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魏熙看着神情难看的张氏,面上的神情端的越发威严了:“崔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当街打杀百姓, 怎么,当我大夏子民皆是你崔家家奴了?”
  张氏还未说什么, 扶着她的仆妇当先喊冤道:“公主这话可冤枉我家夫人了,这人本就是我崔家之人,夫人是崔家主母, 自是有权惩戒的。”
  “崔家的人?”魏熙回身看向已经被扶起来的裴斯道:“你姓什么?”
  裴斯咳了咳,如狂风骤雨后在枝头即将零落的花瓣,端的惹人怜, 看得魏熙几乎有些对让他多挨了几下而生出愧疚感来,她上前几步,关怀道:“怎么样,还说得出话来吗?”
  魏熙说罢,对左右吩咐道:“还不快去找大夫。”
  却听裴斯哑着嗓子道:“咳咳,草民无事,不劳贵人挂怀了,只是这一顿打挨的实再是冤枉……草民自问与夫人从无交集,贵府门庭更是不敢高攀的,莫不是夫人是嫌小人不肯招待夫人,才恼了?”
  裴斯说着,面上显出冤枉委屈之色:“小人方才都解释了,眼下还未到营业的时候,夫人若是实在寂寞,小人也是可以安排人来陪夫人的,夫人何必……”
  围观的百姓听了,面上皆是惊讶了然与激动相互交织的复杂神色,原来是贵夫人深闺寂寞了想要寻个可心人一解孤寂,可不巧人家还没开始营业,这贵夫人寂寞难耐,便恼了,这些豪门贵妇,真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魏熙听着围观众人们自以为低声的议论,有些想笑,忙抿唇压了下去,她极为隐晦的瞪了裴斯一眼,张氏好歹是崔家的主母,他这样坏人家名声有什么意思。
  魏熙装作惊讶的样子,回身问道:“崔夫人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氏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些议论的话,她气的面色青白,抬手指着裴斯,喝道:“休得胡言!”
  魏熙安抚道:“崔夫人莫气,到底是因为什么您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损了您和崔家的名声,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就不好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张氏看着裴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魏熙低低一笑,带着几分不悦:“这么说,他说的皆是属实了?崔夫人你这就做的不对了。”
  魏熙说着,甩了甩袖子,好似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那这种事就由不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来管了,还是将崔大人寻来吧。”
  魏熙说着,转身欲走,却听张氏急道:“不许去唤他!”
  魏熙面上不悦更浓:“不去唤他,难道你想直接让阿耶来决断?”
  魏熙这话一出,似是骇住了张氏身后的仆妇,她忙出声道:“公主切莫生气,这小子是我家郎君的外室所出,今日我家娘子本是要来关怀一番的,却不曾想这小子不敬长辈,因此才有方才那一出的,公主您也看见了,这小子大庭广众之下还敢污蔑母亲的名声,可见其用心之恶,这种人还是打杀了好。”
  魏熙听了这话,噗嗤一笑:“我常闻崔家家风景然是长安之最,没想到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所谓的景然便是尊卑不分,嫡母不慈。”
  张氏听了这话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激动的都变了音:“胡说!我崔家的儿子只有阿呈一人!他不过是个野种!”
  方才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谢宜安听了这话眉头一蹙道:“崔夫人便是恼羞成怒说话也还是要记挂着分寸的,你眼前的可是大夏的嫡公主,哪里是能任你欺凌的。”
  魏熙听了谢宜安这话白了他一眼,欺凌,不过就是话不中听了些,怎么就成欺凌了,显得她多没用似的,竟让这么一个蠢妇欺负了,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宜安无视魏熙的白眼,拉起魏熙的手转身就要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公主还是先避开吧,免得崔夫人急了,波及公主。”
  魏熙拉住谢宜安,面上是舍我其谁的责任感:“表兄莫急,眼下这般境况我若是走了,这人岂不是要被崔夫人打死了,他虽是崔家子弟,可更是我大夏子民,我岂能放任不管,还是命人去请崔大人来,等崔大人来了我再走。”
  魏熙这话一出,引得围观众人啧啧称赞,到底是公主,这气度心地皆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众人再看张氏,对她更是不齿,这也是锦衣玉食养着的,平日里架子端的比谁都高,谁成想竟是这么一副狠毒心肠,连自家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张氏此时再没了心力去管他人怎么想,夫君的背叛如一座山,压得她头脑发闷,二十余载的琴瑟和鸣,风雨同舟,在这个少年出现之时便成了泡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没了,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恍惚间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可奇怪的是她却还站着,站的笔直,前所未有的直,她不能倒,他还没来,所有的事都要他当面说清楚,她才信。
  魏熙看着张氏眼中的悲凉,有些不忍,有些愧疚,其实,比起裴娘子,她才是最无辜的吧,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魏熙的手脚不受控制般上前几步扶住张氏,她道:“眼下崔大人还没来,夫人就先去马车里歇着吧。”
  张氏看着魏熙眼中的怜悯,心中徒然升起一阵邪火,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一甩胳膊:“不劳公主挂心了。”
  魏熙没有防备,被张氏甩的要往地上倒去,却在半途中被人接住了,那人好似也没什么力气,抱着魏熙往后略一趔趄,却仍挺住了,虚惊一场,魏熙倒是没怎么害怕,谢宜安几步上前,从温绍延怀里接过魏熙,上下仔细看过,问道:“可有伤了哪里?”
  魏熙道:“没有。”
  她说罢,回身看向温绍延:“你没事吧。”
  温绍延不知怎地,脸有些红,魏熙一问他忙摇头:“无……无事。”
  全无往日的从容风范。
  魏熙看着他,方才那被张氏一推而产生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她看向温绍延被印上脚印的鞋子,抬眸看向他:“脚也无事?”
  温绍延愣愣的随着魏熙的目光往脚上看去,看清了脚上鞋印后竟往后退了一步:“无事。”
  魏熙回头看向谢宜安:“表兄你可看清了,我方才踩的是确实是他的脚,而不是脑子吧?”
  谢宜安看着温绍延,眼中神色颇有深意,他收回目光,屈指往魏熙额上一敲:“胡说些什么呢。”
  他这一下力气可比往常大了些,魏熙揉了揉额头,有些恼:“你使这么大力做什么,我侥幸没摔傻,都得被你敲傻了!”
  谢宜安嗤笑:“没摔之前你就傻了,好端端的去献什么殷勤。”
  魏熙闻言一愣,看向张氏,她确实不该去向张氏嘘寒问暖的,这件事少不了她的推动,如今事发竟上赶着去当好人,真是可笑,魏熙觉得她真是愧对了她阿翁阿耶和各位先生十多年的辛勤教诲。
  谢宜安也随着魏熙看向张氏,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上前去给张氏难堪。
  魏熙走到裴斯面前问道:“如何?”
  裴斯又咳了几声:“不如何。”
  魏熙左右前后的仔细看了一番,唇边带了一点笑意,凑经裴斯低声道:“咳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被打成肺痨了吧。”
  魏熙此话一出,正要咳嗽的裴斯立刻将咳嗽憋回去了。
  魏熙轻声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再演就假了。”
  裴斯微微一笑,衬着苍白的脸色,还真有些病入膏肓的样子:“我不演的过些,公主只顾着与人调情了,哪里想得起我来。”
  调情?魏熙白他一眼,低声道:“又胡言乱语,你还是省着些精力,等着与你阿耶卖惨吧。”
  魏熙正与裴斯说着话,侍卫就将大夫带来了,魏熙道:“他方才被打的严重,你仔细看看,别落下病根。”
  大夫闻言望闻问切了一番,道:“有些皮肉伤,所幸骨头没伤到,只是脏腑有些不好。”
  魏熙一挑眉,不是装的?她道:“伤的严重吗?”
  大夫道:“还是仔细将养着为好。”
  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魏熙颇为不喜,在她看来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拐弯抹角,不敢把话说死,她蹙了蹙眉,想要让这个大夫回去,准备让人唤苏井泉来。
  却听谢宜安道:“既然如此烦请您去给他开了方子煎碗药来吧,这伤耽搁不得。”
  魏熙闻言,看了裴斯一眼,觉得他一时半刻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也就作罢了,眼下他的身份还没定下来,就这么巴巴唤了宫里的太医出来,也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真正的病美人是裴斯……
 
 
第78章 认亲
  崔珉不会这么快就到, 于是众人就都在这等着,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好玩的了, 场面一时有几分沉寂,不过倒是一个走的也没有, 除了几个于此事有切身关系的人, 其他人都是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有看头的热闹, 不舍得走, 而那些贵族少年们在此之上又多了些别的考量。
  崔家的掌舵人崔珉现在只有一个继子,若是裴斯真的是崔珉的亲子,那崔家的局势还真得好生变上一变,长安城虽说权贵如云, 可出挑的也就那么几家,崔家就是其一, 长安城看着是一幅锦绣模样,底下的联系却如蛛网般千丝百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也不能肯定到底是哪一发。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魏熙看着温绍延, 想起了他方才弹的曲子,有心去和他讨论一番,但苦于大庭广众之下, 她先前还装的冠冕堂皇的,眼下若是去和人讨论曲乐,就太不合适了, 魏熙无奈,只得作罢。
  她是闲不下来的,眼下还得拘着,憋闷可想而知,魏熙嘟着嘴百无聊赖的扯着腰间玉佩上垂下的丝绦,扯着扯着,魏熙觉得有人在看她,抬眼瞥过去,见是温绍延。
  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很柔和,薄雾似的。
  魏熙看着却有些不自在,她觉得温绍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扯人头发玩的小孩子,此想法一出,魏熙当即在心里唾弃自己,尽胡思乱想。
  魏熙当即放下手中丝绦,向温绍延一瞪。
  温绍延见了,唇边笑意加深,他自知众目睽睽之下失了礼数,略咳了一声,将笑意压了下去。
  谢宜安见状,抱着臂打趣道:“莫不是裴兄真被打成了肺痨,怎么绍延兄也咳了,莫不是传染了?大夫,您快去给看看。”
  魏熙当即在谢宜安胳膊上拧了一下:“又胡言乱语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注意一下。”
  谢宜安打落魏熙拧他的手:“你现在倒是稳重起来了,方才和人眉来眼去的人是谁?”
  魏熙闻言气怒,当即就要回嘴,却听不远处有车马声传来,声势不小,应当是崔珉来了,来的倒是快,只是不知是因为夫人还是因为儿子。
  魏熙向车马处看去,只见马车将将停稳,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便掀了帘子,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倒是不徐不疾。
  崔珉下了马车后,没有去安慰他摇摇欲坠的夫人,也没有去关怀他被打的快要入土似的儿子,反而行至魏熙身前,对魏熙施了一礼。
  不愧是崔家人,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规矩,魏熙看着她面前这个中年男子,他不年轻了,面上已被岁月磨砺出了纹路,却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俊逸,其风姿更是卓然,有着在场少年们比不得的沉着雍容。
  这是一个有魅力的人,也难怪会惹得裴娘子那般佳人念念不忘。
  魏熙毫不客气的受了这一礼,道:“崔大人可来了,先恭喜崔大人喜得麟儿了。”
  喜得麟儿?裴斯听了魏熙这话嘴角一抽,又咳了起来。
  魏熙看向裴斯:“这个据说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崔珉闻言看向裴斯,目光有些复杂,他缓行了几步,站在裴斯身前:“你……你阿娘如何?”
  裴斯停了咳嗽,问道:“大人知道我阿娘是谁?千万别弄错了。”
  崔珉到底是大风大浪历练过的,很快便镇定下来了:“红萼这些年过得如何?”
  红萼便是裴娘子的名字了,魏熙心想,这人还记得裴娘子的名字,倒不是全然无情,此念一出,她摇头一笑,若是有请,又怎么会抛下裴娘子,指不定是人家记性好呢?
  魏熙想着,看向张氏,见她面色惨白,更胜裴斯,心中对崔珉的恶感更重,原来所谓的夫妻恩爱便是这样的,来了这么久,都未对张氏说过一句话。
  魏熙想着,却听裴斯道:“看来您是家母旧识了,就算您不曾寻过她,她过得如何您也应该猜得出来,何必再问我。”
  崔珉闻言,看着裴斯,一时静默。
  魏熙有些不耐烦在这里陪着他们耗着,上前道:“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裴斯的身份确认一下的好,崔夫人还等着呢。”
  崔珉好似才想起张氏也在,回身看向张氏,神色复杂,张氏挣开仆妇的搀扶,一步步走到崔珉面前,指着裴斯问道:“他是谁?”
  崔珉避而不答:“这里烦乱,你先回府歇着吧。”
  张氏眼里含了泪,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他是你儿子,对吗?”
  崔珉不答,反倒是魏熙道:“是与不是眼下还不能确定,崔夫人还是先回府吧。”
  张氏不理魏熙,眼里带着坚持:“我不认他。”
  裴斯闻言,脸上又挂起了往常那种懒洋洋的笑,既然不想认,今天就不该来,来了,认不认就由不得她了。
  崔珉不理张氏的话,对张氏身后的仆妇吩咐道:“扶夫人回去。”
  张氏紧紧抓住崔珉的衣袖:“我是崔家主母,你不能让我回去。”
  崔珉看着张氏紧紧握着他的袖子的手:“这里人多眼杂太乱了,听话,你先回去。”
  张氏蓦地松开了手:“你是怕我坏了你们父子相认?”
  崔珉道:“好了,你不小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崔家,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张氏指着崔珉,声音嘶哑:“让人看笑话的是你!”
  好端端的一场认亲,竟变成了崔家夫妇的感情纠纷,魏熙自认没这个时间陪他们耽搁,魏熙道:“崔大人和夫人说话还是要顾及着场合的,这里是长安要道,不是崔家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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