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初连忙道:“不敢。”
师雨浓却兴冲冲道:“萧姐姐, 我们这便过去罢?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铺面儿,比禧荣坊如何。”
萧如初点头,一行人便进了东市,待到了世味茶楼前,南乡早在那儿等着了,见了人来,便笑道:“我家公子已经过去了,叫小人在这里等着,几位请随小人来。”
萧如初道:“有劳你了。”
南乡笑了笑,在前面引路,没走几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他并没有换方向,而是径自去了对面的一个铺面儿,大门正开着,看来秦流找的店面,就是这里了。
南乡果然带着一行人进了铺子,师雨浓惊讶道:“这个位置好,与禧荣坊和世味茶楼都不远呢。”
师景然也点点头,这个铺面是十分不错了,地处东市最繁华的一条街,还是最中央的地段,三岔路口,几乎东市所有的客流大部分聚集在这一带,看得出找这铺子的人是相当用心的。
这个铺子,他当初也是考虑过的,但是在派人打听之后,铺子的主人家并不愿意转卖出去,即便是他一再提高价格,店铺主人就跟铁了心似的,最后师景然无奈,只得作罢。
没想到如今被拿了下来,师景然惊讶之余,不由想看看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方人物,竟然能这样大手笔,并且,这个铺面可是不便宜,凭着师雨浓那一点钱,可绝对买不下来的,也不知这位唐少夫人会如何处理。
萧如初环顾四周,只见门口正对面是一条大街,过去一点便是禧荣坊和世味茶楼,左右两侧都是铺子,粗略一看,只见左边大约都是布庄,钱庄和当铺首饰铺子,一应俱全,右边是酒楼饭馆,可谓是十分繁华了。
“夫人觉得这里是否满意?”秦流从里间转出来,他见多了一个陌生男子,微微一愣:“这位是……”
师雨浓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兄长,师景然。”
秦流点点头:“师公子。”
师景然笑道:“想不到秦公子就是世味茶楼的东家,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秦流一笑,两人寒暄几句,师雨浓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只觉得这铺子说不出的合心意,便凑到萧如初面前咕叽道:“萧姐姐,这铺面我瞧着甚好,你喜欢么?”
萧如初点点头,她方才看了,除了前面的大堂,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儿,面积不算小,在这个地段,这铺面已经是不错了,但是恐怕价格不菲,如果超出了预计,恐怕她只有把那样东西拿去当了,她这样琢磨着,便听秦流道:“夫人?”
萧如初回过神来,见秦流正微笑看过来,道:“这铺子十分不错,有劳秦公子费心了,妾身感激不尽。”
“夫人客气了,”秦流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是应当的。”
萧如初问道:“只是……不知这铺子价值几何?”
秦流看了看身后的南乡,见他示意,南乡立刻从怀里取出契本来,秦流道:“这铺子本是我一位朋友闲置的,倘若夫人有意,可以便宜折算,卖给夫人。”
萧如初接过那契本,师雨浓好奇极了,盯着那契本,但是终究是没太好意思开口,萧如初见她那副模样,便忍不住笑道:“你也想看么?”
师雨浓连连点头,她自然得知道这铺面多少钱,才好意思跟自家三哥开口啊,否则如何说服他?
萧如初见状,便道:“你来看便是。”
师景然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挡,便见师雨浓嗖地一下钻了过去,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是他妹妹?这怕是个假的罢?自家的事情都不见得她这般上心。
契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买下这个铺子只需要三百两银子,还好,比想象中的要少,萧如初想了想,还没说话,便听师雨浓兴奋嚷道:“三哥!三哥你说过的!”
说过什么?萧如初愣了一下,去看师景然,只见他正被师雨浓拖着,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来,他是说过不错,但是那只是糊弄他这傻妹妹的啊,他当初说了考虑考虑,但是不一定最后会答应。
没想到师雨浓这样按捺不住,直接当场就把自己给卖了,师景然也是十分的挫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流一眼,才三百两,当初他可是出到了八百两,也没能拿下这个铺子来,打死他也不信,这位秦公子能把价格谈到三百两,肯定有猫腻。
师景然正想着,秦流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语气斯斯文文,极有礼貌地问道:“师公子有事?”
师景然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秦流便只是点点头,不再理他,问萧如初道:“夫人觉得如何?”
萧如初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便道:“秦公子,这铺子当真只要三百两么?”
秦流含笑道:“契本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还能有假?再说这铺面一直闲置着,我那朋友一向懒得做生意打交道,索性盘出去了事,他乐得轻松。”
师雨浓听了,兴奋地差点蹦跶,又去扯她三哥的衣袖,师景然任她拉扯着,面上无甚表情,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有猫腻,肯定有猫腻,这铺子只要三百两,呵呵,打死他都不信。
师雨浓还在摇晃他的袖子,悄悄一迭声唤道:“三哥,三哥你答应过我的。”
师景然仍旧是面无表情,暗道,我答应你什么?我就是糊弄一下你罢了,谁知道你还当真了,他眼睛落在了萧如初的脸上,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位唐少夫人的模样还是不错的,气质清丽,如芷如兰,叫人观之便觉得心气平静,还真是可惜了。
师景然看了一会,便觉得旁边投来一束目光,刺人得很,他敏锐地转过头去,那刺人的感觉立刻消失了,只见秦流正微微笑着看他,有猫腻。
萧如初似乎也相信了秦流的那番说辞,她将契本还过去,温声道:“我立刻着人去取钱,待筹备之后,再给秦公子送过来。”
秦流和气道:“夫人也不必太过匆忙,左右这铺子已经谈下来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无所谓的。”
萧如初摇摇头,道:“不好这样麻烦秦公子,即便是亲兄弟,也还是明算账的,哪有拖欠款项的道理?我这就安排人去取钱来。”
她说着,便唤来玉缀,正欲吩咐她回去拿钱,却听一旁的师景然开口道:“唐少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脸上,那种刺人的感觉突然又来了,师景然立刻抬头去看,果然又见秦流坐在轮椅上,仍旧是微微笑着望过来,并不说话。
萧如初疑惑道:“师公子有事情?”
师雨浓自觉大获全胜,立刻喜滋滋地道:“是呢,我哥哥有事情想与萧姐姐说。”
听罢这话,萧如初虽然有些摸不准,但还是道:“师公子请。”
“少夫人请。”
两人去了后院,师雨浓也凑热闹地跟了过去,他们的身影方一消失在帘子后,秦流便转动着轮椅,往旁边的屋子去了,南乡只得赶紧跟上,剩下玉缀和玉露两人在大堂中,面面相觑。
玉露迷糊道:“怎么回事?就剩咱俩了?”
玉缀也摸不着头脑,只得道:“还是等小姐回来罢。”
再说萧如初和师雨浓两兄妹去了后院,那里是个天井,夕阳漫漫洒落下来,在地上抹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三人站定之后,萧如初这才问道:“师公子有话请说。”
师景然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是听舍妹说起少夫人想开香铺的事情,一时感兴趣,这才跟了过来的。”
萧如初心里微微一愣,点点头,师景然又笑道:“近日来雨浓得了几盒香,尤其高兴,在家中逢人便夸她的萧姐姐,少夫人调制的香确实是十分的好,在下瞧着,比那禧荣坊里卖的也不遑多让。”
萧如初不由暗暗揣测着他这话里的意思,连忙垂眸道:“师公子谬赞了。”
师景然道:“少夫人不必自谦,其实对于制香一道,在下虽然并不是特别精通,但是,我也算是半个商人了,所以,我想与少夫人一同开设这香铺,不知少夫人可愿意?”
他见萧如初面色疑惑,又解释道:“铺面的钱由我来出,少夫人只管制香来卖便是,得了利润,我只要三成,所有制香的材料钱,我也出三成,少夫人觉得如何?”
这个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优厚了,若无意外,萧如初实在不想把那东西拿去当了的,但是自己一个人撑下来,她的手头不免就会有些拮据,捉襟见肘,如今师景然提出来可以为她承担大半的成本,这可以说得上是雪中送炭了,方才师雨浓那一番作态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定师景然还是看在师雨浓的面子上,才愿意伸手的。
萧如初有些意动,她一时陷入了犹豫中。
第52章
最后她想了许久, 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道:“还请师公子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少夫人什么考虑好了,着人来与我知会一声便是。”师景然对她的谨慎表示理解, 倘若萧如初一口便答应下来, 他反而要犹豫了。
师景然说家中还有宴在,他与师雨浓是偷偷出来的, 不好久留, 又与萧如初等人寒暄几句,这才带着师雨浓告辞离去。
萧如初心里琢磨着师景然的提议, 与秦流说话时, 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秦流看在眼里, 倒也不甚在意,只是问道:“夫人这香铺要起个什么名儿?”
萧如初听了,忍不住笑道:“这却是没有想好, 秦公子可有好的提议?”
秦流想了想,微笑道:“我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左右距离开设铺子还有一段时间,夫人可以慢慢想一个合心意的名字。”
萧如初点点头,她心里不禁又开始想起师景然方才说的话,面上不由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来,她虽然说过要考虑与师景然合作之事,但是既然已经应下这个铺面, 还没有付钱,总不好一直拖着秦流这边。
秦流见她这般,便和气问道:“夫人还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信得过在下,也可以一并说来。”
萧如初张了张口,几乎就要说出来了,但是话到嘴边,仍旧是咽了回去,秦流已经帮了她许多忙,这种事情,如何再能开口?岂不是有得寸进尺之嫌?
她自然是不愿意太过麻烦别人的。
秦流见她面有踌躇,最后什么也没什么,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摇着轮椅,往后堂过去,口中笑道:“其实方才我是对夫人有所隐瞒的。”
萧如初愣了一下,忍不住跟了上去,问道:“什么?”
秦流一面摇着轮椅,语气随意道:“其实这铺面并不是我朋友的。”
听了这话,萧如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试探问道:“那……这是秦公子的?”
秦流含笑着点头,道:“我与这铺面的前主人倒是有一番渊源,不过,他去年手头银钱吃紧,便低价盘给我了。”
萧如初停下脚步,不解道:“既然如此,秦公子又何必……”
秦流顿了顿,微笑道:“原本我是准备盘下这个铺子做生意的,但是想必夫人也看到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伤了腿脚,行动不便,如今经营打理一个世味茶楼都已是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精力再开铺子?于是这铺面便一直闲置到如今。”
他说的话倒是在情在理,秦流长得十分英俊,待人温和有礼,又有手段,只是伤了腿,需要靠着轮椅才能走动,便是萧如初见了,心中也不由惋惜。
秦流继续道:“只不过这铺面地段好,空着也是可惜了,正巧得知夫人想开店,我便想着,卖给夫人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倒也没有白白浪费这个铺面了。”
他说着,又笑了一声:“尤其是在看到夫人调制的香之后。”
萧如初冷不防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先是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而后才听秦流慢慢地道:“夫人,秦某有个不情之请。”
“秦公子请讲。”
萧如初回去之后颇有些心事重重,见她眉头不展,玉露和玉缀两人面面相觑,有心想问几句,都被萧如初推说疲倦,搪塞了过去。
萧如初并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听秦流的意思,萧如初想开设香铺,他愿意出一部分银子,与师景然不同的是,这铺子不必萧如初出钱,只要五年内,香铺的利润分他三成就好,五年之后,铺子的地契完全归萧如初所有。
萧如初思索了许久,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之处,忽然出声问道:“玉缀,我的箱子呢?”
玉缀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抿了抿唇答道:“收在耳房呢,小姐有事吗?”
“没有,”萧如初一手托着腮,有些怔怔的:“你说……娘亲会不会责怪我?”
“怎么会?”玉缀笑道:“姨娘那样疼小姐,如何会责怪您?”
“可是……”萧如初的话头止住了,过了一会,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明天你去给秦公子带个话。”
玉缀没有多问,只是垂眸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萧如初照例去东跨院请安,她到的时候,杨氏正在与柳氏谈笑,杨氏便热络笑道:“三弟妹来了,快坐。”
萧如初行了礼,这才落座,柳氏道:“前儿淮州那边递了信回来,老爷过些日子便要回洛京了。”
杨氏笑道:“老太太寿辰,爹爹便是再忙,也会回来的。”
柳氏叹了一口气,又与杨氏说起别的来,萧如初心里一愣,唐高旭要回来了?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听着两人谈话,唐怀瑢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一如既往的沉默,萧如初的目光在他腰间一瞥,还是那枚白玉花鸟佩,打着靛蓝色的络子,上次在路上匆匆一瞥,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楚,那玉佩虽然与她捡到的那枚有些相似,但并不全然相同,唐怀瑢这一枚刻的是福禄松鹤图,她拾到的是喜上眉梢图。
“弟妹怎么不说话?”
萧如初一个恍神间,便听杨氏笑吟吟发问,她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失礼了,我方才见大哥身上这枚玉佩雕工精致,不知是哪位名家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