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佛系日常——雪花肉
时间:2018-08-14 07:36:42

  这一大早的起来,先是穿着中衣梳洗匀面,再来便是被南华郡主塞了几块糕点,连水都没法喝,只得抿上一口茶润润口。特意请来开脸的妈妈,正极为小心地给她的脸上涂了些滑石粉,拿绸线一寸寸仔细滚过颊肉。
  她只觉手下少女的面颊,像是一匹如云雾丝滑的绸缎,又似是触手生温的美玉,端是她这一辈子不知给多少贵女开过脸,依然有些不敢动作,生怕把这小姑娘弄疼了。
  尽管这样,郁暖的面颊还是有些泛红,刺刺的疼。
  开过脸,南华郡主便赶忙从檀木描金小盒子里头拿了些玉容膏子,给她整脸皆敷上,直到过了半刻中,才堪堪洗净,露出雪白柔美的容颜来。
  开完脸,便是马不停蹄又使唤梳头的全福人给她盘发,她这身上,整整给挂了几重首饰珠链,头上那顶点翠凤冠,赤金丝镂空色泽明艳,侧面缀上翠叶和斜凤,垂落无数细密的流苏,于白日里尽显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郁暖也是个姑娘家,自然喜欢好看的头饰,在铜镜前微微凝神,有些看呆了。
  铜镜中的姑娘,这才有些像是她自己。
  她为了不崩人设,这段日子便是见那妆奁里头有诸多首饰,她也不能戴,因为郁大小姐不喜繁复奢华的首饰。而她穿的衣裳,几乎都是素淡雅致的。除了气秦婉卿那趟,便再没有更多了。
  可她却喜欢奢靡富丽的东西。
  即便在原本的世界里,她都偏好奢华大方的珠宝,和精致独特的各类手袋,更偏爱以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高跟鞋,来妆点她修长白皙的双腿,而非是顶着一张素淡的脸,高高在上似是仙姝下界。自然,这点微不足道的喜好,只能暗藏于心了。
  然而再喜欢,也抵不过这凤冠是真的太重了。
  听清泉说,上头整整缀了百颗圆润等大的珍珠,宝石和赤金珠花更是若干。
  她的脑袋都要给压塌掉了。
  南华郡主倒是难得笑起来,摸摸女儿娇柔的面颊道:“这是你兄长特意为你找人定制的,你瞧,多漂亮?娘以前出嫁的凤冠,都不及你的。”她说着,似是有些微惆,但却转瞬而逝,却还是带着喜意笑了起来。
  郁暖只是面色冷淡,垂眸并不说话。
  她虽已记得不清成婚当日的具体情节,但也知道,郁大小姐这样骄傲的人,绝对不容许自己出嫁前还哭丧着脸,叫人瞧了笑话去。可她亦不会有半点喜意,因为她要用冷漠寡淡的模样,狠狠中伤那些推她上花轿的亲人。
  南华郡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不曾多说甚么。
  她也犹豫过,也彷徨了一阵子,却仍旧选择相信儿子。
  郁成朗待家人是一等一的诚心,他不可能捏造甚么由头来骗人,或是坑害自己的妹妹。不说,总是有他的苦衷在。
  时间缓缓淌过,吉时到,外头的炮竹和礼乐声顿起。
  周涵已行过奠雁之礼,便来迎亲。
  郁暖头顶着的红盖头,被一众女眷搀扶着走出,即便喜服厚重,只余一个挺直纤弱的侧影,亦难掩风华万千。
  朦胧间,她似看见有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在马上,没等思虑,转瞬却被扶上了花轿。
  她不晓得这一路是怎样走过的,但她披着红盖头在轿子里,头戴着极重的凤冠,加上小腹的阵阵坠痛,颠来倒去难受至极,这些皆害得她呼吸困难。
  到了周家,郁暖被扶出来,手中被塞了一段丝滑的喜绸。
  郁暖晓得,另一端必然被男人牵着。
  她不晓得男人现下是甚么样的神情,但至少并不会有多欣喜罢。或许与她是一个心态。
  踏入周家的门,郁暖后知后觉地有些冒冷汗。
  她一直知晓,周家绝对不简单,而男主在周家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以庶子身份暂住那样单纯。
  郁暖打定主意,她绝对不要掺和到那些种种因由里头去。无论发生甚么奇怪的事,她都要像往常一样,只作眼瞎耳聋甚么也不知道便是。
  顺着原本的剧情走完,或许她能回到本应归属于她的世界,亦或是重新拥有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至于男主,虽说与她成了亲,但他应当并不拿她当新婚妻子。
  所以,他们早晚银货两讫,互不相干。
  在唱呵声与爆竹声中,他们终于拜完堂,郁暖垂着眸子,只觉得身子极为僵硬,亦步亦趋地像一条疲软的小尾巴,随着他缓缓走入洞房。
  甫一进屋,便听见窃窃私语声,并几句笑言,大约是周家请来闹洞房的,她坐在铺满枣生桂子的层层床铺上,周涵拿起喜娘递来的喜秤,从侧面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一瞬间,她眼前的浓红,转作一室喜庆的华光。
  郁暖微微抬起下巴,对上男人沉静如寒星的眸子。
  尽管容颜有所改变,有些地方却难以变化,男人肩宽腰窄,眉如墨画,暗红的喜服更显深沉优雅。
  他似乎轻勾了唇角,又仿佛只是缄默不语,好整以暇瞧她,长臂不紧不慢,把喜秤放回。
  屋内已婚的夫人们,皆发出阵阵惊艳又叹惋的声音。
  郁暖为名动长安的神女,她的容光无人能及。即便抹了脂粉,她的容颜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羸弱得像是一泓春水,婷袅涟漪间撩人心弦。隔着赤金缀缀的流苏,她的雪肤花貌蒙上淡金的光晕,平添了几分携了烟火气的靡靡娇贵。
  作为新娘的少女抬起眼睛,露出一双透着高傲的杏眼,几乎冷漠地与男人对视。
  虽然她个子娇小,几乎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头,却像是只奶凶的猫咪,卯足了劲道,仗着猛兽的纵容宠溺,蓄势待发,舔着嫩爪爪,准备骑在慵懒的凶兽头顶恃宠而骄,作威作福。
  真是……超凶。
  男人的眼里,仿佛有些许笑意。
  流苏贴在她的面颊上,有丝丝冰凉的痒意,郁暖忍得特别辛苦。她心里头暗暗吐槽作凤冠之人。弄那么些细致的流苏到底有甚么意义?不晓得消费者体验非常差劲嘛,简直差评。
  喜娘给他们端了生饺子来,让他们皆用上一口,又问郁暖道:“生不生啊?”
  郁暖没有什么表情道:“生。”
  她说时面无表情,但因为本身的声线软糯干净,所以喜娘没感觉出她的抗拒和冷漠。
  郁暖:“……”
  她夫君淡淡审视她一眼,端起合卺酒,与她手臂交叠。
  由于……郁暖实在不算高,两人身高差得蛮大的,所以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屈就她,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带着甜蜜的酒意。
  郁暖几乎浑身僵硬起来,因为她方才听到,男人在她耳边低低轻笑了一下,似是有些玩味和散漫,却害得她耳垂痒痒。
  她有些懵。
  吃完喜酒,周涵还得去外头招呼客人,待几位妇人都絮絮叨叨走了,郁暖四周才寂静起来。
  她缓缓松了口气,吩咐清泉道:“为我把喜服和凤冠卸了罢。”
  她卸完这浑身的装扮,便觉得通身筋骨都松快敞亮起来。清泉道:“大小姐,可要用些东西?”
  郁暖点点头道:“衬凭甚么,随意上些便是。”
  于是清泉便给她端来些点心。
  郁暖道:“你不必在一旁侍候了,去下头歇息罢,有事儿,我自会叫你。”
  清泉于是告退。
  郁暖随意用了两块点心,便有些吃不下了。
  因为她特别紧张。
  她从喜服内层拿出一把嵌了宝石的匕首,缓缓舒了一口气。
  还好匕首没丢,可硌得她难受至极。
  她在脑内默默演练着,一会儿自己得怎样清高孤傲,冷漠轻慢地,对着男主威逼,冲他发狠。
  她等下,一定不要畏惧他,一定不能、不能发抖。
  表现得凶点!吓坏他!
 
 
第26章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稳而有力。郁暖的呼吸短促起来,忍不住握紧了袖中匕首,手心冷汗蔓了上来。
  紫檀木镂雕门吱嘎一声,微微敞开,外面的爆竹声更响亮了。
  男人转身,手掌轻轻一合,门便紧闭了起来。外头的声音又变得朦胧而不清晰,只郁暖的一颗心,却不住地在胸腔里发颤。
  她警惕而冷漠地斜眼看他,侧着精巧秀美的下颌,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不肯说话。
  郁暖觉得,自己这般动作,自然瞧着轻蔑十足,高傲至极。
  就是不知道他能体会几成。
  少女的面上已然素白干净,静静坐在那儿,像是至纯的雪水,甘冽而冰冷,而她身上的中衣尚是喜服里头的,领口是精细的掐金绣纹,此时坐在喜烛掩映下,难免衬得脸上多了些晕红,似是含羞带怯而不自觉的样子。
  他面上淡淡,只是垂眸,自顾自斟了一杯清茶,又斟了另一杯,修长的手指握着杯沿,缓缓往前一推。
  咦,这是甚么意思,给她喝?
  郁暖其实,的确有些渴了。
  方才吃了几块点心,由于过度紧张,脑子都在发胀,便有些吃喝不下了。而她上花轿前被南华郡主硬塞了几口糕点,但由于喜服过于厚重,并不好脱,故而她一天都没怎么喝水。
  但这只是一杯水,并不能动摇她分毫。
  她不仅要现在立刻马上喝水,还要给男主碰个软钉子。
  郁暖淡淡唤道:“清泉,我想吃茶了,要上好的火青。”
  ……
  过了一盏茶功夫,无人应是。
  郁暖微微睁大眼,转头看着门口,又出声道:“清泉?”
  周涵看着她,慢慢说道:“为夫在此,夫人何必假他人之手?”
  郁暖冷冷看着他,捏紧了手下被褥,强硬道:“清泉人呢?你且听清楚,我依旧是忠国公府的大小姐,莫要以为我被迫嫁给你,你便能为所欲为了。”
  周涵寡淡地看着她,正经微笑道:“能娶到夫人这般女子,当牛做马伺候尚来不及,如何敢为所欲为?”
  郁暖噎住:“……你,休要巧言令色!”
  周涵缓缓走近了些,在她跟前站定,垂眸俯视她,慢慢微笑起来:“若非夫人出口说话,为夫是连一盏茶的时辰,都不愿浪费在区区口舌之上……”
  他离得她极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的熏香,那是冰寒的雪松味,冷淡而优雅。
  郁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人这么面不改色得对着她说这种话,顿时耳根子都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可是男主在周家,难道不是沉默寡言人设么?
  难道今天假酒吃多了?
  她身量娇小,坐在床边努力绷直了脚尖,即便这般,绣鞋前缀着的南珠,才堪堪点在地上。
  她只皱着一张脸认真瞧他,努力压紧嗓音,强撑着发狠道:“既如此,你便……便打个地铺。莫要叫我说第二趟。”
  她硬生生把最后的“好么”两个字咬下去了,差些便闪了舌头,胸口起起伏伏,却还是忍不住垂下纤长的眼睫。
  面对积威甚重的皇权掌控者,她本能的想征询他的意见。
  她晓得,那是因为自己并不厌恶他,她对书中的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厌恶的情绪,更知晓许多内情,故而极容易产生寻常人该有的情绪,比如恐惧,比如心跳加速(…),显然不比郁大小姐那样厌恶男人庶出的身份,所作出的反应自然了。
  周涵缓缓挑眉,悠然含笑道:“为何?夫人不想与我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郁暖顿时觉得小腹更疼了。
  小姑娘圆润的眼睛缓缓睁大,纤长的眼睫轻颤着,慢慢生气道:“你……你登徒子!”
  不等他动作,郁暖立即露出一丝冷笑,紧紧握着匕首,一把从袖口抽出,抬手直直抵着他的胸膛,硬声道:“你知我一心向清白……若尔敢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的匕首不长眼!”
  话说的非常有气势,比前些日子长进不少。
  但是……
  她纤白的手在不自觉颤抖,手腕又细又嫩,只匕柄都比她的腕子粗些。况且,这匕首又缀了硕大的鸽血石,她根本提不太动,手臂都在细微颤抖,却仍使着吃奶的劲道,虚张声势。
  现在的小姑娘,当真厉害得很。
  她夫君忍俊不禁,却仍绷着面孔,手上动作看似散漫,却快得她没法回避。
  男人修长的大手一把圈住她的腕子,只觉像是握着一团嫩豆腐,怕是稍稍握紧,便能化开来。男人心下一顿,动作又轻柔稍半。
  他慢慢道:“握匕首的姿势错了。”
  他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把她的手腕转了半个弯,又捏着她圆润的拇指,扣在反面,微笑着注视她的眼睛道:“这么,才对。”
  郁暖简直难以置信。
  她压着唇边,心里微微着急,前头几次崩人设的痛感仍叫她极端恐惧,她是实在不敢想象今儿个再崩会疼成甚个样子了,更何况她还来了月事,小腹现下又开始慢慢抽搐起来。
  她强撑着苍白的脸颊,用力掰着匕首,却发现刀刃纹丝不动躺在他手中。
  而他的掌心已经慢慢淌出暗色的鲜血,顺着修长的指骨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她心头绽开。
  男人却似毫无知觉,面上温柔微笑着注视她,却叫她不寒而栗,雪白柔嫩的脖颈上,都缓缓蔓上粉色。
  郁暖实在有些无措。
  她没伤过人,更加不敢再使劲,只怕用尽了力道,反倒把他的掌骨都划开,那她怕是要提前领盒饭了,还是没有鸡腿的那种。
  想想就有点难过。
  其实她担心的太多了。
  即便她更用力,也难以伤他更多,至多便是添些皮肉伤。反倒是郁暖自己,手腕已然开始发抖,快要脱力了。
  穿着暗红色喜服的高大男人,宽肩窄腰,身量颀长,他眉眼深邃,慢慢握着刀刃单膝跪地,丝毫不顾及流了一手的血,与她静静平视,眸中是散漫温柔的神色。
  男人缓缓通过握着刀刃的力道,引她倾身直面自己,并轻柔放开刀尖,把它对准自己的咽喉。
  锃亮的刀锋闪出细密的寒光,吓得她睫毛都在抖。
  他看着自己新婚的小娇妻,像是只烫了毛的猫咪,却犹自不肯放弃,才轻笑起来:“我许你杀我的机会。你要不要?”
  郁暖急成一团,雪白的额角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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