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小夜微冷
时间:2018-08-15 07:23:53

  “晚冬、含姝,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过来见过章公子。”白叔暗暗苦笑了声,忙招手让对面的两位姑娘过来,他挤眉弄眼地给沈晚冬二人打暗示,叫她们千万留神,别得罪了章公子。
  “这位公子可是,”
  谁知章公子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示意白叔闭嘴,只见他略微偏头,将黑色毛领上的雪吹掉,笑了声:“我叫章谦溢,算是梅姨的半个主子。”
  沈晚冬不禁咋舌:这人好大的来头,怨不得如此张狂。
  “好俊的两朵花儿。”章谦溢微笑着朝沈晚冬径直走来,他的眼睛太热烈太放肆,毫不遮掩地看女人的脸,还有胸。他走的不急不缓,脚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叫人不由得心里紧张。
  在男人快要走近时,沈晚冬微笑着屈膝,道了个万福。谁知胳膊一痛,她还没反映过来,就被章谦溢给拦腰搂住。离得近,沈晚冬发现这男人比她要高出一头还不止,肤质细腻堪比女子,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茶香。 
  “姑娘好香。”章谦溢勾唇莞尔,一点点低头向沈晚冬的脸压下来,握在女人腰上的手也不老实,在慢慢地往下移,包住女人的半个臀。
  “晚冬姑娘这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小蛮腰,当真叫人心疼;而这丰乳翘臀,亦足以让人心动。呵,好妹子,你可真会长。”
  若放在从前,沈晚冬定是气得要大哭,顺便打一巴掌这轻薄的登徒子,可梅姨给她教过:你以后接触的非富即贵,都是得罪不起的男人,即使心里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在脸上。撒个娇,玩一招欲拒还迎,就能让男人又恨又痒。你记住,大梁的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其实很小气,只要把他们惹恼了,非要你掉层皮不可。 
  “公子,”沈晚冬踮起脚尖,直接朝着章谦溢迎了上去,可就在她的鼻尖快要碰到男人唇上时,她轻轻地推了一把男人的胸膛,顺势往后退了两步,掩着唇轻笑了声,媚眼如丝:“您说笑了。”
  章谦溢的手几乎下意识随着沈晚冬去,身子也微微超前倾,心莫名狂跳,想要抓住这只浑身媚骨的女人。不过他很快站稳了身子,手仍旧背在身后,骄矜地立在原地,面上云淡风轻地微笑,可心里却不禁暗骂自己:章谦溢啊章谦溢,你好歹也是见过三千红尘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一个乡下丫头迷了眼?
  “看来梅姨把你教养的不错。”章谦溢略昂起下巴,对沈晚冬笑道:“晚冬姑娘,我对你印象非常好,正好我的酒楼缺一个头牌妓.女,你回去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好霸道的话。
  沈晚冬想起先前含姝给她说过,大梁有个传奇商人“大先生”,谁也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也没多少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大家只知道大先生与当朝司礼监权阉及王公阁臣交好,这些年也吃起了皇粮,他手下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仅仅在大梁就有酒楼、珠宝玉器还有钱庄等,可谓富可敌国了。 
  而梅姨二十年前是酒楼弹曲儿卖唱的妓.女,因面貌姣好,人也聪明,所以被大先生看上,这些年一直在帮着大先生打理酒楼生意,是个厉害的女人。这章谦溢自称是梅姨的半个主子,想来与大先生的关系匪浅。
  正思虑间,身边站着的含姝忽然朝前走了两步,她给章谦溢道了个万福,柔声笑道:“公子快别拿姐姐玩笑了,我们俩都是娘的女儿,平日只会在园子里弹个曲儿什么的,怕是有负公子重托。”
  沈晚冬明白,含姝这是在暗中指点她,她们这些女孩子虽说要陪酒陪.睡,但那些权势之人毕竟不会日日都来,可去了酒楼就不一样了,三教九楼、香的臭的干净的脏的,来什么你要招待什么,比这里更不堪更恶心。
  “奴家多谢公子的美意。”沈晚冬微笑着,准备屈膝给章谦溢行礼。
  谁知章谦溢大手一挥,冷笑了声,道:“先别忙着拒绝,我怕过会儿你得跪着求我带你出去当婊.子。”说罢这话,章谦溢扭头看向含姝,微笑着连连点头,口气中带着嘲讽,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含姝姑娘吧,果真长得倾国倾城,如此貌美,本公子都不禁心生怜爱,更何况你姨夫了。”
  这话正触到含姝的痛处,只见含姝脸颊登时红了,她半低着头,银牙咬着颤抖的唇,强咧出个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的亲人早都死光了,哪儿有什么姨夫呀。”
  “这话没错,你的家人确实都死光了,现而今就剩你一个孤女。”章谦溢笑的很坏。 
  “公子这是何意?”含姝猛地抬头,着急地问。
  “难道梅姨没跟你说过?”章谦溢故作惊讶。
  “说什么?”含姝身子已经有些晃荡了。
  “早在今年开春的时候,蛮人大军犯境,你爹和你的两个哥哥光荣地当了肉墙,用血肉之驱挡住蛮人的弯刀和铁枪,现在怕是已经化成白骨了。可怜了姑娘一片孝心,月月都托人往戍边捎银子和家信,从夏天开始就张罗寒衣棉鞋,你也不想想,你有多久没收到家人的书信了。谁骗了你,谁哄你给她卖身赚银子,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胡说!”含姝几乎是吼着说出这话的,她的泪在脸上泛滥成河,如同疯子似得狂撕扯自己的头发,后又捂着心口,一直摇头:“你骗人,梅姨说戍边不可往内地通信,以免有通敌之嫌,爹爹这才没给我写信,我不相信,他们都活着,活着!”
  “好好好,活着呢活着呢。”章谦溢故意顺着含姝的话说,他不屑地笑了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那个玉扳指,冷哼了声,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哎,可怜哪,辛辛苦苦把自己弄得脏臭下贱如母狗,到头来银子都进了别人荷包里,这不是让死了的人魂魄不安么。”
  “别说了!”含姝尖叫了声,她用拳狠狠砸着自己的头,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木然地在原地打转。
  “姝,姝你别吓我。”沈晚冬忙过去从环住含姝,一个劲儿叫着含姝的名字,又掐着含姝的手,慌乱地哄着眼里已经混沌了的女孩:“没事的,姝,你看看冬姐。”
  谁知含姝回头,惨然一笑。忽然推开沈晚冬,如同疯了般朝着“静女轩”奔去。
  “姝!”
  沈晚冬心里着急,她是真怕含姝会做什么傻事。谁知才刚跑了两步,就被章谦溢给拉到了怀里。
  “放开!”沈晚冬勃然大怒,用手肘捅男人的小腹。
  “就不。”章谦溢笑得得意,他从后边禁锢住娇弱的沈晚冬,抬头朝不远处站着的、已经乱了心神的白叔道:“你还愣着?这儿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请你的梅姨?”
  白叔恍然大悟,忙不迭朝东边跑去,谁知太过慌乱,被雪滑了好几跤。
  “哈哈哈。”章谦溢瞧见后放肆大笑,他两手抓住沈晚冬的肩头,强迫女人面向他。章谦溢看起来相当的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笑得很坏:“沈晚冬啊,我说过,你会跪着求我带你出去当婊.子。”
  “你是人还是鬼?”沈晚冬急的哭,她挣扎,又踢又踩面前的男人,好不容易挣脱,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拦住去路。无奈,她跪下,哭着哀求:“含姝性子太烈,除了我,没人能劝住她,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对不对。”章谦溢蹲到女人面前,从地上抓起把雪,轻轻吹到沈晚冬脸上,勾唇坏笑:“你不该跪着我求这事。沈晚冬,我问问你,当初是谁把你带到了大梁,又是谁把你卖给了黑痣三爷,你又如何落到了梅姨手里,想知道么?”
  “你……”沈晚冬大惊,梅姨这半年来明里暗里问她底细,可见是在外面找不到当初卖了她的黑痣三爷,问不到线索顺着根儿查了,可章谦溢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章谦溢歪头笑了,抚着沈晚冬的侧脸,柔声道:“其实半年前我就知道了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园子,但我不动声色,就是要让梅姨那老娼妇好好调.教你,最后我好捡一个大便宜。我还知道那个把你卖给黑痣三爷的虎爷是谁,他的主子戚夫人我也知道是谁。再往下查就有趣儿了,戚夫人今年夏天早产生了个儿子,我就派人去暗中查问戚夫人七八个月前去过哪儿,巧了,正月的时候她去寒水县拜神。更巧的是,正月在寒水县还发生了宗私奔丑案,那私奔了女人正是你,吴家寡居的大奶奶,沈晚冬。把这几件事一串,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晚冬听的冷汗涔涔,这个章谦溢,是有备而来,目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梅姨。
  “戚夫人,究竟是谁?”沈晚冬冷声质问。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章谦溢笑了声,捏住沈晚冬的下巴,凑近了,淡淡说道:“我只告诉你,你儿子如今身份异常尊贵。如果你不跪着求我,那我就把你的身世过去告诉梅姨,让那母蝗虫拿此要挟你,哼,你的未来,将会比含姝更惨更有趣儿。而你儿子的身份之秘则会被梅姨当作奇货,卖给这个园子里的嫖.客,何首辅!”
  正在此时,静女轩的丫头翠儿疾步跑了出来,她脸色惨白,离得老远就惨叫:“含姝小姐死了,死了。”
 
    
第19章 恶鬼
  死,死了?
  沈晚冬的头嗡地一声炸开,竟瘫跪在雪地里呆住,不哭不笑不闹,仿佛完全不知道含姝死了的事。她不相信,刚才她们两个还一起游湖,含姝怎么会突然死了。
  她看见翠儿哭的眼泪鼻涕齐流,想要跑过来,却被章谦溢的侍卫给拦住,只能着急地喊:冬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姝小姐现在正躺进澡盆里,她,她拿剪子铰了自己的手腕,流了好多血,她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难不成,还没死!?
  “赶快去叫大夫!”沈晚冬瞬间惊醒,她也不理会章谦溢的咄咄相逼,一把猛推开眼前这碍眼的男人,撑着地站起来,忙朝“静女轩”奔去。在路上,她心里祈求了无数遍,含姝只是在闹脾气,只要好好劝,她一定会冷静下来,毕竟章谦溢说的只是一面之词,事实如何根本没有求证过,怎么就能贸然相信呢。
  可当她踏进静女轩时,却看见含姝绣房门口站了好些婆子丫头,她们面上带着惊恐,并不愿意进去瞧一眼,有两个胆子大的探头探脑往里看,窃窃私语着,仿佛在说:
  “可怜哪,才十七就寻死。” 
  “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 
  “失去这么个活财神,这下梅姨肯定会大发脾气。咱们可要清醒些,谁若是第一个进去,梅姨准会迁怒到谁头上。” 
  “李嫂子,你这下高兴了吧,不用再伺候这个小祖宗了。” 
  “别胡说,未必真死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一回,跟疯子似得,说不定这回又犯病了。”
  ……
  “都给我闭嘴!”沈晚冬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
  她气、恨得嘴唇不住地颤抖,人性怎会如此凉薄。她顾不上跟这起小人置气,忙提着裙子跑上青石台阶,当推开沉重的房门瞬间,浓郁血腥气迎面扑来,腥甜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每根汗毛,脊背冷森森的,心也狂跳着。
  屋子太安静了,毫无生气!
  “不会的。”
  沈晚冬喃喃自语,她呆站在原地,眩晕阵阵袭来,小腿肚在隐隐抽着,很疼。她一步步朝雕花镂空木屏风背后走去,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几乎晕倒。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黄花梨木的澡盆,里面全是血水!而含姝,整个人沉入到水中,她的黑色长发散在红水中,两条胳膊浮到了水面上,左手腕子上有条极粗极深的伤,伤口周围的水格外红,这是含姝的生命啊!
  “含姝!”沈晚冬声音颤抖着,轻唤,可再也没人回应了。她脚一软,径直扑到了澡盆沿儿上,低头看去,含姝的脸就在水中。这倔丫头今儿倒是温柔安静,眼睛紧闭着,唇微张,露出一点点牙,好看极了。可为什么姝子鼻子和口上没有一点气泡,原来,她死了。
  死了……
  沈晚冬再也撑不下去,瘫坐在地上,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渐渐变凉了,最后一点理智也随着含姝而去。手一冰,沈晚冬木然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掌下有一只黑色的剪子,剪子尖很锋利,上面还沾着未干透的血。而在剪子的不远处,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桃花笺。
  沈晚冬拿起桃花笺,慢慢打开,是含姝的字迹:冬姐,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我真的太累了。求你想法子把我的尸体弄出去,葬在戍边,我要和爹娘近些。
  沈晚冬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心疼的无法自抑,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不停歇的流。忽然,她感觉胳膊一暖,有人轻抓住她,并且还温柔地抚她的背。她扭头,泪眼朦胧间,看到一张清俊的脸,是章谦溢。
  “哎!”章谦溢十分痛心地摇摇头,可声音却淡漠:“我不过给含姝姑娘说了句话,她怎就这么糊涂,寻了短见。”
  “这下,你满意了?”沈晚冬用力,揪住章谦溢的衣襟,一点点靠近男人,冷声喝问:“你究竟是人是鬼?!”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她真的不明白啊,含姝与世无争,那么无辜,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与她过不去,把她折磨到半疯不说,如今连她活下去的希望也剥夺了。
  “是她自己想不开,与我有什么关系。”章谦溢既不恼,也不推开沈晚冬,一脸的无辜,淡淡笑道:“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逼死她。我好心告诉她真相,难道错了?”
  “你!”
  沈晚冬怒极,她想咬断这个恶鬼的脖子。可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从外面进来个手持长剑、身穿武夫劲装的男人,正是章谦溢带来的侍卫。这侍卫淡淡地扫了眼澡盆,冲章谦溢抱拳行礼,低声道:“公子,梅姨回来了,就在花厅,” 
  “好!”章谦溢收起笑,推开沈晚冬站起来,他厌恶地瞅了眼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将被抓皱了的衣襟拽平,冷声道:“去,将澡盆里的那女人拉出来,扛到花厅。”
  说罢这话,章谦溢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而他的侍卫也很听话,走到澡盆边,两手拽住含姝的胳膊,闷哼了声,将含姝的尸体从澡盆拉出来,扛在肩上往出走,血水流了一地,蜿蜒成一条小路。
  “你放下她!”沈晚冬连爬带滚地追出去,事到如今,她哪怕拼尽全力,也不能叫章谦溢主仆再辱了含姝。她哭着,喊着,求着,可是那个侍卫就是不停下脚步。等到了花厅,那无情的男人直接将含姝扔在地上,随后退在主子章谦溢身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