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忍不住咬起曲朝露的耳.垂,低低道:“我方才去向秦广王申请册封你为城隍娘娘,秦广王已经批准了。”
曲朝露心中顿时一热。
“我催了他那边弄快点,想来不出几日就能行册封令。你便也同我一样元神封神,享有城隍娘娘的法力。当然也会再也走不出这座豫京城,也无法以真身在阳间逗留太久。”
曲朝露点点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璀璨,道:“这样很好,谢谢你,阿凉。”
“谢什么?我的夫人当然是我来疼着。”严凉顺着曲朝露的耳.垂往下吻,吻在了她的唇上,喑.哑的嗓音伴随着吐气散开,“天色晚了,我送你回鸳鸯湖。我也在鸳鸯湖住一宿陪你,明早再来城隍庙。”
曲朝露甜甜的笑道:“好。”
严凉搂着她的腰,正要为她披上斗篷,这时候一个鬼差找过来,说有急事告知严凉。
严凉喊他进来,认出这鬼差是岑陌手下的。
鬼差跪在严凉面前,偷看了眼曲朝露,对严凉道:“是武判官大人让卑职来请城隍爷过去的,出了点急事,有位皇亲国戚殁了,重伤不治造成的,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常欢翁主!”
曲朝露闻言吃了一惊,常欢死了?她转而冷冷的一笑,有些唏嘘。
常欢终究还是死了,如秦广王说的一样,果真是死于厉鬼之手。
鬼差继续道:“常欢翁主的魂魄已经到了城隍庙,可是疯闹不止,跟个泼妇似的乱骂,特别是骂……骂露娘子。”他觑了眼严凉陡然厉色的眼神,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一缩,才道:“现在文武判官在审着她呢,她一个劲的闹,拒不接受审判。武判官大人就让卑职请您过去,文判官大人还说估计您挺有兴趣的。”
严凉冷哼一声:“是很有兴趣。”再朝曲朝露说话时,顿时语气温柔起来:“朝露,随我一起过去,常欢翁主我亲自来审,必为你讨回公道。”
曲朝露依偎进严凉的怀里:“嗯。”
鬼差有点发懵……城隍爷竟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历来皇亲国戚死后下了地府,地府官差们都要慎重对待。
岑陌和容娘这次共同审理常欢翁主,两人坐在审判大殿内一左一右的位置。容娘一手翻着悬空在自己面前的常欢翁主的生死簿,另一手抚摸着桌上慵懒眯眼的鬼猫。岑陌试图与常欢翁主对话,但对方撒泼的厉害,根本不给岑陌问话的机会。
“谁让你们抓我过来的?我是今上亲自册封的常欢翁主,你们这些死人谁敢动我!”常欢翁主在不断嘶吼,发狂般的样子像是一条在人群中胡乱啃咬的疯狗。
她的魂魄是黑白无常专程带到地府的,碍于她大闹着不肯来地府,黑白无常只好用铁链子把她捆住,拖了过来。
结果常欢翁主闹了一路,被拖到文武判官的面前还在疯骂不止。岑陌手下的两个鬼差试图将她按住跪地,她直接一人甩了一巴掌,大骂道:“两个丑八怪东西,凭你们也敢碰本翁主?!”
两个鬼差都是青面獠牙的相貌,听了这样的话心中颇为厌弃,一人恨恨道:“你这疯妇,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猖狂。这里可是地府,你在城隍爷面前连只臭虫都不是!”
常欢使劲的泼闹:“滚!给我滚开!你们别想审我!我没罪!放我回阳间去!我要回阳间!”
岑陌皱了皱眉,沉下语气道:“常欢翁主,已死之人没有复生的道理。每个人死后都要接受审判,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常欢两眼满是骇人的光芒,盯着岑陌看了片刻,破口大骂道:“我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坐在上头说要审判我,原来是岑陌将军!听说你是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的,你可真行!为了东平侯连命都不要了,如今你在这地府里好生威风啊!”
岑陌神色一沉,一张国字脸因着脸色变黑而分外的阴郁。
容娘幽幽乜一眼常欢翁主,翻着手边生死簿道:“看你生前的罪行,罄竹难书。我劝你还是乖乖接受审判为好,再闹也没什么用。”
“贱人闭嘴!”常欢翁主怒目向容娘,“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容娘悠然抚摸着鬼猫的毛发,“容娘,豫京地府的文判官。”
“容娘?”常欢翁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脸十分阴森的颜色,冷笑起来,“我听我娘说,王相年轻的时候有个叫容娘的开.脸丫鬟,因为嫉妒王相要娶妻纳妾,就拉着王相跟她一起喝毒酒殉情。结果她自己死了,王相没喝那酒。哈哈,该不会那就是你吧?”
容娘抚摸着猫毛的手陡然一颤,脸色骤然可怖,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常欢翁主见岑陌和容娘都拿她没办法,笑得更是猖狂而狰狞,指着两人道:“不过两个死于非命的东西,还敢在这里装神弄鬼!曲朝露呢?那个贱人在哪儿?她害得我身死,我要掐死她!我一定要掐死她!”
岑陌拍案而起,手中的笔指着常欢翁主:“翁主,我警告你不要再大放厥词!老老实实配合审判!”
常欢翁主尖声嘲笑:“我可是翁主!你一个东平侯的副将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东平侯也得对我毕恭毕敬!”
“你到了本侯的地盘,还想本侯对你毕恭毕敬?”严凉的声音陡然响起,回音有力的响彻整个殿宇。
听了这声音岑陌松了口气,暗想方才给手下使眼色去喊侯爷过来果然是明智之举,像常欢翁主这等泼妇,到了侯爷面前只能是个跳梁小丑。
容娘也收敛了乌沉的表情,幽幽的笑了起来。方才岑陌让那鬼差去请严凉时,她也对鬼差隔空传了句话,说严凉定然有兴趣来审判常欢翁主。
果然,严凉直接带着曲朝露过来了。
第38章 决心(加粗)
这是曲朝露第一次踏入审判的殿宇, 雕梁画栋上皆是眼睛圆瞪的小鬼浮雕,地砖是乌青色的,就像是刑场上砍头的闸刀刀刃在昏暗中反射出的那种颜色,极致的冰冷。殿宇空阔,四面墙壁和头顶的藻井都画着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具,整个大殿给人一种十分压抑肃杀的感觉。
曲朝露察觉到严凉紧了紧她的手, 知道他在安慰她不要被殿内的氛围所影响, 她冲着他柔和的笑了笑, 转眼看向常欢。
常欢懵了, 但只是一瞬就恢复了狰狞, 她衣衫破乱,披头散发, 面色骇人的瞪着曲朝露:“贱人!贱人你居然夺了我的性命!曲朝露我不会放过你!都是你这个贱人!”
严凉厉吼道:“给我闭嘴!”
这一声太过冷冽, 征伐沙场的戾气超出了常欢翁主的承受能力, 她忍不住一个瑟缩,脸色苍白如雪。
她猛地又找回胆子, 望向严凉和曲朝露牵系的双手, 而后猛地一怔, 更加的激动疯狂:“好哇!曲朝露你这个贱人!勾着刘亦贤的魂儿还不算,还勾搭上东平侯了!你这个以色侍人不知廉耻的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严凉眼中怒火跳跃, 冲常欢翁主身边那两个鬼差道:“还愣着做什么?让她跪下!”
两个鬼差急忙冲上来, 拿住常欢翁主的双臂, 不顾她激烈的扭动挣扎, 将她按在了地上。
常欢使劲呸了一口:“东平侯你这以下犯上的东西, 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能拿你怎么样?”严凉看似笑着的,从目光到笑容却冷到极致,“我想拿你怎么样就拿你怎么样!这豫京地府是我一人做主,你已身为砧板上的鱼肉,居然还不自知!可笑至极!”
“你……”常欢翁主气的使劲磨牙,见严凉拉着曲朝露从容的走到上座主位上坐下,还将曲朝露轻轻环在臂弯里,常欢脸上的怒色继而被惊恐替代,厉声尖叫道:“严凉你是想公报私仇?为了曲朝露那个贱人处罚我?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今上怎么会册封你当什么城隍爷?”
曲朝露一听这话,怒色上脸,娇喝道:“就凭你也敢说东平侯的不是?常欢你除了空有出身和爵位,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严凉搂一搂曲朝露,摸了摸她的小手,转脸对常欢冷笑:“不需我公报私仇,只凭你生平做过的恶事,就足够你死后去十八层地狱受刑!”他说着大手一挥,容娘面前悬空的生死簿立刻飞到他的手边,严凉快速的翻过生死簿,干净利落道:“接下来我便一桩桩一件件的帮你回忆,数罪并罚,绝不冤枉了你。你当我是公报私仇也好,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我就是想公报私仇,你也只有受着的份儿!”说罢又冷冷一笑,“言语粗鲁无状,辱骂城隍娘娘,罪加一等!”
常欢不能置信,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旋即又指着严凉和曲朝露又哭又叫起来。
容娘皱着眉头,厌恶的瞧着常欢翁主,哼道:“什么东西,有胆子作恶没胆子受罚。”又对主位上的两人笑道:“恭喜城隍爷和城隍娘娘了,我看我还是去准备城隍娘娘入庙的事务吧。”
严凉含笑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好,你去办吧,岑陌留在这里就行了。”
“属下告退。”容娘起身施礼,毫不留情的刮了眼常欢翁主,抱着鬼猫离去了。
岑陌有些呆呆的看着严凉,再看看曲朝露,好半天才欢喜的笑出来:“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严凉冲他颔首示意,随后犀利的视线刺向常欢,一身煞气如将常欢包裹。
“常欢翁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听审吧!”
曲朝露轻轻靠着严凉,听他说出常欢翁主犯下的罪行。他每翻一页生死簿,常欢的罪行就多一条,罄竹累累,连曲朝露都没想到。
原来常欢祸害过的妖鬼真的不计其数,她修炼邪门歪道时用了不少小妖小鬼来练功,平日里仗着翁主的身份飞扬跋扈,欺辱过许多人,甚至手上的人命就有七八条!而这之中就有曲朝露和沁水的人命!
曲朝露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越发的动怒,当听到鸳鸯湖的众鬼和间接性被老僧收走的蒲葵这事,她气的眼角涌出泪水,厌恶道:“死有余辜!”
严凉安抚的捏着曲朝露的小手,拍案一声,那生死簿当即合上,化作轻烟遁去。
严凉道:“岑陌,拟判决书——常欢翁主田氏,残暴不仁,作恶多端,判处其收监十八层地狱,遍尝十八项酷刑。受刑期限一百年,百年期满方可重入轮回。此判决即日起执行,不必再议。”他下令道:“带她去吧。”
常欢失魂落魄的听着,听到那十八项酷刑和百年期限,忽的挣脱两个鬼差的钳制朝外冲去。两个鬼差也算手快,一把把她重新按住,她发疯般的摇头,叫嚷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我是翁主!你不能让我下十八层地狱!严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边喊边极力的挣扎着想要逃跑,殿内候着的其余鬼差见状全都冲上来用力的按住她。
曲朝露听到常欢辱骂严凉时便受不了了,站起身道:“常欢你要是再不伏法,就别怪各位郎君们动粗了!”
“狗男女!我要杀了你们!”常欢尖利的叫骂,手上抓到一个鬼差腰间别着的令牌,一把拽下来朝着严凉掷去。
曲朝露忙要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那令牌,严凉快速起身将她搂住,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外侧,手上一用力,将飞来的令牌稳稳抓住。
“阿凉。”曲朝露忙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她这点力气,我连放在眼里都不必。”严凉笑着对曲朝露说罢,厉声对常欢道:“翁主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悔改,受刑期限增加到两百年,立即执行!”他下令道:“把她给我拖出去!”
“是!”
严凉再不看常欢翁主,牵着曲朝露离去了。身后传来常欢翁主凄厉的咒骂声:“严凉!曲朝露!狗男女!一定会有人了结你们的!你们必定不得好死!”
她的狂笑凄厉的刺耳,曲朝露稍微皱了皱眉,虽然知道常欢是死到临头的乱吠,却仍旧是被她话里的内容激得心中一刺。
严凉敏锐的察觉到曲朝露的心情,握紧了她的手,笑道:“我们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让我们死一次。一个跳梁小丑伏法前的口不择言罢了,不用放在心上。这种人不管落到哪位城隍手里,都是个惨烈的下场。”
曲朝露心中平和了些,笑问:“那是不是她落在你手里,比落在别的城隍手里,下场要更为惨烈?”
“这是自然。”严凉道,“我想要加重量刑,没有谁敢挑我的不是,十殿阎罗也不会插手。这是她自找的。”
曲朝露依依道:“阿凉,谢谢你为我出气。”
“有什么好谢的?”严凉道,“我说过,我的夫人我来疼着。给常欢翁主定罪全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当然捡重的来。”
他又道:“我送你回鸳鸯湖,你那个叫沁水的丫鬟担心你,找来了城隍庙。岑陌忙着,估计也没有去接应她。我们叫上她一同回鸳鸯湖。”
曲朝露点点头:“好。”
这晚上的后半夜,严凉是宿在鸳鸯湖曲朝露的宅子里的。
曲朝露有些累,沾了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严凉倒是没有太多睡意,他轻轻搂着曲朝露,看着她安心的、恬静的睡颜,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反应有些难熬,但还是克制着想要她的欲.望,让她好好的休息。
严凉很希望秦广王那边的人动作快点,早些让朝露成神。这样的话,他也能早些将她养在家里了。
第二天早上严凉早早的醒了,城隍庙里毕竟堆积了不少事务,他还要尽快去处理。
他让曲朝露多歇会儿,不必管他,但曲朝露执意要出来送他。严凉只好允了,曲朝露挽着他的胳膊,将他送出了鸳鸯湖。
严凉替曲朝露拢了拢鬓边的珠花,用令她心安的口吻道:“委屈你再当几天的水鬼,这几天我会来看你。”
“我不委屈。”曲朝露优雅和顺的笑着,也替严凉拢了拢厚重的披风,“其实鸳鸯湖这座宅子住起来还不错,我爹娘怕我在湖里过得不好,竟然给我烧过来那么大的房子,是不是都快赶上东平侯府了?”
听她倒是反过来安抚他心中的急切,严凉很高兴,他道:“东平侯府自然比你的宅子要大得多,只不过我一死,大概整个侯府人去楼空,只留下老管家一人。”他揉了揉曲朝露的头发,“既已阴阳两隔,也就不提了。毕竟如今我的宅子就是城隍庙,待你搬过来了,我们一起好好经营,阴曹的事务有些也会落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