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毫无瑕疵,贾政没想到贾赦如今不但不犯浑,反而说出口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贾政一回陶然居便见着王夫人哭哭啼啼的求救,直接把门边的花瓶推到在地。
王夫人嫁给贾政几十年,还是有一次见着贾政对她发火,当初便呆住了,贾政怒火中烧,指着王夫人便道:“蠢妇,要不是你兄长是王子腾,我怎么会忍你多年,你不善理家倒了罢了,还败光了钱财,留你何用。”
恶毒的话一句又一句从贾政嘴里出来,王夫人还是头一次从贾政嘴里听到这些,连哭泣都忘记了,呆呆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贾政骂累了,看着王夫人道:“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账目都拿出来对一对,难道你还要把这些都让给大房不成。”
什么端方君子什么清高无尘,到了这时候,都是假的。王夫人抖着手掏出私账账目,贾政一看又是一顿臭骂,王夫人大字不识一个,私账上的都是一些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
王夫人颤颤巍巍拿起账本,贾政看着她道:“甄家的银子还剩多少?”
王夫人略带吃惊的看向贾政,贾政嫌弃的看了一眼说道:“就这点事,难道你还以为我不知。”
如果说之前贾政维持了自己一个清高无尘的君子形象,那么如今贾政则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形象,在王夫人的认知里自己的夫君转变如此之快,一时让她难以接受,只会呆呆的服从。
这边贾政乘着贾赦没来,便让詹光等人藏了一箱子值钱的金银字画。这边刚藏好,贾赦便带着贾蓉等人来了。
自从张瑛当家后,府里账目清晰有理,更何况账房林之孝早就猜到贾府二房早晚要分家,于是乎当日便把账目理清,贾政得了一处城南的外宅。就这,贾赦指着账目上的这些日子平白少的银钱的道:“这些钱就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让二弟赔了,只是二弟要疏通的钱我就出不了了。”
面对贾赦这般言语,贾政那是有苦说不出,只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夫人,贾赦见贾政面色黑如锅底,接口道:“圣心难测,给二弟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就搬离。”
“好!”贾政硬撑着一口气送了贾赦等人,回过头见王夫人那样,没忍住最终上脚踹了下,吼道:“还不赶紧收拾,难道还要人赶么!”
王夫人抖了下,这才叫了众人开始收拾。
陶然居那边闹的那么大,宝玉等人哪里不知,只是贾母发了话下来,说是仍旧留了宝玉探春住在院子里,而李纨赵姨娘等则跟着贾政一起离府。
这一夜满府寂静,只有陶然居时不时的传来搬动物件的声音。贾琏躺在拨步床上,看着张瑛把哥儿哄睡,上前轻声道:“你怎么也不让人看着,别偷偷带了东西出府。”
“就算有也没多少,要不就是甄家送来的东西,这甄家的东西我可不敢要。”张瑛说着,起身拉着贾琏出来,交代了小红好生看着,便拉着贾琏回了屋子。
“也是胆子大!”贾琏说完笑了下,“要不是她胆子大,怎么能分家,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
张瑛也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贾母竟然直接就交给贾赦全权办理了,毫无偏袒之一。想来王夫人做法早已触及了贾母的底线。
因着不日便要去滨海赴任,贾琏连着多日被人请客喝酒一方面是给贾琏践行,另一方面也是乘机拉扯关系。有几次中午刚喝完,晚上还得应酬一次,这不贾琏连着喝了两顿酒席,便有些晕晕的,隧弃了马在街巷中走着,小厮牵着马跟在后面远远走着。
此时已经是掌灯十分,不少小摊开始收摊,贾琏已经有些醉了,不知怎么的撞到了一位路过的姑娘,贾琏当即扶起那女子道:“摔着了哪里。”
那姑娘挽着一妇人发髻,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短卦,闷闷的说道:“没事。”说着便起身,回头转而猛地往外走了两步,贾琏已然呆了,看着她背影道:“凤哥儿!”
王熙凤一身荆钗布裙,脸色蜡黄,只是那一双眼睛倒是和从前一样,眼下她往前跑了两步一边走一边道:“你认错人了。”说着便跑进了夜色中。
贾琏看着她逃跑的身影,站在原地呆了呆。小厮牵着马上前,贾琏问道:“王家如今如何了?”
那小厮听闻,当即便眉开眼笑的说了起来。原来自从王子腾死后,王仁便霸占了王子腾家产不说,苛待王子腾夫人更是在竹香馆一日千金,花钱如流水。王仁被宠坏了,谁都管不住。而王家的女婿高文井则一得知王子腾死了,不过几日便以王熙凤善妒之名休了她。
王熙凤本来出嫁带了大笔嫁妆,高文井家贫好面子,本就花了不少,即便如此王熙凤还是带了剩下的嫁妆回了王家,却不想那王仁不仅抢了王熙凤嫁妆,竟然还要把王熙凤卖给一个老头做妾。
王熙凤本就是个烈性子哪里会从,这不闹了好几日,王熙凤偷着搬了出来,如今就在外头租了个房子暂住,每日里就靠着绣品熬日子。
那小厮说完,完全没注意贾琏脸色接着嘲笑道:“王家之前一直压了咱们府一头,如今可算倒霉了。”
“混账!”贾琏骂了一句,那小厮吐了吐舌头不知那句话惹着了贾琏,贾琏揉了揉眉头,看着小厮道:“你可知王家姑娘如今住哪?”
那小厮真想着讨好,当即便道:“王仁三天两头的带人上门催婚,随便问下都知道她住哪。”说着便拿了碎银问了路边茶馆活计。贾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不敢相信王熙凤竟然落得这般田地,想起王熙凤那般好强之人,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小厮带着贾琏走了两条巷子,最后在一处胭脂铺后头一个小门站住。“开门!有人找!”小厮上前扣门。
过了好久,才见着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门缝,一个女子在门口道:“哪位?”
贾琏上前道:“贾府贾琏!”
这话一出,门陡然便开了,入目便见着一个眼圈青黑,额头裹着纱布的女子站在门口,见了贾琏道:“琏二爷怎么来了。”
贾琏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这丫头竟然是平儿。平儿用袖子挡着半边脸,哑着声音道:“二爷请进。”
贾琏拿出了自己钱袋,又让小厮把银钱也拿了出来,一齐塞给平儿。平儿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收着便是,不值什么!”贾琏说完,直接骑马走了,小厮跟在后头跑了。
平儿看着贾琏走远,这才回屋关门,王熙凤站在后头一张脸晦暗不明,平儿拿了那两袋银子道:“这些银子可以让我们换间屋子了。”
“只要还在京城,王仁总会找到的。”王熙凤叹了一口气,看着初生的月亮道:“收拾包袱,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城。”
听说要离开京城,平儿一怔,王熙凤冷笑道:“要是舍不得,你留下便是,我不强求。”
“姑娘去哪,我便去哪!”平儿说着,抹了一下眼角便进屋收拾衣物去了。
第98章
贾政带着王夫人真搬家, 却听着前头忠顺王府的人找了来。
如今忠顺王爷给皇帝办事,抄了好几个府宅,贾政一听说门房忠顺王府的长吏点名找自己, 当下便白了脸, 又连忙问道:“带了多少人?”
那门房觉得二老爷这话问的奇怪,带着一股讥笑说道:“就长吏和两个小厮啊, 如今已经在偏厅等着了。”
贾政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想着定然不是为了甄家的东西前来。
贾政回屋换了身衣裳这才前去, 那忠顺王长吏见了贾政一双带着探视的眼睛把贾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腿冷冷说道:“王府丢了一个伶人, 要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我家王爷最爱的,这不外头都说他失踪前几日和贵府的宝二爷素有来往。”
这话一出,贾政气的浑身哆嗦。忠顺王爷之前不显山露水,可如今大家才明白,这忠顺王爷他就是皇帝的人,况且如今又担着抄家的事,京城里谁敢惹他。
“犬子素来便在家读书, 会不会误会了。”贾政说着, 便见那长吏一张脸带着冷笑, 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儿子在外干了什么, 恐怕你这个做父亲也不知道,不如请他过来问一问,要是那个伶人找不到, 到时候就不是我上门了。”
这话一说,贾政看向一旁的小厮道:“还不快去把宝玉给我叫来。”
那小厮跑着便去了院子里,见了宝玉当即便把宝玉拉了过来,宝玉一进门便面如土色,见了贾政连话都不敢多说,忠顺王府长吏冷冷的看向宝玉,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淡淡的说道:“宝二爷,琪官在哪?”
“我不知道,只听说他前几个月在城南置办了田庄,兴许在那。”宝玉说着便偷偷看了一眼贾政,长吏起身抱拳离开。待那长吏一走,贾政当即便对宝玉道:“你不长进倒也罢了,竟然还敢惹到忠顺王爷头上,你是嫌我活的太长了是吧。”说完便叫了两个小厮把宝玉按在长凳上,直接打了个皮开肉绽。
宝玉哪里吃过这个苦头,没多久就昏死了过去,贾母叫了婆子过来相劝,贾政虽气不服,可看着宝玉这昏死的样,最后便罢了手。
贾政回去后,便见着贾赦站在陶然居,见了贾政道:“听说方才忠顺王府的长吏来找二弟,吓得我都不敢出门了,不知忠顺王府找二弟何事!”
贾政本就又气又怕,如今被贾赦当面问起来,当即羞愧不已,也不管王夫人等人自己先坐着马车便走了。
张瑛一早便带着三春和黛玉宝钗出了门,一开始采买东西,二来也是想着此去滨海一去就是好几年,府里的姑娘们又要有好几年不得见,于是便趁此机会好好聚一聚。
探春今儿难得有些怏怏的,倒不是王夫人贾政搬走,而是赵姨娘贾环也一并走了。原先在一个府宅住着,探春十分嫌弃赵姨娘,更是不喜贾环的猥琐,可如今要分开了,探春这心理倒是难过起来。
赵姨娘虽粗鄙无脑,可到底是探春生母,要不是赵姨娘怀胎十月哪里会有今日的探春,更何况赵姨娘不堪,可在探春幼时也常偷偷给探春送吃的用的。
这边宝钗素来便是个知心人,探春心思旁人都略知一二,只是黛玉等想着探春是个好强的,这些话不便多说,只拉着探春看首饰布料。独宝钗乘着众人闲聊时拉着探春劝了两句,探春心知宝钗是好意,只是有些话放在心理还成,一旦说出来便只觉得难堪又难过同时还带着淡淡酸涩。
一行人从首饰铺子出来,便进了一间刚开张的酒楼包厢。因着今日府内分家,姑娘们虽出了门可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始终高兴不起来。倒是迎春面色带喜,今儿又连着买了好了首饰布料,更是买了不少小玩意。
惜春见迎春不住的查看买的胭脂盒子便笑道:“这定了亲就是不一样了,二姐姐这是女儿悦己者容啊!”
迎春当即便笑了,放下了打开的颜值盒子,看向惜春道:“爱不爱美的,我就是自己看的,和旁人没什么关系。”
黛玉接口道:“二姐姐买了什么颜色,我方才买重了。”
探春听闻便笑道:“难得出来一次,我喜欢的味道都各买了三盒。”
“没必要买那么多,要是你们需要,我让我哥哥帮各位带过来就成了。”宝钗说完,探春接口道:“哪里好麻烦薛大爷,再者我瞧着方才那铺子的胭脂是老板娘自己做的,格外干净也细腻。”探春说着打开一盒递给宝钗。
宝钗一看,天青色的陶瓷盒子里一摸淡淡的粉色胭脂透着一股清香。“确实是好东西。”宝钗说着便递给了边上的惜春。
方才一行人就惜春和宝钗没买胭脂,惜春虽素来清冷,可到底是小女孩此时见那胭脂确实好,不免后悔到:“早知道这么好,方才就买了。”
“这有何难,待会再去一趟买了便是。”张瑛说着,听着楼下传来人声,起身开了窗子,见着下面正好差役押着罪妇而过。
宝钗站在张瑛身侧脸色微变,迎春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惜春黛玉二人则不免红了眼眶。原本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如今却身着破烂衣衫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更有些泼皮无赖指着几个貌美姑娘说着下流话。
“那个是不是史大姑娘!”黛玉指着跟在一老妇后面的粉衫的女子说道。
张瑛遥遥看去,确实是史湘云,史家被抄家,男子流放女子发卖,难道今日便是发卖的日子。宝钗低头不语,迎春面带忧色,惜春则淡淡坐了回去,只黛玉看了看张瑛道:“湘云年纪这么小,自幼便没了爹娘,如今又遭逢巨变。”说完这话,黛玉顿了顿道:“也不知在哪里发卖。”
张瑛没想到今儿出门回遇见这事,也着实是巧了,见着黛玉一脸不忍,低叹一声道:“犯官子女一律充作官妓,这事咱们帮不了。”
也是史湘云运道不好,史湘云和卫家订了亲,这卫家被抄家灭族,史家紧接着也被抄家,史湘云作为史家长房嫡女,早就在上头的名录上,哪里有那么容易救出来。要是个丫头小厮不过多花些银子便能买出来,这种犯官女眷着实难办。
众人心中也明白过来,一时便没了兴致,张瑛也有些难过,遂草草回了府。
这才刚回府便听着宝玉被贾政打的昏死过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请了两个太医过来,到了后半夜宝玉总算是醒转过来。那宝玉素来有些呆病,他在屋内养了两日,除了鸳鸯代贾母过来看了两次后,便没旁人过来于是便叫了晴雯来问。
晴雯这人素来便有些直,听了宝玉问询,毫不掩饰的说道:“二老爷搬走了,几位姑娘都如今都要理家,哪里有功夫过来。”晴雯说完,见宝玉一脸不敢置信,便软了声音道:“宝二爷也好好想一想,二爷不日便要去滨海赴任,二奶奶是定然要同去的,这家里将来就要二姑娘三姑娘持家,如今乘着二奶奶还在自然是抓紧交接,兴许过几日便会来看宝二爷了。”
之前晴雯叫宝玉都称呼二爷,可如今琏二爷在外在内都被人直呼二爷,于是乎为了分清两人称呼,下人们只叫宝玉为宝二爷,时间一久,连宝玉屋里的丫头都称呼宝玉为宝二爷。
宝玉之前还不觉得,今儿听得晴雯一口一个宝二爷,只觉得难听的很,当下便黑了脸,冲着晴雯道:“在屋里你怎么也叫我宝二爷,平白显得生份。”
晴雯奇道:“宝二爷好奇怪,府里的人都叫宝二爷,难道我就叫不得,更何况琏二爷如今府内福外都认他是贾府的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