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够了吗——栖见
时间:2018-08-12 09:32:08

  姑娘喝起酒来有种淋漓尽致的大气,畅快又洒脱,半点儿不扭捏,细瘦的手捏着杯,头微扬着,颈部线条拉得修长,室内灯下白得晃眼。
  喝完,她手里玻璃杯往桌上一搁,扬眼勾唇,似笑非笑瞥了秦研一眼:“小姐姐还能更厉害,想看不想看?”
  这操作毫无预兆,秦研愣了愣。
  时吟微微倾身朝她的方向靠了靠,胸口的布料贴紧了桌沿,声音低懒,带几分邪气:“叫两声好听的,哄得小姐姐开心了就给你看?嗯?”
  语气轻佻,半点尊重没有,像是哪家的浪荡公子哥。
  秦研反应过来了,脸色十分难看。
  一片的静里,方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按着时吟脑袋啪叽一下推回去了,时吟重新栽进椅子里,不满的拍掉她的手。
  方舒含笑道歉:“不好意思啊,秦研,时吟有点儿喝多了,她今天特别开心,大家又都熟,玩笑开得没边儿。”
  时吟撇嘴嘟哝:“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我就喜欢和漂亮的小姐姐玩儿不行吗?我看她电视里不也这么演的么……”
  秦研刚缓过来一点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她之前接过一部刑侦单元剧,在里面演一个夜总会陪酒。
  说是什么国民女神,当红小花旦,其实也都是好听的,别说大荧幕了,就是电视剧里面,她也只能拿到一些配角刷个脸熟,此时时吟迷迷糊糊嘟哝着,明摆着打她的脸。
  方舒又是一巴掌拍上时吟脑门儿,拽着人胳膊给拉起来了,毫无诚意又道了个歉:“喝得都不清醒了,大家先吃,我带她去醒醒酒。”
  时吟十分乖巧的依偎在她怀里,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包间,方舒关上门,手一松。
  时吟晃了晃脑袋,一脸不满:“你别松手啊,我真有点晕呢。”
  方舒抱着臂,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人过分,秦研眼睛都气红了。”
  时吟翻了个白眼:“我和二狗玩得与世无争呢,谁让她突然跳出来给自己加戏啊。”
  方舒却突然眯起眼来,凑近了看着她:“你和秦研这么大仇?”
  时吟耸肩:“没仇。”
  方舒哼哼笑了两声。
  两个人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吟随手拉开最近的一个隔间门:“你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和她有什么仇你心里没数吗?”
  方舒“哦”了一声:“因为顾从礼。”
  时吟没说话。
  方舒就当她默认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对顾从礼现在已经没有非分之想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中午刚说过。”
  “我说的是,我们没有前缘可以续,你对我不关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方舒一阵恶寒:“时吟你要点脸,你有非分之想就想吧,你恶心我干什么?”
  时吟没忍住笑了两声,顿了顿,轻飘飘道:“非分之想好像也还是有,不过学委说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我觉得他说挺有道理的。”
  方舒怔了下。
  隔间里,抽水声哗啦啦地响起,然后归于平静。
  方舒回神,刚想说话,隔间门咔嗒一声开了,时吟从里面出来,平静地走到水池前:“我一直有,但我不敢了。”
  *
  时吟回去的时候,气氛依旧热烈,只是少了人。
  顾从礼没在。
  秦研倒是还在,应该是已经被哄开心了,只是看见她们进来的时候冷冷瞥过来两眼。
  男人喝嗨了以后就喜欢开始跑火车,桌上位置已经换了一圈儿了,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天南海北的吹牛逼,时吟旁边换成了个女孩子。
  小个子女生,长了张娃娃脸,皮肤很好,声音也幼幼的,以前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叫李思璇。
  几年过去了,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笑眯眯地跟她们打了招呼,将旁边的酒瓶挪到一边,换了果汁。
  时吟一阵感动,只觉得还是女孩子好,香香软软,又体贴。
  她道了谢,端起来喝了两口。
  李思璇撑着脑袋歪着头,狡黠眨眼:“好点了吧,别喝太多了,不然多难受呀,白酒劲儿大。”
  女人是比较懂女人的。
  时吟满脸无辜:“你说得对。”
  李思璇凑过头来,小声和她咬耳朵:“其实刚在大厅的时候我就懂了,秦研只说她带个人,我也没想到。”
  “……”
  你又懂了。
  时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好在李思璇没说两句就拐到别的事情上的,女人的话题总是无穷多,三个人聊得火热,没一会儿,顾从礼回来。
  秦研又凑过去了。
  时吟觉得这顿饭真是吃得她不爽极了,郁气阴魂不散似的围着她转,她烦躁地偷偷往那边看,对上男人寡淡视线。
  她微愣了下。
  顾从礼整个人靠坐在椅子里,隔着半个桌子看着她,瞳孔在灯光下看是浅浅的棕,剔透平静的颜色,却莫名有压抑又锋利的感觉。
  时吟有种被老师抓包了的狼狈感,匆匆移开视线,端起果汁杯,半张脸藏在杯子后面。
  刚好那边喝得嗨的又开始叫嚷着转移阵地KTV不见不散,二狗热情地扯着脖子喊她:“咕咕!咕咕!去不去啊!不见不散啊!”
  时吟赶紧高举手臂,兴高采烈:“我去啊!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二狗满意了,又扭头:“秦研去不去啊。”
  秦研没马上回答,扭头看向旁边的顾从礼。
  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靠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有点和他整个人的冷漠气质都不太相符的懒散。
  又矛盾,又好像也很奇怪地和谐。
  秦研等着他的答案,所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顺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起哄:“顾老师,秦女神在征求你的同意呢,让不让人家去啊!”
  秦研笑得十分羞涩。
  时吟看都懒得看,垂着头,捏着小叉子戳盘子里没吃完的油泼鱼片。
  秦研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知道你们俩亲近,你们俩认识,你们俩关系好,你的事情他能做主了行了吧。
  他是你爸吗?
  他让你去你就去,让你不去你就不去啊?
  你怎么听话啊。
  你作为一个成年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主意了?!
  还能不能?!
  时吟一边心里偷偷嘟哝着,一边还是忍不住悄悄听着顾从礼那边的动静。
  等了两三秒,才听见他说:“时吟不去了。”
  秦研笑容一僵。
  被点了名的时吟茫然的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一脸呆滞的表情,二狗没反应过来:“啊?她说她去啊。”
  顾从礼转过头来看着他,平静又耐心地说:“她得回家写作业。”
  众人:“……”
  时吟:“……”
  时吟:?
 
 
第8章 荷尔蒙战争(4)
  一顿饭闹闹腾腾吃到了晚上九点,众人一起走出去。
  本来还张罗着要接下一场继续玩,想了想第二天周一,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最终还是作罢,大家约好以后有时间再聚。
  自然是要先把女孩子安排回去的,二狗和方舒顺路,李思璇没喝酒,自己开了车,体贴的苟学委看向秦研,热情问道:“秦女神怎么走?”
  秦研的表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太好看,她此时已经戴上了墨镜,下巴高扬,红唇抿着。
  她站在饭店门口张望了一圈儿,又去旁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回来了:“刚忘记给助理打电话了,说是刚出门,一个小时后到。”
  还有没眼力价儿的直嚷嚷:“让顾老师送你回去啊。”
  二狗翻了个白眼,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刚刚在包厢里,顾从礼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从刚刚在饭店大堂里开始,顾从礼一共也就跟时吟说了两句话,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位置都没坐在一起,可是就是这两句话,已经足够令人遐想连篇了。
  众人神情各异,原本以为是点错了鸳鸯谱配错了对儿,还是时吟解释,说她现在和顾从礼勉强算是同事,作业指的其实也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从态度上,一整个晚上,注意过这边动静的基本上也都看出来了。人虽然是秦研带来的,可这一顿饭下来,顾从礼根本没怎么搭理过她,明眼人多多少少也都看明白了几分。
  刚刚脱口喊出来的那个人对上二狗的视线,也反应过来了,讪讪道了个别,脚底抹油飞快钻进的士先溜了。
  但也没什么影响,秦研目的达到,顺着台阶就下了,优优雅雅笑,声音温软,三分打趣:“顾老师,有没有空送我一程?”
  顾从礼侧头:“你助理不是来吗。”
  秦研一脸为难:“他说现在过来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了。”
  顾从礼:“那你等一会吧。”
  秦研:“……”
  秦女神连墨镜下面露出的那块儿下巴都变色了,踩着细高跟咔嗒咔嗒下了台阶,拦了辆的士钻进去走了。
  时吟在一边听着,又忍不住想偷偷笑。
  她靠在玻璃门边,抬手摸了摸鼻子,唇角藏在掌心后悄悄弯起一点弧度来。
  人走的差不多,只剩二狗和方舒,时吟看着她俩上了车,又看了眼苟学委喝得通红的脸,不放心的拍了车牌号,才看着他们走。
  就只剩下时吟和顾从礼。
  夏夜晚风凉意微微,吹散了空气中的闷躁,绿植葱郁,树影摇曳。
  时吟偷偷抬眼看他。
  男人走在她前头,只一个颀长背影,宽肩窄腰,一双赏心悦目的大长腿。
  后面的的士开过来,他走到车边,回头,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往车门扬了扬下巴:“上。”
  时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颠颠跑到后排去,拉开车门钻进去。
  关上门第一件事儿就是放下车窗往外瞅,就看着他也跟着钻上了副驾驶,报了她家小区名。
  时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小心翼翼地伸着脑袋往前:“主编,您打算跟我回家啊?”
  “……”
  顾从礼无声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怪异。
  时吟也不敢说话了,乖乖地重新靠回到后座。
  过了两分钟,她又忍不住,低声嘟哝:“我家也挺大的,够两个人睡了……”
  这次,顾从礼直接转过头来。
  光线昏暗,只有车窗外街灯的暖光被拉长了滤进来,他的眼睛又漆又暗,嘴角绷着,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阴沉。
  时吟连忙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她今晚喝得确实不少,白的掺了啤的,一双杏子眼却依旧清亮。
  顾从礼微眯了眼:“不是醉了?”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回事儿。
  莫名的又开始不开心了。
  时吟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然后,毫无预兆的,她抬手把着副驾驶靠背坐直了身子,人整个靠过来,脸侧贴着座位,下巴往上一搁。
  顾从礼还侧头垂眸看着她,她的脸倏地贴过来,两人之间距离无限靠近。
  男人的五官在眼前放大,黑夜仿佛也染黑了他的瞳孔,浓郁深沉的黑里像是有无数只从地狱里伸出的手,拉着人几乎快要被吸进去,一同沦陷于沸腾业火之中。
  她垂眼,视线黏在他薄薄的,柔软的唇瓣上。
  时吟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酒壮怂人胆。
  她觉得,自己有胆子这么近的距离盯着他看,可能是真的有点喝醉了,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她还没回神,顾从礼已经转过头去了,时吟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又重新搁上去:“我借着酒劲儿调戏了秦研,你不高兴了?”
  连敬语都没有了。
  顾从礼无波无澜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刚为什么没送她回去?”她又问。
  他重复:“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吟抿了抿唇,心跳变得有点儿快。
  她顿了顿,轻轻吐出口气来,声音低低的:“可是你送我了。”
  “你是我的作者。”
  她连呼吸都停了两秒。
  即使他这话说的时候平静又冷漠,声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任何其他别的意思。
  但是就好像,她与他之间终于再次建立起了关系的纽带,不再是无关的人,即使只是编辑和漫画作者的关系,她也是“他的作者”了。
  不重要也没关系。
  不特别也没关系。
  只是作为他的作者,好像也都已经足够。
  时吟弯起唇角,一晚上的烦躁郁气简简单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整个人重新靠回到后座里,侧头看向车窗外。
  车辆高速行驶,车窗开了一半,晚风灌进来,温凉清爽,女生的声音夹在风力,轻轻淡淡的:“主编。”
  “嗯。”
  “你不用跟我打亲情牌了,就算你这么说,我明天之前也不可能画完三十四张原稿的,天王老子也画不完。”
  顾从礼没说话。
  时吟顿时有了底气,觉得有必要斗争到底,让顾从礼这次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之前的要求有多么可笑,多么神经病,多么反人类,多么不可能做到。
  而且他是编辑,她才是画画的!时一老师入行以来叱咤风云三四年,这点场子找不回来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这么想着,她一咬牙,侧过身来,在狭窄的后座哼哧哼哧翘起了二郎腿,扬起下巴,一脸很屌的样子,大着胆子继续道:“三十四张原稿,你如果两天内画得完,我跪下来给你磕头,再叫你三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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