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不问都一样,朋友送的。”晏风华放下筷子,“给我来一杯酒。”
“请问——”荆觅玉这会接了话,“晏先生,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呢?”
晏风华:“旧朋友了,联系不上。”
葛婧之笑得眼睛眯起来,“爸,我大学毕业就进了碧鸦犀,到现在十年了。和那些男人尔虞我诈,明说暗话。他们起一个音,我都听得出是真是假。”她给晏风华倒酒,“一家人嘛,怎么都戴着面具过日子呢。”
晏风华略略放松表情,“你爸我当董事长,面部神经绷得多,笑起来肌肉发力跟不上了。”
晏玉笑,“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别犯上神经病了。”
连荆觅玉都听得出晏玉话里的讽刺。她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轻轻捉住她的手,转过头来。她的脸映入他的双瞳,他的讽笑淡了,扬着嘴角。
她四指被他握得交叠起来。她垂眼,挣开晏玉的手,再抬头时,她说:“晏先生,实不相瞒,这副刺绣的另外两张拼图,我见过。”
晏风华的右手要去端酒杯,刚碰到,顿住了。“两张?”
荆觅玉:“是的。”
葛婧之微笑,“我想,爸不清楚这件事,不如问问我妈好了。”
“别打扰她了,这么晚,她早睡了。”晏风华喝了一口酒,“荆小姐是不是知道刺绣图的来历?”
荆觅玉:“在我说明之前,我想知道,送图给晏先生的朋友,是不是姓何?”
“嗯。”晏风华心里已有应对之策,他点头。“她的解释,和婧之的故事很像。这张藏宝图世世代代,由三家人分别保管。不过都是传说了,真假难辨,她也不信宝藏这事,就送我了。”
荆觅玉笑,“这就是一张藏宝图,宝藏定名:荆山之玉。因为里面有一件汉代和氏璧。”
晏风华吃惊,“真有?”
晏玉和葛婧之交换了一个眼色,皆不作声。
“真有。”荆觅玉喝了一口柠檬水,润了润嗓。“三家人分别是荆、孔、何。但不是世世代代的传承,这宝藏图,是在1953年拿到的,一家一份。1954年河域水灾,三家人各奔东西。三方相约:后代皆以玉字命名。直到1995年,荆家老一辈找到了孔家。见面那天,孔家说现在新时代,宝藏的事没意义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孔家把自己的那半图给了荆家老一辈。不久后,孔家发生了一场大火,全家上下都死了。”
听到这里,晏玉突然抿住了唇角,眸色转冷。
晏风华神色也有些沉。
荆觅玉:“荆家老一辈也死了。警察说排除他杀的可能。他死的时候,怀里只有两张刺绣图。”
“荆家老一辈是你的……”晏风华抬眼打量着她。
“是我的爷爷,名叫荆来福。”荆觅玉苦笑一声,“他的遗愿,就是寻宝。我叫觅玉,是为了家族使命。”
第55章 丛林
# 055
晏风华抿了一口酒。
比起茶, 他是不太爱喝酒, 不过这一口,舌尖上停驻的味道,让他有一种人生百态的辛辣感。
他冷静地分析荆觅玉的话, 问:“你见过另外两张图?”
“是的。”荆觅玉有些悲凉,内眼角尖到下弯。“警察查明死者身份,就通知荆家, 拿回了遗物。”
“是自杀吗?”相较起晏玉, 晏风华的嘴唇更薄, 灯光下, 抿紧的唇线深到仿佛没有了上下唇。
“警察说是。”荆觅玉眉间蹙紧, “二十二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才六岁,记不太清。”
“怎么死得这么巧?”晏风华也皱起眉心,威严肃穆,“孔家和你爷爷,竟然接连而死亡?”
“起初我们也有所怀疑。但警察查过, 没有线索。”荆觅玉手抵唇角, 回忆说:“听说,大火是孔家午睡时烧的, 可能都睡得熟,老老小小无一幸免。我爷爷的尸检报告写明了上吊自杀。”
“哦。”晏风华眉心松了, “就是说, 另外两张刺绣图都在你们荆家?”
荆觅玉点点头。
“没想到啊。”晏风华长叹, “朋友把这张图给我的时候,我也曾想,是不是真的有宝藏。但她不屑一顾,我就没放在心上。要不是今天婧之找出来,我早忘记了。”
“看啊,爸,你这趟来北秀大有收获吧。”葛婧之笑起来,浓墨的眼线和眼睛眯成了一道弯。
晏风华:“是啊。”
荆觅玉追问:“晏先生,送你这张图的何姓,请问是女的还是男的呢?”
“嗯?怎么?”晏风华不正面回答,反问:“这也有关系?”
“嗯。”荆觅玉又说:“荆家不止找过孔家,也有寻找何家,但1990年,何家一岁的孩子失踪,何家外出寻子,也没了音讯。我们老长辈心怀遗憾,让我们务必给何家寻根,其实,这也是我的第二道任务。”
晏风华听完,“原来如此。我那个姓何的女性朋友,早没联络了。她手机号换了,也没通知我。”顿了下,他像是要确认似的,强调了一句:“你到处寻找名字有玉的男人,原来是为了给何家寻根。”
“是的。”回答完这两个字,她有些踌躇。
晏风华劝一声,“有什么话尽管说。”
荆觅玉呼了呼气,终于鼓起勇气,“晏先生能把这张图卖给我们吗?”
晏风华看着她,嘴角抿得出现了一道浅窝。
她又继续说:“对晏先生来说,这不过是一张废弃图,不如……”
“这也不是废弃的,旧朋友送的礼物,情意在其中。”晏风华问:“你们是想寻宝吗?”
“不瞒晏先生。孔家没有了,何家失踪了,三家人只剩荆家在支撑。你是富商,金钱对你无所谓。但我们是工薪阶层。”荆觅玉越说越顺,“车子、房子、教育、医疗,哪样不需要钱。荆家日子不富裕,我们希望能找到宝藏,过上新生活。”
晏玉瞥她一眼,给她舀了一碗汤。
“我能理解。”晏风华点了三下头,“这样吧,天下这么大,几十年前的地形,和现在都不一样了。比起你一个普通人,我们有团队,不如帮帮你。婧之,你说是不是?”
“理论上来说是的。”葛婧之笑着应答:“我们有先进的技术,拼完图,再用电脑比对国内地图,不是难事。”
荆觅玉面露难色。
晏玉说话了,“交给姐吧,她之前团队到处寻找古物,也积累了经验。”
“谢谢你们。”荆觅玉微微一笑,“不过这事,我要慎重考虑考虑。”
“明白。”晏风华说,“你也不容易,身负重任,几代人这么坚持,就为了一张藏宝图。”
“这都是我们老一辈的祖训。”荆觅玉声音低了不少,“你们家财万贯,不屑宝藏这么点钱,我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换作普通人,我就没这么坦诚了。”
葛婧之叠起腿,操起手,“芜阴屠山不过几个玉雕,都能吸引人们去寻宝。汉代和氏璧,那得抢破头了。”
“高古玉,我自己就收藏了几件。”晏风华心情不错,喝了大半杯酒,“你和晏玉有这层男女关系,我们帮你也是应该的。”
“对了,晏先生。”荆觅玉又说:“如果你有何家的消息,务必联系我。我们三家人,祖上是至交好友,又因宝藏的事,虽未谋面,但也有一种亲切之情,盼着让何家孩子认祖归宗。”
“没问题。”晏风华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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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津洺岛,荆觅玉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她和晏风华的这场对话。
双方都没有大破绽。
就是晏风华主动提出帮忙寻宝一事,她还没想通。
荆觅玉拢了拢头发,看一眼开车的晏玉。
他不多话。
她戳戳他,“喂,你会站在我这边吧?”其实,她也是观察到晏玉和晏风华的关系不善,才敢说。要是晏玉不站她,她可没这么大胆子。
“嗯。”晏玉沉沉地应了一声。
回到家,荆觅玉洗完澡,看到他站在鱼缸里喂金鱼。
他没有低头,仅是眸子往下,定在金鱼缸。鱼缸亮着灯,绿色水草轻轻摇曳。他的嘴角垂了下来。
荆觅玉踮起脚,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别喂太多,会吃撑的。”自从他用大黄鸡压过小熊之后,她没敢告诉他,这金鱼是她代秦修玉养的。
晏玉放下饲料包,拽开她双手,转过身来。
她这才看到他乌云滚滚的墨瞳。
有时觉得他瞳孔的边界太模糊了,现在这样子倒是黑白分明。
荆觅玉正想说什么,他却猛地吻下来。
往常的性/爱,他总是游刃有余,她的生死都在他的掌控中。今天这样狂野失控的咬噬还是第一次,甚至把她的唇咬破了。
这样的他,很像溺水后的几天。
她搂住他的肩。
他撕扯着她的睡裙。
“哎。”她身下一凉。
他第一次没有前戏。
两人滚到沙发,然后他抱她上床。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有她的叫声不停响起。
完事了,他去浴室洗澡。
她躺在床上,静静等他。
太神奇了,她以为经过今晚这事,她和他的关系会有所僵燥。回程的路上,她甚至在想,为了避免将来两人尴尬,不如早点分了算了。可那话梗在心里说不出口。反而扒着晏玉问,他是不是会站她这边。像是小学生吵架,要求对方不明真相地支持自己。
她比谁都希望,晏风华今晚的话都是真的,他只是从何爱玉手中拿到这张图。
晏玉洗完,吹干头发。走进房间时,只穿着一件内裤。
他一上床就捞起她吻。
荆觅玉仰躺着,抱住他,任他在她唇上流连忘返。他最喜欢吻她的唇,明明之前说她嘴大来着。
吻完这一轮,晏玉盖上被子,贴着她赤/裸的身体。
她仔细打量他的眉眼,他的焦躁,他的烦闷,这会减轻了许多。她问:“你生气吗?”
“没有。”他抚上她肩膀的吻痕,“刚刚有没有弄疼你?”
“还好,做那么多,都习惯了。”她左手在他的头发穿梭。
“对啊,以后没我这大的,都满足不了你了。”
“呸。”她推他一下,然后又抱上他的肩,“我刚刚觉得你在生气。”
“不是生气,只是想起过去的事,烦。睡完你就痛快多了。”
“什么事?平时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可让我嫉妒了。”
晏玉鼻尖蹭了下她的脸颊,“你告诉我,何扑玉是谁?”
荆觅玉心中一惊。
“我小时候出过两次意外,差点死掉。每次临死前都听到这个名字。”
“何扑玉是何家一岁时失踪的小儿子。”她震惊望着他,“你……”
他立即否认,“我不是。”
荆觅玉提上的心,放了下来,“吓死我了。”
“怎么?这何扑玉和你们有什么宿怨?”
“不说了。你不是就好。”她搂紧他的腰。
他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心里舍不得我了?”
她不作声。
他逗她,“睡了这么久,都没见你主动亲过我。”
她横他一眼,“你都这么主动了,我还有主动的机会吗?”
“给你一个主动的机会,亲我一下。”
荆觅玉嘟起嘴,在他脸颊啵了下。
他把她拉过来深吻。然后平躺在她旁边,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我那两回意外,因为年纪太小,只记得片段。真想不起何扑玉和我有什么关系了。只记得恨到想杀了他。”他在她面前,不回避自己对何扑玉的厌恶。
“你是你爸亲生的吗?”
“当然。”晏玉指指自己这张脸,“我这长相和我爷爷更像。”
“照你爸的说法,他那位女性朋友是何扑玉的妈妈,何爱玉。何家的图就是传给了何爱玉的。”
“这两母子的名字起得这么土。”
荆觅玉问:“你为什么让我把图给你爸?”
“我问你,你觉得我爸说的是不是真相?”
她摇摇头。
晏玉说:“他是只老狐狸,擅长打防守战。他最喜欢维持表面的和平。让他站上主动位,我们更有利。”
“你都说成我们了。”她戳戳他,“哎,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晏玉笑了声,“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为什么没有?”荆觅玉不高兴,在被子下狠狠踩他的小腿,“没有你还缠着我。”
“我都没爱过,哪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处得舒服就行了,没那么多定义词。”
“我有爱过啊。”她瞪着他。
“那你来说说,我爱不爱你?”
荆觅玉凭着记忆里的论调问他:“你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呀?想到我会不会开心呀?”
“见到了也想啊。”晏玉在被子下扯掉内裤。
两人光裸的身子抱在一起。
“我不想理你。”她拿被子包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