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心下暗骂果然是狡猾的老狐狸,此时仍信不过她,还在试探她是否对当年的事是否知情。
他试探的其实是她是否对洛辰脩的身世知情。
“王爷您当比任何人了解洛妃娘娘的为人,或许当年她确实与慕将军有过一段旧情,但自她入宫那日起,她与慕将军便再无可能,她在宫中稍有差池,那么王爷必受牵连,况且她还为陛下生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便是为了宸王与七公主,洛妃娘娘也只能安安分分当她的宠妃,莫不是王爷以为娘娘今时今日仍念着慕将军?”
话到此处,慕挽歌笑了笑,话锋一转,“如此只能说明王爷您太不了解女子了,出嫁从夫,嫁人后,女子以夫为纲,儿女便是她此生的牵挂,娘娘入宫后,她心里想的便只有陛下了。”
洛王微愣,而后一笑,笑得开怀。
“哈哈,你这丫头果真有趣,难怪脩儿当初在本王面前不惜发毒誓说此生非你不娶,今日本王算是明白了,他眼光不错,也比本王幸运。”
洛王的这一声赞扬是由衷的。
他也安心了。
他觉得洛辰脩不知自个儿身世。
而慕挽歌也安心了,此番她确定洛王不知慕氏后人需持信物方可接管慕家军,也不知别人即便拿到信物也无法得到慕家军的兵权。
为母则强,洛妃娘娘果然也是防着洛王的,并未将她已知晓洛辰脩身世一事与洛王说。
第93章
洛王似是不经意提到, “脩儿在南境忽然失踪,本王以为他出事了,还命香寒带人找寻他的下落,不成想, 脩儿他神不知鬼不觉悄然回京了……”
慕挽歌笑应, “可不是么,起初我也担心不已, 匆忙赶去南境, 得知有人刺杀他,又不知他身在何处, 我心急如焚, 便是那时收到他的信,知晓他悄然回京了, 我才回京找他。”
洛王审视她一番,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并不十分确信她所言为真。
他继续试探。
“如此说来, 脩儿早已回京了,只是一直未露面,莫不是他真信了那些谣言说是本王勾结九皇子谋朝篡位?”
慕挽歌震惊,“什么!王爷您真的如传言中的与九皇子……”
高手过招多半靠装,饶是自诩撒谎不眨眼还不会轻易被看破的慕挽歌也觉得今日遇上难缠的对手了。
姜果然是老的辣。
但说谎到以假乱真的,她还真有几分自信。
洛王抚额,无奈叹息,“以讹传讹罢了, 九皇子那等资质,尚不及脩儿五分,本王岂会蠢到选他,不过是陛下龙体欠安,嘱托本王协助九皇子暂时打理政务而已,论能力,脩儿要比九皇子强多了。”
他言词恳切,若非早知晓他洛王是什么样的人,慕挽歌觉得自个儿真有可能被骗。
好一个伪善的良臣慈父。
在皇帝跟前装了近二十年忠君爱民的臣子,而早洛辰脩跟前伪装成一个正直不阿的父亲。
勃勃野心,隐藏多年,蓄势待发,终于等到机会了。
在此之前,元帝怕是做梦也未曾想到他所依仗、信赖的洛王是一只处心积虑的老狐狸。
“那王爷可知九皇子暗中与风家结盟,风家少主亦为他所用,骗取我的信任,将小七交托与他,谁料他们竟给小七下毒,欲挟持小七威胁洛辰脩之事?”
洛王先是讶异,骤然怒道,“竟有此等事?这风家真是胆大包天了,连公主也敢下手,还有九皇子,连自个儿的亲妹妹也下得去手,此事本王定要为七公主讨个说法的!”
慕挽歌不着痕迹审视洛王,瞧着愤怒倒像是真的,可她并不能确定挟持小七一事与洛王无关。
老狐狸藏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才露出些许尾巴,谁又知他此刻是否是装出来的。
小七是他外甥女,洛辰脩也是他亲外甥,他同样算计利用。
“公主可有大碍?”洛王关切问。
慕挽歌淡笑,“王爷该是信得过我的医术的,小七身上的毒旁人解不了,于我而言并不难。”
洛王松了口气,笑道,“你这丫头的本事,本王自是知晓的,只是脩儿既早已回京,为何不早些将公主劫走,叫她在风家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言里言外无不是对洛辰脩的责备。
慕挽歌却是知晓,他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她一脸凝重之色,摇头道,“并非他不去,而是他不能,先前在南境时他受了重伤,这两日才稍有好转。'
“什么!脩儿受伤了?”洛王很是激愤,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翻倒,水顺着桌边滴到地上。
只听他怒道,“哼,本王猜的果然没错,九皇子心术不正,心狠手辣,连兄长和妹妹也下得去手,真是小瞧他了。”
慕挽歌不可置否笑了笑,在老狐狸面前须得谨言慎行,说多错多,倒不如不说的好。
她不接话,洛王叹息,“虽然我并非脩儿的生父,却是他的亲舅舅,你与他成了亲,也该与他一样唤我一声舅舅的,是一家人,丫头你可懂我之意?”
此时的洛王不再张口闭口‘本王’了,以‘我’自称,显得亲切,拉近关系。
慕挽歌点头应声,“您说的是。”
洛王怎会瞧不出她态度敷衍,却也不在意,很有耐心的模样。
“十六年前,慕大哥被害,你母亲消失无踪,传闻说你母亲也一同遇害了,如今知晓她还活着,此乃天大的喜事。”
“多谢您挂怀,娘在秦家一切安好。”慕挽歌应声。
她并无攀谈的热情,洛王倒是很有兴致,又问了洛辰脩。
“脩儿的伤要紧吗?”
慕挽歌顿时一脸凝重,“眼下倒是无碍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他得卧床休养一段时日,无法上朝了,好在南境那边有八殿下顶着,否则南境真要出乱子了。”
洛王道,“你与脩儿说,南境之事莫要操心了,寒儿也在那里,该是能帮八殿下稳住局面的。”
楚香寒出现在南境,她不问,洛王主动提及,却也顺势寻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如今楚香寒是洛王府的大公子,是洛王的儿子,去南境是为赈灾,似乎更加彰显了洛王的仁爱,忧国忧民,叫天下人皆知洛王的仁德。
面对洛王,慕挽歌只觉前所未有的疲累。
“王爷,您可知洛辰脩他为何在恢复身份后不肯更名换姓?”她自问自答,颇为无奈,“您是知晓他的心思,他无心争夺什么,于他而言,您才是教养他长大的父亲。”
洛王被触动,张了张嘴,许久才叹道,“脩儿是个孝顺孩子……”
话到此处,慕挽歌觉得谈的差不多了,不着痕迹扫了眼屏风处,淡淡一笑,起身告辞。
她一走,洛王面上的笑便敛去了,冷声道,“扶风,你出来吧。”
扶风自屏风后走出,在洛王面前拱手作揖,听候差遣。
“王爷,您有何吩咐?”
洛王冷声道,“速速给本王去查方才那丫头说的,九皇子是否真的背着本王,与风家合谋欲再对脩儿下手,还有七公主之事,一并给本王查清了。”
“属下领命。”
扶风肃然应声,方转身,洛王再度出声。
“你记住自个儿的身份,七公主高高在上,不是你一介护卫能觊觎的。”
扶风身形一顿,低低应声,“属下不敢。”
“但愿如你所说,如若本王察觉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该知晓下场的,莫要忘了,那个孩子还在本王手上。”洛王还是不放心,再以孩子威胁。
扶风只恭敬道,“王爷若无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待扶风离去,洛王又扬声对外唤。
“来人。”
屋外侯着的护卫进屋,拱手行礼,“王爷。”
洛王道,“暗自跟着扶风,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若他有异样,速速报来。”
护卫不敢犹疑,应声退下。
慕挽歌在洛王府的大门口遇到洛碧如。
确切说是洛碧如早已在此处等着她了。
“有事?”她并不觉得因上回救了洛碧如两人的关系便会拉近。
她当初救洛碧如,不过是看在洛辰脩的面上罢了。
洛碧如走近,来到她面前,神情别扭,低声道谢,“谢谢你救我,上次……”
从未这样低声下气说过话洛碧如在将这句谢说出口时,莫名松了一口气。
慕挽歌淡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郡主也会向我道谢,既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你这声谢了。”
“慕挽歌,本郡主是诚心向你致谢!”洛碧如恼羞成怒,一双杏眼瞪大,就这样瞪着她。
慕挽歌却从这双瞪大的杏眼里瞧出了一些异样。
骄纵跋扈的洛碧如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慕挽歌不言语了,洛碧如不自在别开脸,“本郡主是来与你讲和的,你别得寸进尺……”
噗!讲和?
慕挽歌如同见了鬼一般露出惊悚的表情,上下打量这眼前的别扭少女。
“洛碧如,你怕是来找我给你治病的吧?”
病糊涂才会这样。
未曾想有朝一日会从洛碧如嘴里听到‘讲和’二字。
洛碧如再睁杏眼瞪她,恼道,“你别不识好歹,本郡主就是来与你讲和的,感谢你上回救我,并未趁机落井下石。”
“哦,这样啊。”慕挽歌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堂堂一个郡主,向救命恩人道谢,像样的谢礼也不见,很没诚意。”
“你……”洛碧如即将变脸,又忍住了,没好气道,“你要什么谢礼,我叫人去备。”
慕挽歌啧啧有声道,“无事献殷勤,你洛碧如主动像我示好准没好事,那份谢礼,不要也罢。”
“慕挽歌,你、你……”
洛碧如气得跳脚,却又发作不得,憋红了一张俏脸,瞪她时甚至有些委屈。
这时候的洛碧如倒还真与小七有几分相似。
慕挽歌歇了捉弄的心思,正色道,“你的谢意我收了,至于当初救你,不过是顺手而已,要说也只能说你太蠢,赫连静那样的蠢货也能将你欺负成那样,那时怎不见你拿出向我找茬的气势来,真是蠢死了。”
此番被她嫌弃打击,洛碧如并未如往常一样暴跳如雷,反而一反常态耷拉着脑袋,很是落寞。
“你说得对,是我太蠢了,是非不分,差点儿将自个儿蠢死……”
诶?慕挽歌诧异之后哭笑不得,眼前这个真是洛碧如么?
只听洛碧如自言自语道,“我信任之人要害我,我先前那样待你,你却不计前嫌救我,我确实够蠢的,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慕挽歌:“……”
洛碧如忽然变得这么有自知之明了,她反倒不适应了。
“你既明白了,那往后自行珍重,你若无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无兴趣在洛王府多待,越过挡道的洛碧如,欲继续朝外走,正抬脚欲跨过门槛时,洛碧如急切出声,“方才听到你与父王说我哥他受伤了,你能否带我去见见他?”
闻言,慕挽歌抬脚的动作微顿,扭头看洛碧如。
审视之后,慕挽歌觉得洛碧如就没有洛王那样的脑子,并非是试探,而是真的想要见洛辰脩。
洛碧如对洛辰脩似乎很是崇拜,以前便是觉得她身份卑微配不上洛辰脩,遂才时时找茬。
慕挽歌似笑非笑,道,“你的亲哥哥是楚香寒,洛辰脩只是你的表兄。”
洛碧如又急又恼,“你这人真讨厌,表兄又如何,我哥就是我哥,我就只有他一个哥哥,楚香寒那个贱婢所出……”
自知失言,洛碧如立即噤声,而后弱弱道,“反正他就是我哥。”
慕挽歌定定看着她,“你若真想见他,自行去将军府便是了,无人拦你,但最好事情明日再去,他受了重伤,今日无法见客。”
听她这么一说,洛碧如着急了,无意识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眼露哀求。
“你不是神医吗?你要救救哥哥,他不能有事!”
慕挽歌抽回手,怜悯地看了眼洛碧如,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的达到。
慕挽歌心道,凭洛碧如这脑子,洛王连利用也怕是不愿的,但她仍不能大意了。
明日洛碧如定会来见洛辰脩,洛王定会趁此机会一探究竟洛辰脩是否真受了重伤。
慕挽歌回到将军府,洛辰脩仍在熟睡中,她趁他歇息的空当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
她写了几味药,叫非语亲自外出,去不同的药铺抓药。
洛辰脩是后半夜醒来的,腹中空虚难耐,睁眼便瞧见了枕畔恬静的睡颜。
屋里燃着灯,亮堂堂的。
此时的他精神奕奕,饿得慌,可他不想打破这温馨的气氛。
情不自禁的,他凑过去,撑起身子,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香。
他顿了顿,轻柔的吻又落在她的眉心,她只是眉头微动,并未醒来。
洛辰脩玩心大起,再度俯身,含住莹润的唇瓣,辗转轻吮。
终于,慕挽歌不堪其扰,睁开眼便瞧见在眼前放大的俊颜,有些气恼,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
洛辰脩的动作微顿,睁眼看她,保持着亲吻的姿势,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四目相对,他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大手扶住她的脸,加紧了攻势。
撬开檀口,急切掠夺攻占,不放过任何角落。
一吻作罢,两人皆气息不稳,微喘着,呼吸交融。
“你怎一睁眼便这样……”慕挽歌不满地咕哝着,懊恼滴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