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说完冷笑一声,想着自己小姑子就是在张老太爷去世而自家老爷又在外地赴任才如此这般刻薄。
如今自己女儿要嫁去贾府,李夫人虽不舍,可也无能为力,毕竟那日梅园之事,跟老太太说的一样,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知道了,倘或不嫁去贾府,再说别的亲事,太难了。
“母亲,我明白。”张瑛说完,生怕自己母亲又想起高文井来,想着那贾琏就算再不好也不会冻死自己吧,再说自己上辈子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一开始就输了。而张瑛对贾琏,现在还真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只要不嫁给高文井,别的都可以。
张瑛点了点,算是应了。一路走出院子,又在拐角处遇见了高文井。高文井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的看着张瑛,见张瑛顿住,当即便跑了过来便要拉张瑛的手。
张瑛错开,冷冷的说道:“高公子有话说话。”
“我们私奔吧!”高文井这话一出,张瑛顿时便笑了:“莫不是读书糊涂了,都说胡话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张瑛说完,胸口一股郁气直接发作起来,指着高文井道:“奔着为妾,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张瑛说完,便甩袖而去。
菊青跟着张瑛往回走,总觉得自家姑娘刚才的怒气值已经快到顶了。本以为姑娘一会屋子便要发火,却不想姑娘不但没发火,反而笑了,简直比发火还要更恐怖好哇。
“吩咐厨房,今天想吃刀削面,多放些牛肉和花椒。”张瑛说完,便让菊青把她的书桌整理好,今天的字帖还没练好。
瞧着自家姑娘这按部就班的样子,菊青是越来越觉得自家姑娘琢磨不定了。
张瑛虽面上没什么,可心理其实不好受,觉得自己上辈子实在太蠢,太傻,简直是个二傻子。
就高文井刚才那话,男的私奔没啥,可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私奔,这是要自己活不成啊!
幸好这辈子没再和他扯上关系,张瑛写了十张字帖后,心情才平复下来。想着自己嫁去贾府后,还得依靠娘家,父母在固然好,可倘或父母不在了,得靠哥哥。上辈子张瑛没能靠上张川柏,而这辈子一切都还没发生,张瑛想补救下兄妹感情。
这些日子,张川柏都在书房读书,张大人这次是真的对张川柏火了,因此这次禁闭来不得一点虚假。
厨房送来了两碗刀削面,上面摆放了厚厚一层牛肉还有几根青菜和一块荷包蛋几粒香葱。
张川柏自从被关了禁闭之后,除了一个小厮在旁便无他人伺候。
菊青领着食盒跟着张瑛去了张川柏院落,看门的小厮见了姑娘只说老爷吩咐不让人探视。张瑛让菊青打开食盒,又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我给我哥送碗牛肉面,老爷夫人不会在意的。”
那小厮接过荷包,说了句:“那快些。”便走到了廊下。
菊青站在门口,张瑛提着食盒进了里屋,张川柏早在张瑛在门口说话便知道张瑛来了,见张瑛进屋便颇为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牛肉面摆在桌上,香气四溢,张川柏这几日吃的太过于清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张瑛端过自己那一碗,喝了口汤:“张妈的手艺没变,这味道还是那么香。”接着又吃了一口牛肉赞道:“牛肉卤的很香,肉质细腻香醇。”
“行了,我吃。”张川柏走过来,端起面碗,连吃好几口,浑身都热了起来,一双眼睛看着张瑛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文井怎么得罪你了,前些日子你俩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生分了。”
张瑛有心和张川柏搞好关系,当下低着头吃了口面条,细声说着:“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吃牛肉面,哥哥总是把牛肉让给我吃,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真是好啊!”
张川柏喝了半碗面汤,抬起头看着张瑛道:“后来我们大了,男女有别,你在后院,我在前院,正好父亲收了几个学生,我便和文井走的近了。”
“高文井是个有才华的,父亲也很看重他,我见你们都这般便也多关注了他一些。”张瑛说着,看了看张川柏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张家除了兄妹二人,便再无别姊妹,张瑛想着这事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唯有文火慢炖 ,这汤才能更稠更香。
自这日之后,张瑛时不时的给张川柏送个汤送个饭的,说话也大多说些无伤大雅的,时间一久,张川柏便主动问起了张瑛和高文井的事。
这些日子,张川柏从一开始的不服到后来的慢慢隐忍,直到最后每日盼着张瑛过来说话。虽然不过短短十几天,可兄妹间的关系眼见着便好了起来。
虽没达到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可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张瑛等的就是张川柏主动问起,张川柏自从花朝节那日后便被关了禁闭,除了张瑛就没别人过来看过她,这日正好是乡试的日子,而张川柏则无缘乡试,心中不免郁闷。
“这话我一个姑娘家本不该说。”张瑛看着张川柏道:“哥哥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叫竹香馆。”
“你怎么知道,那是京城有名的花楼。”张川柏说着,看着张瑛一脸凝重的说道:“你从哪听来的,不会是贾琏那小子说的吧。”
张瑛低低的笑了,一双眼睛发着光,“李家三郎跟李四姑娘说过,在哪里见过高文井从侧门进了竹香馆。”
“不可能!”张川柏连连摆手,笑着道:“李三定然是故意污蔑文井。”
“哥哥先别急着辩驳,不如哥哥好好想一想。”张瑛看着张川柏不信的样子,接着道:“那地方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李三说这个谎倘或让李家人知道 ,他第一个得遭殃,何必撒这种于自己毫无益处的谎呢。”
张川柏起身,因多日未出门,他今日只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衫,头发只束在脑后,倒是有了一股子除尘的风姿。
“高文井是父亲学生,我和他关系友好,你将来嫁给他,定然是好的。”
“哥哥,上个月十六,贾府来下了聘,父亲已经应了,还有几天我就要嫁去贾府了。”张瑛说着便起身,朝着张川柏深深鞠了一躬。
见张瑛行此大礼,张川柏连忙上前拉住道:“真的?”
“我岂会开这种玩笑。”张瑛说着便道:“父亲惩罚哥哥,还不让哥哥参加这次乡试,想必哥哥心中恼恨,只是父亲只有哥哥这一个儿子,定然是爱之深责之切,我也只有你一个哥哥,我对哥哥素来是一心景仰。”
屋子里沉默良久,张川柏大笑一声:“父亲骂的对,我确实糊涂,你是我嫡亲的妹妹啊。我怎么能帮着别人不帮你!”说完便要关门读书,说是这次错过乡试但是下次定然要一飞冲天。
张川柏上辈子官途顺利,张瑛并不担心他。想着那高文井上辈子乡试乃是头名解元,着实是风光无限,而紧接着便是成婚,婚后一年便是会试,紧接着殿试,最后一飞冲天。
而这辈子,这些事和自己再无关系,张瑛站在已经长出嫩芽的柳树下,只觉得那些就跟做梦一般,要不是太惨烈,说不定张瑛会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第12章
贾府的喜帖送的很快,时间虽赶了点,可只要有钱,没什么办不了。
王子腾收到喜帖后打开一看,没忍住便把桌边的笔墨砸了个稀巴烂。王子腾夫人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看了一眼那请帖,上面新人的名字异常刺眼。
“大妹妹也是,出了这么大事也不来报个口信。”王子腾夫人想着前些日子周瑞家的只说贾府筹办婚事,却并没有说和哪家办婚事,于是便想叉了。
“喜宴还是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大大方方的去,贾府这是想吃回头草啊!”王子腾发完火气看向自家夫人,接着便交代了几句,便出门说是要和同僚喝茶聊天。
王子腾夫人呆坐了半天,去贾府喝喜酒不过是装个样子,主要是不知如何跟凤哥那丫头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为女孩家只能吃个哑巴亏,王子腾夫人起了身,打算亲自去给王熙凤说下。
且说那王熙凤从贾府派人送来的喜帖,便知道了这事,应该说从那次梅园贾琏把她落在梅园后,王熙凤就一心等着贾琏亲自给自己赔罪,后来贾琏来是来了,可却只是在前厅跟王子腾等人说了会话。就这点程度王熙凤自然是不满的,可是王子腾夫人说了,女儿家女扮男装和男子相伴游园本就不妥,这事自己有错,因此王子腾夫人便下令让王熙凤好好在屋子里呆着。
这不后来又听说贾府开始置办婚事了,王熙凤在自己屋子里欢喜了好久,就等着贾琏亲自过来下聘,却不想一等二等什么都没来,倒是等来了贾琏即将成婚的消息。
王子腾是王熙凤的叔叔,虽说疼宠,可到底不是亲生父亲,更何况隔了一层的婶婶。
“凤哥儿,贾府今天送来的喜帖,是贾琏和张家姑娘的婚事 ,说是张家老太太快不行了,有冲喜的意思。”王子腾夫人说完,特意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对于贾琏,王熙凤是真心喜欢的,真是因为喜欢那次梅园才会那般失态。
如今听到他要成婚了,可新娘却不是自己,更可笑的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王子腾夫人见往日惯会说话的王熙凤一句话都不说,眼神木然,不禁有些怕起来,就怕这个孩子犯傻气,上前拉着王熙凤道:“咱们王家何等人家,那贾琏虽说是荣国府长房嫡子 ,可平日里就只会吃喝玩乐,本就不是什么有出息的。”
王熙凤微微回了神,说道:“婶婶,我明白,他不要我,我也不会上赶着,就是贾府太过绝情,如今连个解释都无,突然就送来了喜帖。”
王子腾夫人微微低头,这事贾府不地道,可作为王家嫁出去的姑娘王夫人怎么着也该亲自上门解释一二,不该就派了个周瑞家的来说几句不知所谓的话。
王熙凤没等来王子腾夫人答案,心理也猜到一些,当初自己虽然和贾琏自小便一起玩过,可头一次提出亲上加亲便是自己的亲姑姑。如今出了这事,她倒没事人一般,良心都被狗吃了。
“婶婶,我没事。我和贾琏的事。不过是年轻说的玩的,谁还会当真,就他那没出息的样,我还瞧不上他。”王熙凤嘴角一撇,满不在乎的说着。
“凤哥儿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这就开始帮凤哥儿想看京城的适龄青年,定要找个比贾琏好千百倍的。”王子腾夫人说着,便站了起来,觉得虽然被贾府耍了,可只要王熙凤不介意那就没事。
可王子腾夫人前脚一走,王熙凤整个人都瘫了下去。王熙凤是个要强的,即便是在婶婶跟前,也不想示弱,不过有句话婶婶说对了,嫁不成贾琏,那也要嫁个比贾琏强千百倍的男人。
三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窗外的木棉花正香,张瑛一身嫁衣,头戴紫金凤,脚穿金丝珍珠绣鞋。端的是华丽无比,仪态万方。
花轿从张府到贾府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张瑛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红盖头下的脸微微发烫,自己这是重新改写了命运,是一条未知的路,而自己则一定要好好过,不能后悔,更加不能委屈自己 。
随着一连串复杂而繁复的婚礼过程之后,张瑛总算进了洞房。
外面的乐声不远不近,张瑛安安静静的坐在喜床上,听着门吱嘎一响。
“表妹,是我!”贾琏刚才喝的多了点,要不是自己那大舅子挡了几次,说不定连路都走不稳。
张瑛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只点了个头,并没说话,总觉两人之间透着一股子诡异,张瑛不知道贾琏是以什么心态娶自己的,特别是张瑛知道上辈子贾琏是和那位王家姑娘在一起的。
而自己和王家姑娘则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人。
厚重的红盖头被揭开,贾琏当下便一个激灵,醉意顿时便没有了。第一次见张瑛,不过是个素净的眉目清秀的姑娘,第二次则是眉眼绢丽,隐隐透着说不出的风华,而近日贾琏才真正意识到她天生一副含情目,见之则入迷。
“表哥!表哥!”张瑛见贾琏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直接便起了身,贾琏满脸是笑的拿起交杯酒递给张瑛:“喝了这酒,你就是我媳妇了。”
张瑛被贾琏□□裸的话给羞红了脸,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一点都不含蓄。
而贾琏则整个人都发软了,表妹比想象中更加可口 ,怎么办,控制不住了。
当真是一夜春宵,可是春宵苦短。
张瑛浑身有些酸软,洗了个热水澡后换身新衣,却见着贾琏还歪着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不由的食指一点:“都这个点了,还不起来,待会要给父亲母亲敬茶。”
贾琏整个人都懒懒的,鼻子里是好闻的香味,而眼神则一直跟着张瑛打转,听了这话,嬉皮笑脸的说道:“不碍事,咱们直接去老祖宗那边敬茶就行了。”
“这怎么行。”张瑛说着便拿冷手直接伸进了被窝,贾琏直接窜了出来,看着张瑛道:“你怎么这样!”
张瑛捂着嘴大笑起来,“生气了?”
贾琏确实没想到张瑛会这么干,可是却不好意思发火,主要是张瑛那模样透着一股子憨态。
贾琏起了床,又吃了小半碗稀饭,就被张瑛拉着去了贾赦正屋。
且说邢夫人也没打算在这接受新媳妇敬茶,荣国府最尊贵的便是贾母,想着新人肯定是直接去贾母那边。毕竟当初贾珠小夫妻也是这么干的。
可没想到邢夫人刚洗了脸,便听着外头传话说是新媳妇过来请安了。
虽说匆忙了些,可邢夫人有心让给新媳妇立个规矩,这边才刚让丫头让贾琏夫妻等着,便见着贾赦衣衫不整的从后面过来,见了邢夫人上来便大骂一声:“你个不长眼的,新媳妇都过来了,你还摆什么谱。”
邢夫人觉得很委屈,自己不过是刚想摆谱,还没摆成啊!转念一想,这贾琏媳妇是张家大姑娘,而张家则是贾赦正紧的岳家。
作为继室的邢夫人本来就在原配跟前低了一头,如今这新媳妇又是张家的,邢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而贾赦则完全不理会邢夫人那点小心思,见她还呆着便当下一跺脚大声呵斥道:“还傻站着,快过来伺候我换衣服。”
昨晚上贾赦是在小妾屋里睡的,这不睡到半夜才想起来新媳妇可能要过来敬茶,于是便随便穿了衣裳便从后门过来了,这才一进屋便听着邢夫人交代丫头那话,说什么让贾琏小两口站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