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话语越靠越近。
唇与唇相贴合的那一刻，莫妮卡闭上眼，灯光落在脸上的阴影，叫落寞。
他在她心里根本不是什么流氓，而是阳光健气的大男孩。虽然在老师眼里他是顽劣的坏学生，在她眼里却是一个有意思的男同学。
只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纯洁无瑕优秀美好的白梨，而是从小就混迹在糜烂的灯红酒绿之中的莫妮卡。
或许她这一生都会作为一个用以抵债的货物，被禁锢在这方深渊里，滴尽身上的每一滴肮脏的血，去供养一个无法摆脱的吸毒的母亲。
莫妮卡微微睁开眼，眸中蕴藏自嘲，也是释然。
也好，他想假装吻过白梨，她也就把一切都当成是吻别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吧。
这样想着，莫妮卡主动张开了唇瓣，甚至把香舌伸过去卷起他的。
“这段不应该是借位吗……”吴俊灏突然轻问出声。
刘导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他们两人都入戏了。”
吴俊灏不敢再多说，认真地看监视器上的画面。
相比莫妮卡的主动，肖风就要生涩许多，有些被动地接受着莫妮卡的挑逗和撩拨，脸越来越热，心头也发热，微微睁开的双眸涌上几分自以为背叛了白梨的愧疚和不安。
他忽然推开了莫妮卡。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会这样吻我，你太强势了，让我难以代入她，你应该羞涩地闭着眼，一动不动地感受我慢慢吻你……”
莫妮卡勾唇，似嘲非嘲地一笑，再次主动堵上了他的唇，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凝视着对方。
裴晋突然读到了沉璎的声音。
“裴裴，我的吻技够好吧？这样的吻技向你自荐枕席的话够不够？来啊，与我快活啊。”
裴晋瞪直了眼，猛然出了戏，但好在此时肖风的反应就应该是难以置信的，才没有露馅。如果因此被喊了咔，输给作为新人的她，那实在太丢脸了。
他适当轻微地垂下眼眸，想要把莫妮卡推搡开去，却逐渐沉溺其中，忍不住动情地回吻起来。
两舌相缠，断断续续的吸吮声不绝于耳。
刘导甚至给摄影打手势，旋转调度起摄影机的机位。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微微分开一些距离，喘着气再次对视。
“你是爱上我了吗？不然为何频繁地来这里找我？”
“如果爱我，你究竟是爱我外表的纯洁无瑕，还是爱我内心的肆然妖冶？”
裴晋又读到了她的声音，这回直接惊愕地愣住了，然后站起身来向外面逃去，到了门口才又回过头去看她。
里面仍坐在沙发上的人幽幽地回望他。
“为何爱着那个纯洁无瑕的我，却依然可以动情地回应我这样放肆的吻？”
裴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是读到了莫妮卡的心声，并不是她本人的心声。
也对，他知道她是体验派，只要入戏，就能完全把自己想象成剧中的角色，喜人物之喜，忧人物之忧，苦人物之苦。所以他才会如此惊叹于她出戏入戏的迅速。
他脑补出她入戏之后人物的心声，也无可厚非。
只是，为什么他中间明明非常入戏的时候，却意外脑补出了她本人的心声呢……
裴晋面色复杂地推门离开，正好对应上剧本里肖风情绪复杂地落荒而逃。
“OK！过了。”刘导适时喊道，站起来啪啪鼓掌，“过瘾，不愧是裴大影帝，多年不演戏，再次回到摄影机前也仍是游刃有余，还有小沈，你表现得也非常出色。”
裴晋矜持而斯文地颔首。
沉璎则甜甜地笑开了：“谢谢刘导的夸奖，是裴老师太优秀啦，我被他一带就入戏了。”
“过来看你们的表现吧，吴俊灏你也一起再看一遍，我帮你分析分析。”刘导说道。
几人齐齐聚在监视器前。
刘导主要是想分析给吴俊灏听，讲得非常细致，几乎是将裴晋的每个抬眼垂眼的细节都搬出来好好解读一番，吹得裴晋自己都有些心虚起来。
毕竟他中途还出戏了……
裴晋心虚地盯着沉璎的后脑勺，大脑却突然被她的声音刷屏。
“天啊，这四舍五入就是亲眼看自己的床戏，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唔，从现在开始是不是可以着手准备到时候跟梦想一起睡的姿势了？”
“裴裴一个吻都这么持久，得多准备几个姿势才行……”
裴晋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惊讶于自己根本没有与她对视，怎么也能脑补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听着听着又差点忍俊不禁起来。
“大家也辛苦了，今天都早点休息吧。”刘导终于说完了，又对一旁的吴俊灏道，“小沈确实厉害，跟如此经验丰富的老戏骨对戏也完全不怵，你晚上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表现吧，别再被她带过去了。”
吴俊灏点点头，拷走了一份刚刚的影像，回酒店好好研究。
沉璎也告别离开。
裴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逐渐冷静下来，又回忆起了他刚刚读到的属于莫妮卡的心声。那些真的仅仅是属于莫妮卡的吗？他为何觉得用在她本人身上也合适？
裴晋陷入了沉思。
“你是爱上我了吗？不然为何频繁地来这里找我？”
他是爱上沈璎了吗？不然为何频繁想起她，频繁地到片场来？
“如果爱我，你究竟是爱我外表的纯洁无瑕，还是爱我内心的肆然妖冶？”
如果他是爱上沈璎了，他爱上的是她单纯可爱人畜无害的外表，还是爱上了自己脑补出来的那个整天放肆地嚷嚷着要睡他的……根本不存在的她？
裴晋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愈发觉得是自己病入膏肓了。
仅仅因为自己脑补出来的心声而爱上一个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对于肖风来说，他爱上的纯洁的白梨和妖冶的莫妮卡，都是存在的。
可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沈璎，并不存在其他，那他关心的在意的爱上的，又是什么呢？
第41章 患妄想症的病娇影帝
肖风在那次买吻之后落荒而逃, 却神使鬼差般地又来买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自知深爱的是白梨, 但同时又无法抵挡莫妮卡对自己的吸引。
最后他意外发现, 令他悸动纠结的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那个白天清纯美好得令人不忍心染指的白梨，晚上竟是堕落酒吧的妖艳陪酒女。
这让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的真相, 让肖风陷入了被欺骗的羞愤和恼怒，放言要将她的身份捅出去，让全校的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话虽如此, 仍不死心的肖风偷偷跟随白梨回家，却发现她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将她毒打一顿后赶出了家门。
肖风将无处可去的她带回了自己的家，反正他家里常年空荡荡，只有一个负责做饭洗衣的保姆阿姨。
他们两人, 一个从小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只有一个终日混迹在酒吧的浪荡的母亲，最后她还被当作抵债的货物也送入酒吧陪酒；一个虽然父母俱在，各有事业, 却心照不宣地在外各有各自的家庭，而他只是一个碍眼多余的东西。
两个无助的少年少女在夜深人静里彼此交了心，互相舔舐伤口。
白梨拼尽一切只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摆脱现在的生活, 这份坚强感染了肖风, 两人相约一起努力考上同一个大学, 离开这里。
肖风一改从前的吊儿郎当, 开始用心读书，知道白梨似乎被酒吧的客人骚扰后，每逢周末的深夜还会去接结束晚班的白梨回家，为其保驾护航。
似乎一切都向着希望与未来行进着。
可突然有一天，白梨被学校开除了，她在酒吧陪酒的照片被贴在学校的宣传窗，公开批评并开除的通知也贴在旁边，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平日里成绩优秀的乖乖女其实是下三滥的陪酒女了。
知道这一切的，只有肖风，曾经以此威胁她的，只有肖风，会做这一切的，也只有肖风。
白梨就这样怀着对肖风的误解和怨恨，完全无法抵抗流言蜚语的压迫，当天就跳海自杀了。
最爱的人怀着对自己的满腔怨恨和误解而死去，肖风悲痛欲绝。
他竭力查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曾几次三番骚扰白梨的客人，也是这个小县城教育局里的一个小官。
他将这个白日道貌岸然的始作俑者频繁出入风月场所，赌博女票女昌的证据放到教育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罪魁祸首虽然同样难挡世俗流言的汹涌恶意而自杀身亡，却难以换回那个他疼爱的女孩。
最终，肖风拼了命学习，考上了白梨梦寐以求的大学。
他独自坐上了前往梦想与未来的列车，心中却再无梦想、也再无未来，从此只为替她而活。
“嘿，喝水吗？都快要杀青了，怎么一副愁苦的表情，是不是舍不得我啊？以后就不能跟我这样的大帅哥一起拍戏了。”
沉璎一会儿要拍的就是跳海戏，所以才思绪纷纷，此时回过神，侧过头看到了笑得灿烂的吴俊灏，知道他是哄自己开心呢，也回以一个笑脸，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
“是啊，以后都见不到一条戏拍了十来条都没过就快要哭出来的傻子了。”
沉璎勾着唇角，不留情面地开玩笑道。
几个月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铁了，所以吴俊灏完全没生气，却佯装生气地要把她手里的水抢回来，凶巴巴道：“水还我，渴死你算了，又揭我黑历史，你要是也一条戏拍十多遍还没过，肯定直接哭成狗了。”
沉璎仰头喝水，挑眉道：“你看我像一条戏要拍上十遍的人吗？”
吴俊灏哑声，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吐舌做鬼脸道：“有天赋了不起啊？”
沉璎：“抱歉，有天赋就是这么了不起，哈哈哈。”
吴俊灏：“本来还想杀青后请你吃小龙虾，现在没有了。”
小龙虾是沉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接触到的美食，自从跟随导演和剧组吃过一次后，她就爱上了，成天没事就嚷嚷着要吃小龙虾，而且还想试试传说中的变态辣。
沉璎笑意果然萎靡了：“那你告诉我你一直说的全世界最好吃的小龙虾是哪家。”
吴俊灏得意：“死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小沈，过来准备了！”
刘导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人听到后同时站了起来。
吴俊灏拍了拍沉璎的脑袋：“去吧，最后一场戏，得吊威亚跳海，应该挺有难度，好好加油。”
“安啦，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沉璎将喝了一半的水递还给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自信走了。
吴俊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摇曳在风中的长发和校服裙摆，再低头看看手中的半瓶矿泉水，突然垂眸笑了。
沉璎走到刘导旁边，才发现已许久未曾出现的裴晋也站在一旁。
“终于来了啊！MY DREAM！”沉璎甚至用到了从原主沈璎的记忆中学会的洋文。
裴晋读到她的心声，不由会心浅笑。
他确实很长时间没到片场来了，一方面忙于公司最近在谈的一个大项目，一方面，有点怯于见她。
毕竟他一直都把她脑补成……
本以为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反而思念成灾了。
其实他今日会前来，还是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消息，也是他从她那儿收到的唯一一条消息，不得不说，第一眼看到消息提示，他还期待着是她真来自荐枕席了。
沉璎发的是：“裴老师，明天我就杀青啦，你会来吗？”
裴晋想到了明天要开的几个会，然后……回了个“好。”
于是就匆匆连开几个会，提前结束，在下午赶过来了。
“裴老师下午好。”沉璎在裴晋脑里已经成了叽叽喳喳不断报喜的雀儿，面上却还是乖巧而平静的打招呼。
裴晋点头：“听说你下午的杀青戏是海戏，好好发挥，注意安全。”
沉璎甜滋滋地笑着点了点头。
刘导为她稍微讲了一下戏，又有剧组里的技师反复告诉她注意事项，又过了许久，沉璎才正式吊上了威亚，准备就绪。
“Action！”
白梨一路跌跌撞撞跑上了海边的山崖，站在崖边，抬起头死死盯着远处躲在的阴云后面半隐半现的太阳。
一直盯到眼睛都痛了，流下两行浊泪，才不甘心地闭上了怨恨与绝望的双眼。
以后这世间，就不会有她这抹肮脏而卑微的尘埃了。
白梨双脚都露出了大半在悬崖外，只身体微微的前倾，就真的像一抹尘埃般，翩然而坠，终是没入水中。
现实中的沉璎并没有掉进水里，而是被悬挂在了半空中。
刘导为了在大荧幕上的视觉效果，选择了这处非常高耸的悬崖来作为剧中白梨跳的那坐悬崖，但其实这个崖下到处是礁石和浅滩，根本没有水，一会儿沉璎还要换一个地方再拍摄一次坠入水中的镜头。
“OK。”
刘导停止了拍摄，迅速将监视器的画面倒回去看了一遍：“有几个角度不太好，小沈，再跳一次，可以吗？”
被挂在威亚上的沉璎比了个OK的手势，也知道这是剧组人员的配合问题，跟她的演技没有关系。
于是她又跳了一遍。
“好了，完美，把她放下来吧。”刘导指挥一旁的技师道。
从威亚上下来，没休息多久，沉璎又去了旁边一个相隔不远的矮崖，这回是真的要跳进水里。
问题不大，一遍即过。
“恭喜沈璎杀青！”
在剧组人员的一片道贺声中，浑身湿透的沉璎包裹着浴巾，向他们连连道谢，然后回到了剧组的保姆车上。
沉璎关上门，放下裹在身上的浴巾，连校服的上衣都已经掀起了一半，露出一大片润白如玉的肌肤，才发现后排竟然坐着裴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