人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聪明,严重怀疑他们是胎穿的
第7章 国事
魏熙闻言看向来人,此人确实不是昭庆殿的人,是陈士益的养子陈敬,陈敬见了魏熙上前行礼,魏熙默默看着,仪态规范,比那些人强多了。魏熙是个爱好美色的小娘子,看见美人立刻乖巧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阿耶吗?”魏熙没等陈敬回答,接着道:“阿耶现在和阿娘在一起,定是没功夫见你,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陈敬自然知道陛下是不会见他的,今日陛下听到谢贵妃有孕的消息后,连忙来了昭庆殿,一路上脸上的笑都没消过,如今自是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谢贵妃在一处。
可偏偏今日幽州节度使将打了败仗的心腹爱将押解到长安,要请陛下论罪。这算不得大事,可偏偏得由陛下亲自定夺。阿耶不想来触这个霉头,便把派来了。陈敬自然不会上赶着惹陛下厌烦,想着来一趟做做样子便回去,如今遇到了昌乐公主,便由公主做主吧,反正他只是个奴才,只能听命行事。
于是陈敬状似为难的蹙了蹙眉道:“事关国事须得陛下亲自定夺,如今陛下正忙那奴才也只能回甘露殿了。”
便魏熙此时被陈敬容貌所惑,看陈敬为难的样子,担心他回去会被陈士益责罚,于是魏熙决定救人于水火。
“你不用为难,我带你去找阿耶。”魏熙豪气冲天道。
陈敬:“!!!”我不为难的,公主您别勉强自己。
还未等陈敬拒绝,魏熙便拉着他向殿内行去。
陈敬:“公主,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不必去打扰陛下。”
魏熙听陈敬这般善解人意,第一次生出了类似欣慰的情绪,陈敬不仅长得好,还细心体贴,宁肯自己受责罚也不肯打扰阿耶,果然是相由心生。
于是魏熙安慰道:“你不用怕,有我护着你呢。”
陈敬:“……”
含瑛:“……”完了,公主以貌取人的毛病治不好了。
“阿耶,陈敬有要事要禀”魏熙还未进门便喊道。
皇帝此时正给谢贵妃梳头,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被魏熙这一喊什么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皇帝心想:就是阿皎生了儿子也得让他缠着魏熙,小丫头太闲了。
魏熙进了殿内径直窝道谢贵妃怀里,扯着皇帝的袖子道:“阿耶,他说有国事要您亲自定夺。”
陈敬:“……”说好的护着他呢?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笑盈盈看着他的小丫头,突然便气不起来了,转头看向低头跪着的陈敬,陈士益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没眼色的当义子,皇帝想着便问陈敬:“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军国大事。”
陈敬答道:“回陛下,是幽州节度使将帐下因轻敌至其所带军士全军覆没的义子温轧荤,押送到长安请陛下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