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陈敬安慰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魏熙听了反而越发气愤,她抬手,蓦地将面前妆台上摆着的胭脂珠翠都扫到了地上, 珠翠落地发出脆响,和着洒落在地上的胭脂, 好似珠玉琳琅皆染了血色一般。
  魏熙看着一地狼藉,怒气稍稍平了些,她随意擦了擦溅到手背上的胭脂:“魏灏这动作是越发大了, 也不怕这上蹿下跳的惹了阿耶忌讳。”
  陈敬自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执起魏熙的手, 仔细将魏熙手上残留的胭脂给擦干净:“走到这一步,他现在不多动作一番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魏熙看着手上被渐渐抹掉的胭脂,唇角微勾:“又是死尸, 又是证人的,看来他在宫里的人手还真是不少呀,若是让阿耶知道了, 定是会生气的。”
  陈敬擦完,将帕子收回怀中:“窥探宫闱,多行不轨,若是陛下知道了,何止是生气这么简单。”
  魏熙拿起方才落在她身畔的象牙梳,将它递给陈敬:“也不知魏灏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毒计一个接着一个,却将自己给推到这副境地。”
  陈敬接过,给魏熙梳理头发:“是他太心急了,若是他能安安分分的当他的敦厚太子,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魏熙道:“可惜了,还真是与他阿娘一脉相承。”
  魏熙说完这句话,也没了谈性,扬声唤道:“来人。”
  她话音刚落,宫人便进来了,魏熙指着地上的珠翠道:“将它们收拾了,再去库房取些得用的首饰来。”
  魏熙的库房是含瑛在管,宫人应是,一个小宫婢忙去梅娘那里寻含瑛了,含瑛眼下应是在与梅娘安排魏熙的早膳。
  不一会含瑛便来了,身后除了两个捧着匣子的宫婢,还有几个端着膳食的宫婢,含瑛命宫人将东西放下便让她们出去了,她看着魏熙寝衣上沾着的胭脂印,道:“公主这么了?一大早就摔东西。”
  魏熙摇头:“没怎么。”
  她说罢,打开匣子,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鸾鸟翠翘递给陈敬,翠翘虽好看,却会显得老气,魏熙想要寻几个精致的钗朵,簪在头上也显得俏丽些,她翻来覆去,只找到了一个镂雕宝相莲的,她不甚满意,又打开了第二个匣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玉色润莹的青鸟玉佩。
  这玉佩还是温绍延给她的呢,她收了后一直也没戴过,如果不是今日怕是早就忘了这么一块玉佩了,眼下看来这玉佩不论是玉料还是纹样都是极好的,她将玉佩放在桌上,想着一会拿它配衣裳。
  魏熙料的不错,她今日确实是要出去一趟的,魏熙此时打扮妥当,一碗粥才喝了几口,便见皇帝处的内侍前来唤她,她应了,不慌不忙的喝了粥,又吃了块双拌方破饼,才起身跟着内侍往甘露殿去了。
  当步辇停下,魏熙看看庄严华贵的甘露殿,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这里本该是帝王燕居之地,这些天却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怕是比大理寺都差不了多少了。
  魏熙将手搭在陈敬手上,慢慢的向上走去,其实皇帝在等着,她是不该这么慢的,可是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去甘露殿,魏灏的毒计太过恶心人,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帝,更不知道,经此一事后,她与魏潋是否还会如从前一般。
  不论如何,我都会如从前一般待你,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魏熙突然想起了昨日魏潋说的这句话,魏潋说这话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魏熙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眼下却好似有些明白了。
  魏潋是不是早就知道魏灏会这样做了?
  魏熙脚步一顿,竟有些掉头就走的冲动,却听陈敬低低唤了一声:“公主?”
  魏熙回过神来,看着近在眼前的甘露殿,现在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她勉强平复心情,往前行了短短几步,便迈进了甘露殿那扇高大的门。
  魏熙一进殿,便看见了殿中跪着的魏潋,以及他面前坐着的面色沉沉的皇帝,和还带着病态的柳芳仪。
  魏熙面上瞬间带上了惊讶之色,她俯身对皇帝行了礼,皇帝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让她起来,魏熙站直身子,对皇帝问道:“阿耶,这是这么回事,昨日不是都查清此事和六哥无关了吗?”
  皇帝听了魏熙的话,有些不悦:“你说的此事是何事?”
  魏熙疑惑道:“不就是程彦之事吗?”
  皇帝看着魏熙茫然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他看向陈士益:“你告诉她。”
  陈士益面上有些为难,不似往日游刃有余:“禀公主……宁王殿下……”
  魏熙蹙眉:“六哥怎么了?”
  柳芳仪似有些看不惯陈士益这谨小慎微的犹疑做派,对身后的宫女道:“陈公公是陛下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哪里是屈才用来传话的,还是让阿绘说吧,她嘴皮子活泛。”
  皇帝有些疲累,嗯了一声以做答应。
  阿绘闻言略上前一步,对魏熙福了福,道:“回公主,今日之事是由一具女尸引起的,昨日我们娘子散步时被清明渠上浮着的一具女尸吓着了,陛下心疼娘子,便命人彻查,经查验,那女尸名唤刘锦绣是尚寝局的一个女史。”
  阿绘说道这顿了顿,见魏熙没有什么反应变继续道:“经查验她是六月二十三死的,当时寻了好几日皆未寻到她,都以为她是私自离宫了,因此都没再寻她,昨日见了她的尸身尚寝局的人都很是惊讶,皆言她平日里是个极为稳妥和善的性子,不可能与人结怨,只有与她交好的女史马纤娘道,她自死前一晚回来就不对劲了,直言她活不成了。”
  她正说着,话却被魏熙打断:“人死了不是很快就会浮起来吗?眼下都八月末了,两个月的时间,她怎么昨日才浮起来,而且还赶到六哥刚洗了冤屈的时候。”
  阿绘道:“刘锦绣是被人捆到重物上沉尸的,时间长了,捆着她的绳子被水冲断了,她便浮上来来了。”
  魏熙蹙眉:“既然绳子都被水冲断了,那你们是怎么认出她的,难不成她身上的衣服比绳子还坚牢,亦或者她吞了仙丹尸身不腐?”
  魏熙上前几步,对皇帝道:“阿耶,这个女尸出现的太过蹊跷,依我看分明就是有人不依不饶,想要置六哥于死地,还请阿耶明察,还六哥一个清白。”
  皇帝看着魏熙:“六哥六哥,你和他还真是亲近。”
  魏熙闻言,黑黝黝的眸子里顿时浮起了委屈迷茫之色:“我们是兄妹,亲近些不是常事吗,阿耶为什么这样说?”
  皇帝示意阿绘继续说,并没有回答魏熙的话。
  阿绘道:“衣服虽腐烂了,但也是能看出基本服色的,而且,那女尸腕上的镯子正是刘锦绣的。”
  阿绘答完魏熙先前的话,又继续道:“一开始马纤娘问刘锦绣为何这样说,刘锦绣颇为恐惧,皆闭口不言,直至夜里,马纤娘听刘锦绣说了梦话,喊什么殿下饶命,她什么都没看见之类的,马纤娘担心刘锦绣,便将她叫起,好一通安慰,刘锦绣惊惧之下,就将白日所见说了出来。”
  阿绘说到这闭了口,有些有些不知道还要不要说,她犹豫着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神色坦然的魏熙,有些疲倦的按了按额头,道:“接着说。”
  阿绘闻言,声音低了些:“刘锦绣说她白日里奉司苑之命去山水池检查花木长势,一时走的偏了些,正欲回去,一转眼却见宁王殿下与公主……与公主抱在一起。”
  阿绘说完,没敢看魏熙脸色,语速加快,继续道:“她一时情急,忙往回跑,却不成想,闹出了动静让宁王殿下发现了,幸而她跑的快,才逃过一劫,多得了一夜的寿命。”
  阿绘说完,本因为魏熙会大闹一番以示清白,没想到魏熙的行为却出乎了她的预料,其实也不只她,连皇帝都没想到,魏熙听了这些话后竟然没有闹腾起来。
  魏熙神色淡淡的走到魏潋面前,将手递给了他:“六哥起来吧,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跪。”
  魏潋看着面前这只白嫩纤细的小手,微微一笑:“虽问心无愧,但因我之故坏了阿熙的名声,惹的阿耶不快,已是不友不孝,我是该跪的。”
  魏熙看着魏潋温柔的神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也没再劝,收回手,回身看向皇帝:“阿耶,仅凭一个死了好久的女史,和一些没有凭证的对话便定罪实在太过草率了,不如阿耶将这事移到宗正寺,让他们彻查,这样即合规矩,效率又快些。”
  皇帝听了这话,蹙眉:“荒唐,这事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熙闻言勾唇一笑,笑容清甜里带了些与生俱来的傲然:“我可是阿耶的女儿,哪里会有人敢说什么闲言碎语坏我的名声,更何况,这事我问心无愧,也不怕被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一章人证物证都会到齐的……是我高估了自己
  明天六哥就能反套路啦~~~
 
 
第111章 私情
  魏熙可以不顾及名声, 皇帝确实不行的:“事关皇家声誉,容不得你胡来, 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你只管等结果便是。”
  魏熙摆出不依不饶的架势来:“正因事关皇家声誉此事才不能马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瞒得再好, 也总架不住有人想要煽风点火, 到时候含含混混的,假的也让人传成真的了,依阿熙看,还不如将这事摆到台面上, 光明正大的审一审。”
  魏熙话音方落,便听依在皇帝身边带着病色, 孱弱可人的柳芳仪掩唇轻咳了咳,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因着你与宁王的事已经是大动肝火了, 眼下却还是尽心竭力的为你们的名声考量,这种事遮还来不及呢, 公主竟想着将它闹大,若是宗正寺真查出什么,陛下就算是心疼公主, 怕是也得依法处置了。”
  柳芳仪说着,面带谴责的看着魏熙,好似家中长辈在看她不成器的孩子:“公主这样可对得起陛下的良苦用心?”
  柳芳仪也就比魏熙大五岁, 眼下魏熙被她用这样的眼神一看,浑身不舒坦,她抚了抚小臂,对皇帝道:“阿耶你还是让柳芳仪回去歇着吧,她的谆谆教诲听得我还以为是我阿娘回魂了呢。”
  魏熙这话明面上虽是在抱怨,言中之意却是在说柳芳仪没资格说这些话了,若是一般人,不管面上如何,心里定是都要羞死了,可偏偏柳芳仪她不是一般人。
  只听柳芳仪道:“我不累,多谢公主关心,我知晓我说的话公主不爱听,可我身为公主庶母,也是不忍心看公主惹陛下寒心的。”
  “庶母?”魏熙掩唇,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这称呼是怎么想起来的?婢妾就是婢妾,便是在民间也没有认妾室为母的,更何况是皇家,方才芳仪娘子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对规矩是学的多透彻呢,却原来连最基本的尊卑都不懂。”
  魏熙这话说的可谓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一句句都刺在柳芳仪心上,激的她原本苍白的脸颊顷刻间就红了。
  柳芳仪红着眼圈,满是委屈的唤道:“陛下……”
  皇帝本就心烦,此时也没了安慰她的耐性,皇帝拍了拍柳芳仪的手,道:“阿熙说的不错,你身子还未好,不如就先回去歇着吧。”
  柳芳仪闻言,眼中的委屈都凝成了泪,她泪盈盈的道:“是。”
  她说罢,便转身往外走,经过魏熙时,脸色不怎么好。
  魏熙的视线从她身上淡淡移开,柳芳仪说话行事虽气人,但在魏熙心里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魏熙是没有多少心力浪费在她身上的。
  皇帝的视线从柳芳仪婷婷袅袅的背影上离开,看向魏熙,语气里不乏责备之意:“你年纪不小了,说话也得有点分寸。”
  魏熙应是,却又道:“可我方才的话也没说错呀,阿耶如今只想着柳芳仪,也不疼我了。”
  魏熙这话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如果忽略了还跪着的魏潋,和今日皇帝叫她来的目的的话,倒是与往常无异,皇帝也多半会如往常一般,捏捏她的脸颊,笑骂一句,便将事情翻过去了,可今日到底是与往常不同的。
  魏熙虽盛气凌人的与柳芳仪胡搅蛮缠一通,一派问心无愧的样子,可却并没有将皇帝的疑虑打消,归根结底还是魏熙与魏潋太过亲近了,如此要好的兄妹便是放到寻常百姓家都少见,更何况亲情淡薄的皇室呢?
  虽此事被揭露的时间太过巧合,明显就是有人从中推动,但魏熙和魏潋未必就是全然无辜的,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若是放在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身上却有些让皇帝难以接受。
  正在此时,却见常苓拖着当初指认魏潋的那个家奴进来了,皇帝看着那家奴沉声道:“现在朕再问你一遍,你先前说的话可是真的?”
  皇帝会这样问,也是因为先前审这家奴时,从这家奴口中审出了些有关魏熙和魏潋的隐私之事,若不然只凭一具女尸,皇帝也不会大清早便如此大动干戈。
  家奴的衣服还算干净,显然是上殿前收拾过的,以免污了贵人的眼,可从他惨白的脸色,和衣衫下隐隐露出的血迹就足以证明,他还是受了重刑的,宫中的刑罚可不比别处,只要开始审了,就是把人往死里审,一般人在如此酷刑之下,不必问,为了减轻痛苦,怕是什么事都跟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结果这人却依然道:“是。”
  魏熙闻言都有些羡慕魏灏了,手底下竟有如此坚韧忠贞之人,都成这样了,还依然不屈不挠的帮着主子铲除异己。
  魏熙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先前说的什么?我没在,你不妨再给我说一遍。”
  家奴好似没了回答魏熙的力气,喘了几口粗气道:“奴才所言……绝无虚假,陛下若是不信,可再让人去宁王府里查。”
  魏熙闻言道:“口气还真大,堂堂王府你说查遍查,弄得给你家似的。”
  家奴似疼的厉害,一时忘了尊卑,他道:“殿下若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怕人查。”
  魏熙眉眼含厉:“是不是问心无愧,哪里是由得你一个小小家奴来评断的,你说清楚,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污蔑大夏的王爷的!”
  家奴看向皇帝,言辞恳切:“是陛下,陛下爱民如子,乃圣德明主,奴才不忍心看陛下被儿女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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