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礼臻是画油画的,不是画水粉画的,画画这种东西虽然可以触类旁通,但是油画和水粉画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傅礼臻的油画一绝,水粉画却才起步不久,后者并不好卖。
经纪人四处瞄着,墙角竖着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还用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他刚想伸手去揭开来看看,就被傅礼臻喝止:“不要动!”
经纪人回头,傅礼臻重申:“不要动这个,你挑一些水粉画带走。”
“傅先生啊,您的水粉画不好卖啊。”经纪人苦了脸,画廊里除了几幅不卖的油画,几乎只剩下水粉画了。
傅礼臻不在意:“那就便宜卖。”
在这种事项上,经纪人无法跟这个完全不懂商业运营理念的画家交流,还是跟林玉交流起来比较痛快。
“那也得有几幅油画才行啊……”
傅礼臻蹙眉思索了很久,才道:“那你去二楼吧。”
是的,这一片的房子都是两层小楼,只不过二楼对于傅礼臻来说,基本就是个仓库,他自己也已经有快两年没有上去过了。
经纪人欣喜若狂,二楼简直是财宝库啊!前几年傅先生可是非常高产的,画出来的作品非常之多,画室那个小角落里放不下,就被他放在了这里。经纪人快乐地蹦跶到卫生间后面,从那里隐藏着的小小楼梯往上,打开大门的时候猛地呛了一口灰。
他一边后退一边拍自己的脑袋,怎么都忘了呢,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来过了。被布遮盖着的画架许许多多,他捂着鼻子掀开几幅,随意搬了一些出来。
时间有些久了,经过处理的画上的色彩却还依旧鲜艳。
他笑容满面带着一身灰下楼来,却遭到了傅礼臻的嫌弃,于是他赶紧抱着画溜走:“傅先生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啊,您这地板麻烦您自己整了哈。”
容悄挺喜欢这个经纪人的,很上进又不啰嗦,对待礼臻的态度也没有一丝异样,在必要的时候,热脸贴人冷屁股这事儿也得心应手,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大概都属于非常优秀的那类人了。
在傅礼臻打扫走廊的时候,馒头看着敞开的院门,小心地迈出了前往新世界的关键一步。
等傅礼臻清扫完走廊发现经纪人没有关上院子的门也已经晚了,包子们还在追逐嬉戏,馒头不见了。
“馒头!”傅礼臻喊了一声,原本总会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狗却并没有出现,看来是跑远了,没有听见。
他焦急起来,连着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终于确定那不省心的小东西就是越狱出去了。
“不要紧张,馒头不会跑太远的。”容悄安慰完傅礼臻,回屋问了一下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的高格,“高格,你有看到一只小狗跑到哪里去了吗?”
高格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房子上要不然就是发呆,哪里注意得到这么小一只狗,而且他在院子里的时候,院门都还没打开呢,完全帮不上忙,两人只好自己分头寻找,同时祈祷小区里不要有喜欢虐狗或者吃狗肉的人存在。
容悄找到隔壁门口,发现对方的院门是敞开着的,房门虽然关上了,但院子里还挂着湿嗒嗒的衣服,还有一件衣服好像是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挂上去的,褶皱都没有抖开。
她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却好像听到有叫声从房子里面传来。
容悄绕着房子找了找,终于在二楼找到了一扇开着的窗户,她费力地飘上去从窗户里钻进去,馒头的叫声更清晰了一些,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你不要叫,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关你几天,你好好的待在这里……哎呀跟你说不通,反正你必须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我会给你肉吃的!”
杨珞安抚了一会儿就没了耐心,把小狗往卫生间里一关自己回到楼上房间里。
容悄在楼梯上差点和她正面相撞,贴着墙壁才躲开。
看她的样子,馒头那只傻狗似乎没有遭受什么虐待,容悄安了心,也就不再继续深入,打算直接返回,然而先她一步的杨珞进了房间后啪嗒一下就把门关上了,也就彻底隔断了那扇可以出去的窗户。
容悄一下子就苦了脸,她不想穿墙或者穿窗户啊,太难受了。
不得已在房子里饶了一圈,除了知道包子被关在卫生间里还是没找到可以无痛苦离开的地方,她狠狠心,找了走廊后方的一扇窗,深吸了一口气。
速度快一点,才一扇窗而已,没有墙那么厚应该不会太难受的。
她快速伸出手,指尖的触感从无到有,冰冷而坚硬,无法突破。
糟……糟糕了。
第37章
傅礼臻没有找到馒头, 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又发现悄悄也不见了,一下子家里的成员就丢了两个,他的心真的要着火了。
“她应该只、只是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了, 你不用担、担心吧?”高格小心翼翼劝道, 傅礼臻眉头一挑,他就瑟缩着退了一步。
傅礼臻再度出门去找,灌木丛里、垃圾桶后面、各种杂物的阴暗角落, 高格也帮忙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结果。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傅礼臻几乎把全小区又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结果。
如果说馒头被关起来那还合乎情理,悄悄为什么也还不回来?
也被关起来了吗?
上次说让自己不要找, 她会自己回来的。
但她真的会自己回来吗?
容悄坐在那扇窗户前, 仔细地思索对策。
她放声大喊过,但礼臻可能是出去找人还没有回来, 所以没有听见, 她得隔三岔五再喊一喊。
刚才也尝试着去开过门,然而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也没能把门把手下压任何一点距离,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她也尝试着拍过门, 拍过窗户, 她都觉得手疼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她和这些物体之间都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壁障,她可以被阻挡,却无法改变它的任何一种状态。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她能开门能发出被人听到的声音,那她不就变成人了嘛,但她怎么可能变成人……等、等一下。
变成人?
话说她现在的确越来越像个人了,从原来的自由自在飞来飞去变成了之前飘得很吃力和穿墙憋气,再到现在脚踏实地。
但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另外一边的傅礼臻静下心来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到邻居们的家里找一找。
他走到杨珞家门口,正准备喊容悄的名字,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撼动天地的喊声。
“礼臻——”
“礼臻——”
“礼臻——”
傅礼臻收了声,默默地按响了杨珞家的门铃。
忽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原本紧绷的身体都有些脱力。
悄悄总是能让他的害怕与紧张变成多余和白费。
他手心痒痒的,想打人。
中场休息结束的容悄再次放开嗓门大喊,为了保存体力,她每次只喊三声,按照她的这个音量,如果礼臻在附近,那一定能够听见的。
门铃一响,她就冲到了门口:“礼臻是你吗?”
她一颗心提起来,随着对方不应答的时间增长越提越高,终于在即将到达嗓子眼的时候,听到了回应。
“是。”
容悄狠狠松了一口气:“急死我了。”
傅礼臻又何尝不着急呢,他抿紧了唇,又按了一遍门铃。
“馒头也在这里,它被关在卫生间里了。”容悄赶紧向他汇报自己的查探结果,“你别担心。”
傅礼臻有一堆的问题想问容悄,但是他忍住了,等馒头和悄悄都出来了,他再一个一个收拾。
对此,还沉浸在得救喜悦中的容悄全无所觉。
一听到门铃响,杨珞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狠狠撩了一把头发,好啊!终于来了!
她快速下楼,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后立刻慌慌张张冲回到卫生间,花了两分钟补了水擦了素颜霜,为什么敲门的会是这样的帅哥啊啊啊啊!
简直没有一点点防备!
“你好~”杨珞打开门,笑得一脸羞涩,“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傅礼臻面无表情:“把我的狗还给我。”
笑容满面的杨珞:“……嗯?”
傅礼臻:“把我的狗还给我。”
这样的帅哥养了一只土狗?!杨珞以为会养这种狗的肯定是个中年大妈,随便养只狗喂点剩饭剩菜用来看家的!
容悄趁机从她身边的空隙挤出来,站到傅礼臻身后,偷偷告诉他:“她在看到你之后还回去化妆了。”
傅礼臻横了她一眼,容悄浑身一凉,为什么礼臻这么不高兴?
杨珞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看着傅礼臻:“你昨天晚上报警了吗?”
傅礼臻回答地很快:“报了。”
杨珞一秒变脸,呵呵:“狗不在我这里,你找错地方了。”长得帅也不能被原谅,她就要关那只死狗几天,你就在外面好好找吧!她发过誓,只要落在她手里,一定要这些邻居好看!
“我可以再报一次警。”
“有完没完?!警察局是你们家开的?!是你们小区开的?动不动就报警报警!”杨珞又被点着了,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撩了一把头发,“狗真不在我家,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傅礼臻看着她身后,问:“能把你们家卫生间的门打开吗?”
“艹!”杨珞心想这个人难道有透视眼?还是听见了?她自己侧耳听了一下,完全没有听见动静啊。
“真不在我家!”
“那就麻烦你把卫生间的门打开看看。”
杨珞扯了扯嘴角,恶劣道:“我就不开!”逼急了她就把那只死狗做成狗肉火锅!
终于下定决心出来了的高格正好看到这一幕,二橘也就是杨珞在他心目中萌萌哒的妹子形象彻底崩塌,他的二橘明明是一个可爱懂事又有点小活泼的女孩子,怎么会是这样不谅解人的样子……
之前害怕傅礼臻欺负她的高格默默地又回去了,人与人之间,果然要保持绝对距离才能长长久久。
傅礼臻点头:“我知道了,你不配合,那我只能报警了。”
这不是威胁,傅礼臻直接往回走,他要回去打电话。
杨珞懵了,连忙追上去:“哎你干嘛去啊?不是要报警吗你怎么不打电话?”
“电话在家里,回去打。”
杨珞崩溃:“你是不是有病啊!”她立刻返回把狗放出来,原本还恹恹的馒头重得自由,颠颠儿跑出去绕着还没走远的傅礼臻撒娇,还回头朝杨珞呜呜叫几声,似乎在控诉自己遭受了她的虐待。
傅礼臻嫌弃地拎起它,喃喃自语:“还得再洗一次。”
“神经病!全是神经病!”
理想中是自己拿捏住了邻居的要害,邻居朝自己点头哈腰赔罪,没想到现实与理想完全相悖,对方毫发无损,她又被气了个半死。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一开始也没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杨珞蹲在门口,委屈地大哭。
她从老家来到这座冷冰冰的城市,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辗转打了好几份工终于靠直播赚到了大钱买了房子,本来应该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是自从那个带给自己温暖的人忽然消失之后,她仿佛又一无所有了。
高木各你个王八蛋!就算看腻自己了,也说一声再消失啊……
回到家,馒头被按在狗浴盆里好好□□了一通,然后被栓上了只有外出时才戴的牵引绳,挂在院子的玉兰树下。它看着它的姐妹们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奔跑,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低头舔了舔自己的毛。
“好凶,它也是劫后余生呢,你应该安慰它一下呀。”
“我听说过逆反心理,你这样可能会造成馒头的心里落差,然后更不听话……”
傅礼臻细致地洗手,洗手液的泡泡搓了一个洗手台。
他洗完手就去了画室,一直到出来吃完饭,无论容悄说什么,傅礼臻一句话也没有接过,比最初还不如,她刚和傅礼臻说上话的时候,说二十句还能被他不耐烦地说一句“走开”呢。
容悄终于意识到,傅礼臻在跟她冷战。
“我不是故意不出来的,我是出不来了。”
“我也很着急,可是我没有办法。”
……
她解释的时候傅礼臻一直低着头,手里的洗碗布包裹住碗壁,一圈一圈转动,像在听又像没在听。
容悄低头:“对不起,是我的错。”
傅礼臻的动作顿住,终于抬头看她。
容悄把手背到背后,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别生气了。”
收回视线,傅礼臻继续擦碗,他的手指按着洗碗布,非常用力。
“再有一次,我都会受不了的。”
容悄攥着手指,小声道:“我也不想的。”
“你以后不要再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待在我这里。”
“哦。”容悄闷闷点头。
上次挨骂,这次冷战,再有一次……不想不想!
不过这次冷战算是结束了吧?
傅礼臻把池子里的泡沫都放掉,换了一池清水冲碗上残留的洗洁精,等把碗都冲洗好放在架子上的时候,才又开口:“你为什么会出不来了?”
说起这个容悄也很郁闷:“之前说身体变重了,总像是有什么拖着,现在干脆就是起不来了,什么也穿不过去,这方面就跟普通人一样了。”
傅礼臻不解:“什么意思?”
容悄干脆亲身示范,傅礼臻背对着她在擦流理台,她就踮起脚双手挂在他肩上,然后往上一跃压上去:“就是这样啦,我不会穿过你,但是你也感觉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