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之玉——这碗粥
时间:2018-08-14 07:30:51

  荆觅玉被门铃声吵醒了。
  她烦闷地在毛毯里钻来钻去,哪个角落都逃不过。她掀开毛毯,坐了起来。头发在毯子里钻得乱七八糟的。
  门铃停了之后,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在门边传来。
  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她赶紧下床走出卧室,越听越觉得是针对她这户来的。叽叽叽的。
  新闻播报过,有些小偷专门敲门、按铃,判断屋内是否有人,从而行窃。
  荆觅玉穿上外套,拿起两个各重四公斤的哑铃,慢慢,慢慢地向门边走去。正打算喊一声话。
  一把年纪老成的男声响起来,“锁开了。”
  她吃惊,现在当贼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开锁吗?
  接着,嘎呀一声。
  防盗门被打开了。
  木门的锁就是废的。
  荆觅玉站在离木门几步距离的地方,大喊了一声,“谁啊!”她举起哑铃。如果对方探头进来,她就立刻挥出去。砸他个脑袋开花。
  木门的门锁被拧了拧,外面一道清越的声音说,“开门,我是晏巳。”
  她诧异无比,左手放下哑铃,转开木门锁,再一拉门。
  门前站着的果然是晏玉,以及一个老师傅,一个身穿公寓物管制服的年轻人。
  荆觅玉右手仍举着哑铃,劈头盖脸地问,“你撬我家的锁干嘛?”
  老师傅吓了一跳,“小伙子,这不是你家啊?”
  晏玉镇定自若,轻轻一笑,“租的。”
  物管员左边嘴角歪斜,“这……荆小姐,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晏玉低头,在她耳旁说,“进去再跟你解释。”
  荆觅玉瞪起了眼。看吧,遇上他准没好事儿,这下连家里的锁都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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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杂人等离去了。
  荆觅玉把门一关,立刻挥着哑铃砸向晏玉的脸。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哑铃停在了他的嘴角。“祸水。”
  他接过她的哑铃,放在玄关柜。“就当是你对我长相的称赞了。”
  “说吧,怎么回事?”荆觅玉操起手,凉凉地看他,“不会是追求我不成,就变痴汉了吧。”
  “你这态度凶悍得我想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晏玉开玩笑地说。
  她觉得往常的他又回来了,“嗯?解释解释呀。”
  晏玉指了指客厅的沙发,“介意我坐着说吗?”
  “不介意。”荆觅玉踩着拖鞋,在沙发抱起小熊。
  晏玉送的那只大黄鸡,正在她床上。每晚抱几下,暖心得不得了。
  听完事情原委,荆觅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沈迦玉这位心理导师,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病给治好。动辄觉得,世人皆有病,只分重或轻。
  荆觅玉掀起眼皮,没好气地说:“你给他们汇报一下吧,我生龙活虎的。”
  晏玉在微信回复了孙燃,接着,抬眼看她,“怎么请病假了?”她的脸色是不太好。
  “肚子痛。拉屎,拉几坨屎!”她记怨着他撬锁的事,故意说得恶心,就想恶心死他。
  “嗯。”他点点头,平静如水,“吃喝拉撒睡,日常屎尿屁。”
  荆觅玉叹了一声气。失控时的晏玉更好玩,因为她制得住那个他。眼前这神闲气定的男人,她总是输。
  他又问,“现在还想拉吗?”
  她扁扁嘴,可怜兮兮地说,“不拉了,我想睡觉。”
  “去睡吧。”晏玉伸手在她苦哈哈的脸上捏起,“你没事就好。”
  这声关怀的话,听得她心里暖得跟抱大黄鸡一样了。她拉下他的手,“那你走吧,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他看向厨房。面积不大,整洁干净。“你吃坏肚子了,晚上清淡点,别出去吃了,我给你做饭。”
  荆觅玉曲在沙发的腿一下子伸直了。“你还会做饭?”
  “现在不都有下厨App嘛。昨天试了一下,不难。”
  “你是要竞选十佳男人吗?”他娶老婆,都是亵渎了神灵对他的眷顾。只有简誉才能匹配得上他。
  “我出去买菜。”晏玉出门去,到了门前,回头说:“上次我的那些话,说的仓促了。”
  “噢……”她笑起来,“我没放在心上。”
  “嗯,那就忘了吧。”
  她点点头。
  晏玉又说,“今天重来一次。”
  “……”
  “你休息吧,我一会回来。”他开门出去了。
  荆觅玉回床上继续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抓起手机,看到沈迦玉的几个未接电话,无声一笑。
  沈迦玉也是有意思。他听老周说,她以前有过心理创伤。于是,交往时天天给她灌输正能量。
  她虽然写鸡汤,但从来不喝。工作已经够无奈了,生活中再响几句沈迦玉的声音,她真是头疼。
  道理谁不懂,过不过得去而已。
  没人规定,心理有病就得愁眉苦脸的。她该吃就吃,该笑就笑。完成外婆的遗愿之后,就能一了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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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觅玉未曾想,晏玉也有病。
  他说,车库那天前戏太短,对白粗糙,画面不美。这个场景,这个时间,他不满意。比起他俩初吻时的蓝天白云、万物生灵,那天实在是弱爆了。
  荆觅玉吃着他做的蒜蓉蒸金针菇。味道挺好,但他的话,让金针菇卡在她的喉咙,吞了大半杯水才咽下去。
  她觉得,他自从溺水以来,整个人就怪怪的。
  她当然不理解他的话。这有什么对不对?同样的对白,再讲几次,又能怎样?还画面美不美?
  她当时心中慌乱,随口回了几句,现在早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就算他想表达以身相许的恩情,有过一回就好了。较真什么仪式感。
  溺水的人世上多去了,没几个跟他一样,淹了一回就把脑袋淹了的。
  晏玉笑了,“再来一回?”
  荆觅玉摇摇头,不陪他疯,“不了。我今天还拉了几坨屎呢,能美到哪去。还有——”她强调,“我喜欢听我话的。”
  他听话地给她夹菜。
  小鸡雏都有印随行为。破壳的第一眼见到谁,谁就是妈妈。
  荆觅玉回想晏玉在礁石上睁开眼睛的样子。
  ……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灵机一动。“这样好了,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是今天你撬门事件的起因,他是我的第九任,心理讲师。”
  晏玉左唇角撇了一下,明显不乐意。他还在执着于NG的事。
  他现在享受过程的乐趣,对和她的结局并不期待。但开头就存在一抹遗憾,总是有些计较。
  “听我的话!”荆觅玉差点拍桌子。
  “哦。”他就这么应了一声。
  她又说:“吃完记得洗碗。”
  “没有洗碗机吗?”
  “我这租的房子,又不怎么开伙,买什么洗碗机。”她吃着他做的饭菜,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好好工作,学人当什么痴汉?今晚你就把我的门锁给弄回去!”
  “哦。”
  晏玉叫来那位老师傅换锁。
  老师傅悄声问:“和女朋友吵架吗?”
  晏玉笑了,“不是。”
  老师傅把锁芯换上,“女孩子哄哄就好了。说几声爱啊情啊,入耳、中听。”
  晏玉没回答。
  他过往男女关系的建立,皆来自兴趣。看上汪珹莹,是因为觉得她鲜艳得纯真。追求她的过程,他既轻松又自如。
  到了荆觅玉这边,他却想着,一定要有仪式感。这样将来回忆起来,才更有意义。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救过他的人。
  毕竟,他的父亲见到他落水时,只说了一文不值的三个字:“对不起。”
 
 
第36章 城堡
  # 036
  巴智勇在前天去过一趟万港。
  因为是私事, 他没有出示警察证。
  也幸好如此, 否则公司肯定会传开:警察上门调查荆觅玉。
  他看工作日荆觅玉都比较忙,就约了星期六上午。星期五的晚上, 他发短信过来确认时间。
  那时, 荆觅玉站在厨房门口, 监督晏玉洗碗。美男子洗起碗来,都特别养眼。
  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来自巴智勇。
  她抬头再看晏玉的背影。
  开弓没有回头箭。或许, 在她为了何扑玉这个名字来到北秀之时,觅玉这事就不是她想停就能停的了。
  和巴智勇的见面,荆觅玉约的还是OneFool。
  孙燃和晏玉、张升荣在斜对面的咖啡厅确定合作事项。
  距离不远的两间咖啡厅, 生意相差甚远。连荆觅玉都怀疑, OneFool是不是要倒闭了。
  巴智勇不懂咖啡,学着荆觅玉点了一杯大冰。
  服务员离开之后,巴智勇开门见山地说:“荆小姐,我这不是查案, 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交往那么多名字有玉的男人是为什么?”
  荆觅玉平静地看着他,“巴警官说是不查案,口气还是很严肃呀。”
  他抹抹嘴角, 笑了笑,“习惯了, 就一职业病。别见怪。”
  “那容我问一句。”她今天的眼线画的长, 将眼形拉得细细的, 冷冽不少。“巴警官过问我的情感经历, 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巴智勇哈哈地笑了,眉毛跟着抖了两下,“没错,既然是私事,应该由我先解释。”
  笑了两声,他的眼神布上一层追忆的愁思。“我在寻找一个人。原名叫何扑玉,二十八九岁吧,右腿纹有一个长宽两公分的玉字。”他拉开外套拉链,从暗袋掏出一张宝宝照,呈在她面前。
  照片上的宝宝大概一岁左右,趴在床上。穿着白T恤,蓝格子短裤。大腿似有一个模糊的字。
  巴智勇说:“他是我儿子。”
  荆觅玉瞳孔骤缩。
  巴智勇预想到了她的反应,笑了下。“荆小姐,我再问,你交往那么多名字有玉的男人是为什么?”
  她打量着他,“巴警官能保证说的是真话吗?不会钓鱼执法吧?”
  巴智勇点头,“我说了,不是办案,就是朋友间闲聊。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
  荆觅玉左手抚上唇线。她明白,如果她承认正在寻找何扑玉,巴智勇会和她交换情报。如果她继续装傻,他就立即走人。
  她的目光下意识往斜对角的咖啡厅望一眼。
  晏玉在那里,不过她的角度见不到他。
  这照片中宝宝的眉眼,和巴智勇有些相似。但晏玉的五官和脸型,和巴智勇没有重合之处。
  她要赌,她赌晏玉不是何扑玉。
  荆觅玉端着的姿势松懈了,悠哉地靠向椅背,“没想到,巴警官也在找他。”
  “也?”巴智勇锐眼一眯。
  “你不是早猜到,才来找我的吗?”她好笑地看他,“你曾说,你的线索到哪儿,我就在哪。一年多前,何扑玉这名字出现在芜阴古董竞拍会。后来到了北秀,至今还在这里。所以,巴警官也追随这个名字而来。”
  “对。”
  “那我们的寻人目标是一致的。”
  巴智勇笑了,“我知道你在找他,但想不出原因,是他用这个名字欠了你情债么?”
  荆觅玉眼睛微眯。他不知道她寻找何扑玉的目的?她眼珠子一转,模糊一句,“差不多。”
  他追问,“你所说的差不多情债又是什么呢?”
  她寻思着如何编理由,才能在得到情报的同时,又能隐瞒荆山之玉一事。
  她缓缓说:“荆、何两家是旧识。后来,何家搬去了吴布市,和荆家经常书信来往。得知他们失踪了,荆家耿耿于怀。见到何家小儿子的名字,老人家坚持要寻回何家的根。长辈的执念,我们年轻人能顺着就多顺着。”
  她望着宝宝的照片,“不过,他姓何,你姓巴?”
  “他随母姓。”巴智勇解释说:“何大什是我岳父,我妻子叫何爱玉。儿子临出世,我去外地执行任务,和妻子只能偶尔通话。名字就由他们给取了,我也生气,怎么就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呢?妻子说,是岳父坚持后代要冠何姓,名字带玉,还得纹字。这字,我妻子右腿也有纹。我再问,她说和古董有关。至于什么古董,她没说就挂电话了。”
  这时,服务员端上两杯冰咖啡。
  巴智勇喝了一口,才继续说:“我任务完成回家,才知道他们不见了。邻居说,妻子去复祝市探亲的时候,丢了儿子。岳父和妻子出外寻子,再也没回来过。”
  他抚抚照片,”这还是我按照妻子信上照相馆的地址,让老板给我重新洗出来的。”
  他再喝一口咖啡,冰凉的口感稍稍平缓了他的心情。“我查过何大什和何爱玉。何大什在寻子没多久,就有了死亡记录。何爱玉不知所踪。至于何扑玉,我找到的都不是他。他失踪时才一岁多,要不是这名字恰好出现在和古董相关的地方,我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荆觅玉抬眸。是了,叫何扑玉的人有许多,但恰好和古董扯上关系,就显得不同寻常起来。
  此时的巴智勇又是那种沙漠逢绿洲的表情。
  她有些心软,劝慰道:“他既然出现了,那也是一丝希望。”
  巴智勇琢磨说:“他当时才一岁多,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或许你妻子在儿子的衣物上留了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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