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争柯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玉挑眉,“说啊。”
“晏董不是喜好收藏嘛。听他说,荆觅玉接近你,是为了一件藏品。其余的他没讲。以前也有人觊觎过藏品,没见晏董这么上心。对方一个老的,一个女的,真能抢得过晏家?”刁争柯停顿两秒,“不过,我就一办事的,无论晏董的理由站不站得住脚,我都得照办。”
这时,天空飘起细雨。晏玉笑望窗外。“听起来,这藏品有内幕。”
“应该是。晏董正是不确定,荆觅玉是否清楚其中内幕,才让我去接近老周。”
“那你有打听到什么新消息吗?”
刁争柯摇摇头,“老周太精了,三天两头搞全屋收拾,我放不上窃听器,只能人工偷听。听不到几句,还被他指使得到处跑腿。我想,晏董不止安排了我一个棋子在她身边。”
“嗯。”不还有下麻醉药、洒辣椒水的那位么。
刁争柯几口苦涩咖啡之后,反而轻松起来。“我问一句,你跟荆觅玉现在的关系是?”
“我在追求她。”
刁争柯眉头一拧,皱出两道沟。“她……”
“有话就说。”
刁争柯问服务员要了三个糖包。“我给她你资料的时候,感觉她是有很大的决心,要找什么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去了趟芜阴,回来之后突然又不当一回事似的。我不明白的是,这藏品,要说不重要,他们之前费尽心思地找。要说重要吧,找不找得着都无所谓似的。尤其老周,我没见他干过正事,一天到晚都在给荆觅玉物色对象。”
晏玉看着刁争柯把三包糖全部倒进杯里,“物色对象?”
“荆觅玉的男朋友,都是老周挑选的。”刁争柯扬起眉,“除了你。老周不喜欢你这样的花花少爷,她的前男友们都是务实派。”
晏玉嗤出一声,“我不比他们差。”
“她前男友这么多,你也不怕绿?”
“我前女友更多。”
刁争柯服了。“晏董知道他们不忙藏品的事了,明显放心不少。但没给我指示,我不知道要捉奸到什么时候。”
“我爸让你查荆觅玉,你查出了什么?”
“这又是另一件怪事了。”刁争柯搅拌着咖啡,“她22岁到25岁,简历显示去外国留学。但我直觉是假的。我伪造过简历,也是这所大学。这种手段,我太熟悉了。”
晏玉问:“那这空白的三年,她在哪儿?”
“不知道。”刁争柯摊手,“我不是官方调查员,能力有限。”
“她大学在哪读的?”
“芜阴传媒大学,和你们芜大一东一西。”
晏玉点点头,“隐藏的NPC就是给力,一上来就是主线。”
刁争柯严肃起来,“晏先生,今天的事,晏董那边你得帮我瞒着。”
“知道了。整天晏先生、晏先生的,搞得我跟你这高中同学的关系,和陌生人一样。”
“混口饭吃,谁不是生活的走狗呢。”
刁争柯离开了。
凉了的咖啡,没有暖心的味道。
晏玉搁下杯子。
大部分时候,他享受一个人解谜的乐趣。除却几个至交好友,他谁都不信。
不像他父亲,动辄指挥这个那个。
荆觅玉的蛛丝马迹,都会在生活中渗透出来。慢慢、慢慢,抽丝剥茧,他总能找到答案。不过,他如今有了几丝焦躁,恨不能将她立即生吞活剥,嚼个细碎。
晏玉静静坐了很久。
交朋友那么多,不利用几下,他们都快没价值了。
他微信给简誉:「给我查个人。」
简誉:「名字。」
「荆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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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觅玉星期一下午,再次请病假。
领导以为她还是前几天腹痛的后遗症,同意了。
她翻过前几年的病例,那些药店里都没有,只能去医院开。
她把手抄的药方递给医生,“医生,能给我开这几种药吗?”
医生看完药方,“你这是血清素的抗精神病药。身体的现状和用药是息息相关的。不能用以前的药物代替现在的治疗。”医生四十上下,短发干练,和善地看着她,“你近期有什么不适吗?”
“前天有过幻觉。”
“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可能两秒吧。”荆觅玉回忆着。
“确定是幻觉吗?”
她点点头,“现实生活中见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不是他有病,就是我有病。”
“睡眠怎么样?焦虑吗?惊厥吗?”
“睡得挺好的,也没有负面情绪。”她每天醒来,都是扒着大黄鸡不放。早知道大黄鸡这么舒服,她就自己买一个了。
医生给她开了一点镇定药,“应该是太劳累了,多休息。”
荆觅玉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口。这毕竟不是她多年前的主治医生,不清楚她的病症。
要知道,曾经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都说她疯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疯了。但是外公外婆说她没疯。他们说,那些骂她是疯子的才是疯子。
其实,疯不疯都没关系。
如果不是念及外公外婆,她早不想活的。
荆觅玉领了药,走到医院住院楼外的长凳坐。
远处有滚滚乌云,医院头顶的天空倒还透亮。
她心情并不沮丧,相反,笑了出来。
她给晏玉微信:「有空吗?我请假了!」
他在微信界面看到她头像的红点点,已经笑了。打开她的对话框,「怎么又请假?」
「不舒服,来医院了。」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好无聊噢!」
「有我在就不无聊了。在哪?我过去。」
两人约好见面地点。
荆觅玉走出医院,拦车去两公里外的区公园。
她比晏玉先到公园广场。她拿出湿巾,把石凳擦干净。
中午骤雨之后,空气清新,微风徐徐。
她坐着等晏玉,顺便玩几局微信小游戏。
过了七八分钟,她低下的眸子见到有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拎着一个英文ZoZ的小蛋糕盒。
“哇!”荆觅玉收起手机,伸手去接盒子,“网红蛋糕店!”
“你第一眼竟然不看我。”晏玉用手在石凳捻几下,坐上去。
“我好几次路过这蛋糕店,想试一试,但都排好长的队。”
“你第一眼。”他非常介意。
“……”荆觅玉深深凝望他,想要亡羊补牢。
他平淡地回视,“我哪里比不上这蛋糕?”
她放下蛋糕盒,捧起他的脸,“比得上,比得上。你吃什么长成这么帅的。”她拍马屁拍得嗲嗲的。
“米饭。”
“那我也要多吃米饭。”
“你过了发育期了。”
“……”荆觅玉搂上他的肩膀,“对不起嘛,那蛋糕分给你吃?”
“我明天就去把这店砸了。”
“不生气呀,是我的错。”
“亲一口就原谅你。”晏玉不冷不热地说。
她抬手掐了下他的脸,“凭你也敢命令我。”
他终于笑了,“谁让你只顾着蛋糕。”
知道他是玩笑,荆觅玉放心地拆盒吃蛋糕。这网红蛋糕,不知道是味道真那么好,还是因为有了晏玉光环。她尝在嘴里,甜到牙软。她眼角一垂,嘴巴绽开大大的半弧,“今年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
晏玉握住她的手,将她吃了一半的蛋糕,送到自己嘴里。这也太甜了。
正在这时,来了一通简誉的电话。
晏玉接起,“有事?”
简誉说:“荆觅玉这个名字,我中午没想起来。”
晏玉笑,“这个名字怎么了?”
“孟泛玉的女朋友,六年前病了的那个,就叫荆觅玉。”简誉没有说疯。在他看来,就是病。
第41章 城堡
# 041
孟泛玉这个名字, 在晏玉的脑海中窜过之后, 停了两三秒,他才想起是谁。
他看着荆觅玉把蛋糕上的蓝莓送入口中。
大树飘下一片落叶, 落在她的肩颈。
他和简誉说, “我现在忙。今晚十点, 我们谈谈。”
简誉应声挂了电话。
晏玉伸手给荆觅玉扫开那片落叶。
她笑着看他,“你要有事,就不用陪我了。无聊我回家睡觉嘛。”
“难得请假, 一个人睡觉可惜了。两个人睡才有价值。”
他这些话,荆觅玉免疫了。她擦擦嘴,“说起来, 你有好几个月没交女朋友了?”
“嗯, 等你就位。”
“我要是不就位呢?”她瞄瞄他,“你什么时候会换目标?”
“近期没有这个打算,你束手就擒吧。”
她掐住他的下巴,摩挲两下发现, 他这里有冒出胡渣子,而且须印较深。“扎人。”
晏玉直接用下巴磕她的额头,“就是用来扎你的。”
荆觅玉捂住额头, 拍他一下。
他把她搂进怀里,“我们抱也抱了, 亲也亲了, 我什么时候能摘下你第十一任男朋友的桂冠?”
还桂冠呢?荆觅玉忍俊不住, “能排上两位数, 你还很骄傲是不是?”
“你在我这也是两位数,第二十七任女朋友。”
“你是不是有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他好笑地问:“我的数量是你的两倍多,哪里相当了?”
荆觅玉瞪起他来,“我也要凑够26个再找你。”
晏玉扣住她的腰,“伊利丹·怒风有一句名言。”
“什么?”
“你这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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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多,吃完晚饭,晏玉送荆觅玉回家。
他停泊的车位在树下,路灯前后距离较远,光线黯淡。
荆觅玉临下车,他捉住她的手,“今天的场合,竟然只有在车里才是我们独处的时间。”
公园就不用说了。
吃饭的餐厅包厢已满,只能坐大厅。人来人往,打情骂俏都招来许多注目。
荆觅玉明白他的不悦。不过吃饭时,围观的目光大多是冲着他外貌来的。
她捻着他的手指,“谁让你是天人之姿呢。”马屁拍到底。
晏玉笑笑,放开了她,“早点休息。”
他回到境园。
洗完澡,他坐在书桌旁,发送视频邀请。
简誉刚接通,看了一眼时间,“是我晚了。”他裸着上身,下身仅围一条白色浴巾,大剌剌地在电脑屏幕前走动。他和晏玉的审美很一致。背肌起伏,腰间窄实。步子迈得大了,晃得浴巾直往下掉,几乎要露出股沟。
晏玉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简誉回头,“非礼勿视不懂吗?”
“你都开视频了,我为什么不看?”晏玉迷花眼笑。
“你迟早男女通吃。”简誉进了衣帽间,换上休闲家居服,再走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名字?”
“问名字怎么了?”晏玉脸上的笑意渐淡,“你订婚那天,她人你都看到了,不见你有反应。”
简誉坐上转椅,“跟在你身边那女的,是荆觅玉?”
“嗯。我没跟你介绍她的名字。”晏玉靠向沙发,“但你光记孟泛玉女朋友名字,不认她样貌吗?”
“我只见过她一两次。”而且,简誉几乎没有正眼望过荆觅玉。“孟泛玉经常念她名字。你没听过?”
“我和孟泛玉,私下从不联系。”
简誉双肘撑在桌沿,“孟泛玉的死因,你总该听说过吧?”
晏玉眼里没了笑意,沉郁阴霾。“略有耳闻。听说是被他女朋友害死的?”
“孟家是这样认为的。”简誉陈述:“他们一群人去玩野外荒野逃脱,由于场地管理的疏忽,围栏有一道门忘锁了,孟泛玉和荆觅玉从那道门出去,在丛林中迷了路。救援队搜山三天——”说到这里,简誉顿了下,“找到了孟泛玉的尸体,和荆觅玉。”
晏玉倚着沙发,落地灯旁的他,眸子黑压压的。
简誉问:“屠山,还记得吧?”
晏玉没什么表情,“半山养鸡的那座山?”
“嗯。野猪突袭养鸡场之后,养鸡场就撤走了。深山没人敢去。”简誉微眯眼,“说起来,孟泛玉逝世六年了。”
晏玉回想着新闻的字句,“孟泛玉被野猪咬的?”
简誉点了点头。
晏玉追问:“他女朋友毫发无伤?”
简誉说:“身体的话,除了饥饿,没有受伤。她好好地藏在一个山洞里,洞口被堵了,野猪进不去。这就是孟家恨她的原因。”两个人都死,孟家心理才平衡。“荆觅玉亲眼看着孟泛玉死亡,精神崩溃,犯上了PTSD。”
晏玉琢磨一下。六年前,荆觅玉正好22岁。想来空白的那三年是犯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