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织朱
时间:2018-08-13 09:15:06

  傅礼臻的视线从各式各样的女士衣裙上掠过, 摇头出店。
  容悄不解, 礼臻心海底针,她真的捞不起来。
  既然已经出来了,傅礼臻打车去了理发店, 这次他把头发剪得更清爽了一些,额头都裸露出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也越发眉清目秀了。
  理完发花了一个小时赶去了画材店,挑挑拣拣又买了一堆的颜料和纸笔画布,再出来时日光偏西,温度也降了下来。
  傅礼臻提着一袋子东西在老街区阴影处慢悠悠地走,似乎还没有回家的打算。
  “还不回去吗?”
  他都走到公园了,这个时间点还有些热,公园里的石凳被一整天的太阳晒得滚烫,有一些孩子在杂草丛中的摇晃矮矮的秋千,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公园里有个小广场,也许不能叫广场,只是一大片嵌了五色瓷砖的空地,可以预见太阳落下后这里的热闹,大妈们一起跳广场舞,大爷们坐在石凳上摆副棋或者闲聊吹夜风,孩子们跑跑跳跳,或许还有一拨捧着手机的年轻人,时不时傻笑。
  傅礼臻走到树荫底下,不走了。
  “怎么啦?”容悄站到他面前看着他,“在生奶奶的气吗?”
  傅礼臻摇摇头,他出来后就不生气了,只是……不想回去而已。
  容悄陪着他待了一会儿,又出声:“那为什么不回家呀?”
  傅礼臻放下袋子,蹲下身,手扶住额头:“我们想办法把高格送走吧,和裴修一样。”
  “哦~”容悄明白了,她也蹲下,双手托腮看着他,“他在家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傅礼臻点头。
  所以下午刚出来的时候,才连服装店都去逛了吗?容悄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不是所有灵体都想走的,他没有尝试过那种极端的寂寞就遇到了我们,目前肯定是不想走的,又或者他跟我一样有想留下来的理由,那也就不会走。”
  “对于想离开的人来说这是解脱,可对于不想离开的人来说,这就是再死一次。”
  他们这种灵体的存在,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挺难过的。
  傅礼臻放下手,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处,容悄眨了眨眼。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走不了吗?为什么你现在又说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容悄僵硬,呵呵干笑:“走不了是事实,想留下来也是事实。”
  傅礼臻低头。
  大概是因为将军吧。
  再怎么不想回家,夜幕低垂的时候也是要回到那个遮风挡雨的房子里。
  傅礼臻开门的声音一响,高格就和包子馒头们一起冲了出来,态度相当热情。
  “你、你们终于回来了。”
  容悄看着他:“没出去走走?”
  高格笑:“不习惯。”穿墙穿门出去什么的,他真的还适应不来。
  以前整天宅在家里也不觉得有什么,虽然没有直接和人说话但是在手机和电脑使用过程中,总是不断地在发生交流的。可今天这一天,除了面前一集一集不知疲倦往下放的电视剧,没有任何地交流产生,他感觉太寂寞了。
  傅礼臻给四小只的饭盆里添狗粮时忽然发现,原来能够一起抱在怀里的四小只也长大了,现在一口气肯定是抱不起来,三只凑活。
  他洗了手之后坚定地把高格和容悄隔离在了两个地方,关上了厨房的门才开始做饭。
  容悄趴倒在对面的桌子上,侧脸看他系着围裙的背影。
  礼臻最近好像胖了一点了,原本他系着围裙时那身板着实干瘦地让人心疼。
  那身体各方面也应该好一些了吧,以后……应该完全没有问题了吧。
  傅礼臻将锅里的面条盛出来,一转头却发现趴在桌子上的人闭着眼睛,他放轻动作把面端到了桌子上,容悄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这一次,是睡着了吗?
  他想凑近仔细看一下的时候,那双眼睛又睁开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茫然。
  容悄坐直身体,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
  “悄悄,你累了吗?”
  面对傅礼臻的询问,容悄振作精神:“没有啊,我就是闭一会儿眼睛,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饿不会累的!”
  傅礼臻依然看着她,皱起眉头:“可是你最近不爱动了,以前你总是飘在房顶上,在墙与墙之间穿来穿去……你已经很久不那样了。”
  他眼里满是怀疑,容悄和他对视了三秒,败下阵来:“好吧,我是累了。”
  他问:“怎么了?”
  容悄揉了揉脖子:“不知道啊,感觉身体好重,飘不太起来了。”
  她站起来给傅礼臻示范了一下:“本来我这样上去轻轻松松……”她比了一个高度,然后再自己慢悠悠地往上飘去,“但是现在,你看我这样虽然还是能上去,但是很吃力,觉得被什么拖住了。”
  傅礼臻的眉头蹙地更紧:“那要怎么办?”
  容悄摇头,这种状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摸索吧。
  叹了口气,她落下来坐回到椅子上,笑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傅礼臻想说点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具体又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面。
  他吃完面时间还很早,刚过八点,他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到画室里坐下。
  之前画好的油画用布小心地遮盖起来放在了墙角,他在画板上重新铺上纸,继续练习水粉画。
  他今天画的是豆沙,脖子和肚子上的肉一圈一圈堆起来,四条腿短短粗粗,很快大体的模样就出来了。他正要处理细节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强行冲到了耳边。
  “咚咚咚锵——”
  “咚咚锵——”
  傅礼臻握紧了手中的画笔,笔端的红色在洁白的纸张上慢慢晕染开来,逐层变浅。
  “咚咚咚咚咚!”
  “锵——”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架子鼓发出的激烈乐声依然气势汹涌,穿透坚硬的玻璃厚厚的墙壁,在寂静的画室里横冲直撞。
  容悄被这忽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她想出去看看,然而手指伸出玻璃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凝滞感,她最终还是缩了回来,没敢尝试。
  傅礼臻忍了很久,终于放下画笔,抿紧唇往外走,然后拨通了物业的手机,开门见山:“339的住户干扰了……”
  大叔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别着急,我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呼……我已经接到两个住户的投诉电话了,你是第三个……不说了我挂了,我马上就去协调。”
  周边的住户里,傅礼臻还是最后一个投诉的,其他住户早就炸了。
  物业大叔是真想不到,新搬过来那姑娘这么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隐藏着这样撼动天地的力量。
  是的,339的户主前两天换人了,原本的一家四口搬了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直接拎包入住。
  他敲了很久的门,女孩才磨磨蹭蹭出来,隔着保险栓防备地往外看。
  “小姑娘,你这是在开演奏会呢?”
  杨珞小小惊呼一声:“你们都听到啦?”
  物业大叔叹气:“是啊,小姑娘你能不能小点声?都十点钟这么晚了,大家都要休息,明天都是要上班的。”
  “明明都隔了这么远了,原来这小区的隔音效果这么差啊,我本来就是看中了这里房子与房子隔得挺远才买的,没想到这距离一点儿用都没有……”杨珞不是很高兴,“我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呢!”
  她原本住市区,就是因为三天两头被投诉一直不停地搬家,才决定找个郊外的房子的。
  “就是因为房子隔得远才没有在隔音上下功夫……”物业大叔摇摇头,“小姑娘你能量大,另外一头有个户主开趴体都没能让大家一起投诉呢。”
  “小姑娘,你这么折腾肯定是不行的,要不你就把声音放小一点,音响什么的别开这么大了,要不你就花点钱在房间里弄点什么隔音设备。”
  杨珞不乐意:“说的容易,声音放小了没有嘶吼的感觉啊,而且我的钱都花在这个房子上了,已经没钱了。”
  物业大叔急了:“小姑娘,那这样也不行啊!你让大家——”
  “嘭!”
  门被重重关上,物业大叔懵了一会儿继续敲门,也再没有回音,音乐声重新响起,震耳欲聋。
  杨珞带上耳机继续嗨,手上的鼓槌敲得万分激烈。
  架子鼓前面放着一台电脑和摄像头,屏幕上绽放出朵朵礼花,一曲完毕,她伸手比了个心:“谢谢二万哥哥的缤纷礼花!是的我搬新家了,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嘤嘤嘤,接下来就要吃糠咽……谢谢心伤哥哥的大火山!!!”
  门外的物业大叔都敲累了,做的全是无用功。
  敲门声还不如她的音乐声响呢。
  真正的人不可貌相。
  傅礼臻坐在画室平心静气,希望能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屏蔽掉。
  他的房子跟女孩的房子离得最近,重灾区现场,窗户玻璃都震动起来了。
 
 
第36章 
  平心静气失败, 傅礼臻站了起来。
  他才走出画室,高格就激动地冲了出来,兴奋地都不结巴了。
  “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 隔壁是二橘吧, 这种节奏真的太熟悉了!”
  容悄猜测二橘是个名人,而傅礼臻完全不想知道隔壁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这个人严重干扰到了他作画,是他从出生起到如今听到最大噪音的制造者, 对这个人唯一的感觉就是厌恶。
  他快步越过高格站到电话前,拨出三个数字后拿起话筒,嘟声都还没有响起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 新邻居才搬来没几天,俨然已经犯了众怒。
  他挂了电话打开门, 红蓝灯在左侧的房屋前闪烁, 警笛与鼓声交错在一起,傅礼臻站在门口, 可以听到另外一头拍门的声音, 最终还是警笛更胜一筹,音乐声停下,警笛声紧跟着关掉了。
  民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空里扩散开来:“同志, 麻烦配合一下!出来开个门!”
  房间里的杨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对着镜头说:“不知道哪个神经病报的警, 我先去处理一下,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她假哭,“那我大概是被带到局子里喝茶了。”
  屏幕上被大笑的表情刷屏, 杨珞朝屏幕挥挥手,站起来后的表情有些落寞。
  她出来打开门,在警察开口之前一通埋怨:“什么呀,这种事我们不可以私下里好好沟通吗,干嘛动不动就叫警察,这不是浪费警力吗?”说完她甜甜地对两个民警笑,“是不是呀警察哥哥~”
  两个民警不为所动:“知道浪费警力那就不应该在大晚上的制造这么大的噪音!”
  卖萌失败,杨珞撇嘴:“什么嘛,这么凶……”
  她摆摆手:“好啦好啦!我会注意的,真是的哪个神经病还报警,真有病吧!”
  民警告诉她:“事实上关于你们这里的报警电话我们在前后两分钟接到了两个,我们出警之后也许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杨珞抓狂:“敢情这全小区都是神经病吧?!多大点事儿啊就报警报警的,这邻里之间还怎么和平相处?!”
  借此机会民警对她展开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同志,邻里之间的和平共处是需要相互理解的,你看你制造了噪音,人家先是打电话让物业上门过来协调,然后才打电话报警的,你要是早能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在被投诉之后把声音关小,那你们邻里之间不就能和平共处了吗,你说对不对?”
  “还有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杨珞以屏蔽状态听他们叨叨了半个小时,终于送走他们的时候发誓,这些个邻居王八蛋,最好这些人和自己没有交集,不然一定要他们好看!
  热情满满的高格被两个人无视之后也冷却下来,只觉得这俩太没有好奇心,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这俩人的生活就过的跟死水一样平静,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下来的,又这样过了多久。
  像情侣好像又不是情侣,奇怪的两个人。
  第二天起来依旧是大晴天,阳光正好。
  傅礼臻挨个儿把四小只抓进卫生间洗澡,四只都洗完了,他浑身也湿透了,容悄捂眼睛:“哎呀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傅礼臻抬起狗浴盆,里面的污水都顺着浴室地上开的下水口流去:“不好看。”
  容悄偷偷看了一眼,捂着红红的脸:“嗯……还行吧。”
  他用刷子和清洁剂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浴室之后,才拿了换洗的衣服冲了个澡,四小只在院子里翻滚晒太阳,又糊了满身的灰尘,一只只毛湿漉漉又灰扑扑的,更脏了。
  所以在傅礼臻洗完澡出来后看见它们的样子,简直都傻眼了。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挨个儿给它们洗完,现在看起来还不如不洗。
  “要不把院子修整一下?”容悄忍笑提议,“在两边都铺上草坪,中间留的过道也铺上石砖,这样以后给它们洗完了澡,也能干净一些。”
  傅礼臻觉得她的这个提议非常可行,转头时余光瞄到趴在墙头眼巴巴望着对面的房子的高格,皱了皱眉头。
  今天是一季度一次经纪人过来拿画的日子,十点钟的时候经纪人准时抵达,看见房门大开着就没有按门铃,站在院外直接大喊:“傅先生上午好啊!我来拿画了!”
  傅礼臻出来给他开门,经纪人识趣地并不跟他说客套话,只是简单地跟他汇报了一下画廊最近的经营情况,然后就跟着他来到了画室,看到堆放着的一堆画纸时他感到非常绝望:“傅先生您这一段时间还是没画油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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