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想占有这个女人,占有她全部的美好,并且想要独自拥有。他心里竟有个念头痒痒的在说,这般风流媚.骨的宝贝,你若不要,被别人得了有你懊恼的。
严凉的心湖不断的泛着涟漪,他停不下来的亲吻曲朝露,不能从此刻的亲昵中自拔.出.来。
该死的美.色,真误人也!
“我来找侯爷,他在殿中吧?”殿外忽然响起岑陌的声音。
曲朝露受了惊,从严凉怀里挣脱出来,忙挪开身子。两人的视线撞上,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些微的尴尬之色。
严凉眉心轻皱,将视线投向主殿的大门。门外是岑陌在和守门的鬼差说话,鬼差告诉岑陌,曲朝露在殿中。
曲朝露偷偷觑了严凉一眼,心里却是暗喜的。她看到严凉方才眼底的那一痕尴尬了,这么看来,他多少有些中招。
翻了翻新涂上水红色蔻丹的手,静静的深呼吸平定心头的惊慌,果然,三十六计里最难过的,当属美人计。
心里这样窃喜,却发觉那股惊慌的情绪平定不下去。曲朝露感觉到耳根子发烫,用手轻抚过脸,脸颊也是烫的。
不太好,她的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陌生的情感在挣扎着破土而出,模模糊糊的辨不轻具体滋味,却很是牵动情绪。
曲朝露不禁瞟向严凉,她不会是对城隍爷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了吧?
第15章 钦玉
岑陌“嗒嗒”两记叩门,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严凉出声想喊他进来,声音刚出口时发觉过于喑哑磁性,便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岑陌推门而入,看见严凉和曲朝露整齐的坐在桌案前。
岑陌惊艳的视线从曲朝露身上划过,接着就盯住了食盒里的青团。
严凉指了指青团,“岑陌,尝尝这个,露娘子做的,和我母亲的手艺极是相似。”
“真的?露娘子真的做出来了?”岑陌不可思议的望向曲朝露,“前些天你问我老夫人的青团做法,我还想着肯定难做的很。露娘子好手艺啊!”说着就来到桌案前,抓了个青团送进嘴里,尝了味道后更加惊叹:“真像!简直就和老夫人做的是一个味道!青团入口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是老夫人又回来了呢!”
曲朝露笑吟吟道:“武判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岑陌沉浸在青团的滋味里,完全没去想曲朝露穿的这么漂亮,又和严凉独处一室是怎么回事。
严凉看了眼曲朝露,曲朝露也回看他。两人此刻莫名的心照不宣,就这么把岑陌给蒙混过去了。
严凉温然问道:“你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岑陌忙吞下青团,拱手说道:“我来给侯爷送审批的卷簿的,只不过路过阴阳司的时候,听司公说,凤翔节度使在给您烧高香,对着您的神像说了好多话。侯爷您要看看吗?”
“钦玉?”严凉一讶,略有些感伤之色,沉默了会儿道:“也好,我亲自看看吧。”
曲朝露便道:“我这就回避。”
严凉道:“无妨,你坐着看吧。”
“是。”曲朝露恭敬不如从命。
严凉这便施法,在殿中幻化出一面悬在空中的镜子,镜子里正是阳间城隍庙主殿此刻的景象。
灿烂的阳光照进殿里,鲜花簇拥着高大的神像,香烟缭绕,有道士坐在主殿的角落里一下一下的拨弄着七弦琴,琴音悠悠的回荡在殿里。
殿里人来人往,有给城隍爷送贡品的,有上香祈福的,有求得宽恕的,唯有一人身穿绛纱平蛟单袍、白玉鱼龙扣带围,举着半人多高、婴儿手臂粗的三支香,对着严凉的神像喋喋不休。
曲朝露心想,这人就是凤翔节度使杉钦玉了。
曲朝露蓦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滑稽也有些伤感,从前她也拜过城隍的,而如今她竟然和城隍坐在一起,从城隍的视角去看那些烧香的人。
时过境迁,阴阳两隔,不过如是。
其实城隍庙每天那么多人来烧香许愿,他们的话自然不会全传到严凉这里,而是由严凉手下的阴阳司来负责采集。
阴阳司采集了善男信女的心愿后,根据他们的善恶和福报,决定是置之不理还是给予福泽,基本不用严凉来操心。
只是这次这个杉钦玉,却是直接来找严凉的,给他烧了最粗最大的香,希望严凉在那个世界能听见自己的话。
也因此,阴阳司那边才让岑陌来告诉严凉,请严凉亲自处理。
杉钦玉喋喋不休,他满腹的怨气。
他说朝廷懦弱,一心向异族求和。他领着凤翔府的将士们英勇奋战,苦守阵线。谁想咸祯帝一道令下,居然把凤翔府直接割让给异族。
他这节度使气得差点没砍了送谕令的钦差,最后是一手提剑,一手接谕令,回头就把谕令给砍成碎片了。
严凉的神色微微恍惚,喃喃道:“钦玉,你怎么又砍谕令。当初咸祯帝将我急召回京的八道谕令,被你砍了七道……”
曲朝露看了眼严凉,大约能猜到他的心情是温暖又心酸的。杉钦玉能为严凉砍谕令,可见两人交情很深。而如今,凤翔府被割让给异族,作为凤翔节度使的杉钦玉,苦苦抗争那么久,心中的愤懑和不甘,可想而知。
杉钦玉给严凉的神像添了香,又在神像前摆上瓜果,遂在蒲团上跪下,继续一个劲儿的抱怨着。
他说凤翔府如今是异族的领土了,他带着凤翔的将士退回卫朝,安排将士们在边境戍守待命,而他自己则回到豫京,整合主战派的势力,想要和王相等主和派抗争到底。
杉钦玉对王相恨之入骨,对咸祯帝也极度不满。
曲朝露见他在公众场所这般大骂王相和咸祯帝,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你不用担心,咸祯帝不会杀钦玉的。”严凉看出了曲朝露的担心,随口安慰她一句。
曲朝露笑了笑,问他:“为什么?”
严凉解释道:“钦玉的父亲曾经为咸祯帝挡刀,不治身亡。那时咸祯帝还是太子,先帝赐给钦玉丹书铁券,下令只要卫朝不灭,杉家所有人就能永久免死。咸祯帝根本动不了钦玉,连夺他的兵权也会大损威望,否则钦玉何以这般嚣张。”
曲朝露“喔”了声,也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要是你也有丹书铁券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她猛然察觉到这话说的很不好,忙给严凉施礼赔罪:“朝露失言,请城隍爷责罚!”
严凉幽幽看着她,道:“无妨。”
杉钦玉又说了许多,殿内三人都一言不发。
严凉已示意曲朝露平身,曲朝露老老实实的跪坐着看杉钦玉,听着那些大骂君王奸相的话,亦觉得万分不甘。
这时候画面里出现一个女子,从殿外姗姗走进来,脸上带着探寻的表情,像是在透过杉钦玉的背影,探寻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
她走近杉钦玉,终于出声唤道:“杉郎君。”
而曲朝露也在女子出现的那一刻,激动的出声唤她:“昙华!”
严凉和岑陌都不禁看向曲朝露,又将视线落在曲昙华的身上。
姐妹到底是姐妹,不论是生的更像爹还是更像娘,彼此间总是相像的。
曲昙华刚过十五岁,一双婉转含烟的妙目,像是蕴着千言万语。比之曲朝露的静致清婉,曲昙华多了几分灵动,恰如灼灼耀眼的宝石,流光溢彩。
严凉不由得又看了看曲朝露,姐妹两个都是国色天香,扔进人堆里也能一眼就脱颖而出。曲昙华这样的好颜色,也难怪会被王耀祖惦记。
因杉钦玉曾从王耀祖手里救下曲昙华,两人结识,这次在城隍庙偶遇,自然站在一旁说起话来。
曲朝露痴痴的听着他们的话,一字一句如流水般从耳朵里过去,她只是一直盯着曲昙华,不肯挪开眼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妹妹就消失不见。
“昙华……”她殷切唤着,多希望曲昙华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
曲昙华和杉钦玉说了会儿话,就来到严凉的神像前,点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
她敬了香,双手合十仰望神像,容色虔诚道:“城隍爷在上,小女的姐姐生前嫁给刘家的大郎君,别人都说是高攀,姐姐要忍着许多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做人。姐姐吃了很多苦,还死的那样惨,小女愿折寿十年,只希望城隍爷能听见小女的心愿,在那边照拂姐姐……”
曲朝露不由伸出手,想要离昙华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扬着头,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指尖颤抖着仿佛能描摹到曲昙华那张肖似自己的脸,喃喃:“昙华,姐姐很好,姐姐很想你……”
曲昙华从蒲团上站起,和杉钦玉告别。杉钦玉让自己的随从送她回去,两个人都离开了城隍庙。
曲朝露蓦然就再也压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严凉这方收回法术。
岑陌叹了口气,大概是惋惜和故人咫尺天涯,也大概是想到自己自焚而死的种种,低着头不再言语。
曲朝露抬着的指尖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静静的,她连哭都是无声的。
良久,岑陌将送来的卷簿轻轻放在桌案上,给严凉拱了拱手,无声无息的告退,掩住了殿门。
主殿里再次只剩下曲朝露和严凉两个人,有凉风从窗缝中忽忽的吹进来,凉意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往人心口戳。
曲朝露忍不住抖了一下,有颤意在全身蔓延开来。她突然就拿过一枚青团,塞进口中,狠狠的咀嚼、吞咽,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悲哀和无力感,她拼命的从青团里汲取甜意。
“我和钦玉小时候就认识。”严凉忽然出声,眉眼间笼罩了回忆的神色。
曲朝露泪眼朦胧的看向他,他眸光如雾霭轻轻在曲朝露身上一转,投向了主殿里昏暗空阔的一角,慢慢被回忆的朦胧所浸透。
“钦玉的父亲和我父亲,师出同门,情谊深厚。年少的时候,钦玉常来我家,和我还有大哥一起,舞刀弄剑、鲜衣怒马。”
“钦玉也喜欢我母亲做的青团,我们曾经围在一起,捧着青团边吃边笑。钦玉脾气有些乖戾,常说的我大哥火冒三丈,恨不得用筷子戳他。”
“那都是母亲还在世时候的事了……”
严凉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打从我十五岁那年,大哥和母亲相继离世,钦玉也很少来了。他父亲同样战死沙场,他接了凤翔节度使的位置,和我一样要支撑门楣,支撑百姓们的信仰,用一战一战的胜利去安定他们的心。”他停一停,被回忆笼罩的双眼又泛起晶亮的光泽,“两年前我们打了场大胜仗,我回京面圣。那时候我还意气飞扬,咸祯帝还没有完全被王相那伙人牵着鼻子走。”
曲朝露注视严凉,静静说:“两年前我见过你。”
严凉挑眉,诧异的看她。
“就是你进宫面圣的那次,我去宫里给生病的宫人送药,在宫门口看见了你。”
第16章 美色
曲朝露想着那时候的事,十分无足轻重的一次擦肩,她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官女儿,他是风采奕奕的常胜将军。本是云泥之别,本不会有任何交集,谁知道如今却成了这森森鬼域里并肩坐着、心怀同样愤懑不甘的一双人。
曲朝露这样想着,眸中不禁多了一份空灵与恬静。
“严将军,您知道朝露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吗?我那时想,保家卫国不分男女,反正我也不想当医女,说不定哪天,还能和那位将军一样,也为民族百姓做些大事呢。”她凄婉一笑,“不想,如今我和您坐在一起了。您虽然身死,却依旧在保一方平安,我也依旧一事无成。要是我能和您一起坐镇豫京地府,一起护国庇民,那就好了。”
严凉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大,含着点好笑的情绪。她又暗示他自己想当城隍娘娘,明明刚才还为了曲昙华伤心落泪,怎么眼下又进入状态了?莫不是又被阴阳两隔的现实刺激了,更加的充满斗志?
曲朝露对上严凉的眼神,认真道:“严将军,我说的是真心话。”
“是吗?”严凉挑了挑眉,冲着曲朝露勾了勾指头,“过来。”
曲朝露朝他身边蹭了蹭,挨到他身侧,两个人贴的很近。
严凉却看着她,眼眸如封镜,严肃无比:“曲朝露,你看看你头顶的匾额,看看那‘护国庇民’四个字。你可知,其实我恨极了这张牌匾。如今的我对于异族来犯无能为力,我根本无法护国庇民。”
曲朝露道:“但您至少是豫京的守护神。”
“守护神?”严凉冷笑,语气里带了辛辣的讽刺,“我从来不想当这个城隍,我宁可和容娘一样,当个厉鬼!”
曲朝露被他通身溢出的戾气骇得心中一寒,用手捂了捂胸口,才略略控制住脸上的惧意。
“为什么?”她问。
严凉只低头注视着食盒里的青团。
“为什么宁可做一个厉鬼?”曲朝露抓住严凉的袍角,“严将军,为什么?”
严凉只是冷笑,不动声色。
曲朝露不知怎的,就是想问下去,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离水时间有些长,魂体隐隐不舒服了。
时间快到了,她必须得回鸳鸯湖去,不禁略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朝露僭越,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严凉点点头,依旧没说话。
曲朝露默了默,露出和婉一笑:“这些青团留在这里,明天.朝露再来取回食盒,城隍爷可应允?”
严凉道:“你逮着机会就想凑来我身边?”
“是的,我也想来同城隍爷说说话。”曲朝露柔声说,“您心情不大好,若是可以的话,朝露愿意做您倾诉的对象。女儿家心思细,或许能为您解忧一二,至少也能缓解您身在地府的孤单和无奈。”
严凉定定看着曲朝露,眼底黑蒙蒙的,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他以平静的口吻道:“你愿意来就来吧,别赶在我繁忙的时候。”
“多谢城隍爷应允!”曲朝露欢喜道,“那么,就请城隍爷不要被忧思所困,朝露告退。”说罢还不忘给严凉留个记忆深刻的告别礼,曲朝露身子朝前一凑,在严凉脸上亲了下,又赶忙提着裙子站起,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