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怒骂许久,把贾弗和贾强全踹走了,“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赶走贾弗和贾强,平阳侯向贾弼招手,“三郎,你二哥虽糊涂,方才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大哥大嫂想要放出来,恐怕还真是要那位白家的小姑娘帮忙。咱家跟白家就要结亲了,你媳妇儿和白家太太一定熟络,让你媳妇儿央求白家太太,早日把你大哥大嫂放回来才是正理。你大哥大嫂有错,关起门来为父饶不了他们,但在牢里关着,是贾家丢脸。”
“当务之急自是把大哥大嫂救出来。不过这会儿白七姑娘和她的弟弟一起,随几位皇孙殿下办案去了,今天大概是见不着面了。”贾弼忙道。
平阳侯很是烦恼,“若能差人去递个话,今天便把人放出来便好了。”
贾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言语。
平阳侯寻思良久,厚着脸皮到内院找平阳侯夫人商量去了,“夫人,一切都是胡氏那毒妇的错,委屈冲儿和他没进门的媳妇儿了。夫人,这胡氏虽毒,终究是我贾家的人,咱们还是先设法将她救回府,之后再清白处置,如何?”
平阳侯夫人微笑,“今天我过寿,侯爷能否容我松散一日,不理府中杂务?我为平阳侯府操劳了数十年,这辈子只过一回六十大寿,只偷懒一日,想来还是可以的吧。”
平阳侯老脸一红,“胡氏专挑夫人过大寿的日子生事,有心为之,可恶之极!夫人,咱们先设法救人,等这毒妇回府之后,本侯定不轻饶!”
“当真?那么,侯爷打算如何处置胡氏?”平阳侯夫人含笑问道。
平阳侯一怔,吱唔道:“这个,这个……”
平阳侯夫人知道他根本没想好如何处置胡氏,微晒道:“自古继母难当。打从世子五岁时我嫁进来便劝侯爷严格管教他这个嫡长子、侯府继承人,这些年来我劝过侯爷多少回,那是数也数不清了。侯爷可有一回听过我的?都以为是继母的祸心吧。侯爷一直说世子没娘的孩子可怜,一直宠着他,眼下世子和胡氏一起被抓到官里去,侯爷想的也只是把人救回来,之后一切照旧,对么?”
“不是,我打算好好教导弘儿、胡氏夫妇的。”平阳侯忙表白道。
平阳侯夫人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平阳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一阵发烫,叹气道:“救回府之后,弘儿夫妇本侯一定严加管教,再不许他们犯错了!”
平阳侯夫人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柔声道:“如此甚好。”
她就知道,平阳侯会再一次宽恕贾弘这个“没娘的孩子”。若是贾弘苦苦哀求为胡氏求情,平阳侯或许连胡氏也不加深责,轻轻放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平阳侯一直是这么做的。
“那么,夫人便将白家太太请来,美言一二?”平阳侯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心底有些羞愧,却也挺高兴的。
他相信,只要平阳侯夫人跟白家人商量好了,白七姑娘出面求个情,贾弘和胡氏、贾冰很快就可以释放回府。
平阳侯夫人微微一笑。
平阳侯满怀希望的走了。
沈氏和白玉莹母女,白微和靳竹苓母女,此刻还没走,正由周氏的女儿贾媗、贾娢陪着说话。
平阳侯夫人命婢女请了沈氏等人过来。
沈氏很为今天的事不安,一见面便陪不是,“这都怪小七淘气。她早就知道酒有问题,便该报了长辈,不该贪玩胡闹惹出这等祸事。一则是姨母的寿诞之日,未免扫兴,二则世子和世子夫人关系到平阳侯府的体面,这都是小七的错。”
平阳侯夫人感慨的拍拍沈氏的手,“慧儿,你是大家子的姑娘,胸怀宽广,处世谦恭,遇事只知反省自己,毫不责怪他人,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姨母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全是平阳侯府没理,是贾家亏欠了白家,亏欠了你家七姑娘。茗儿这孩子受委屈了。”
沈氏见平阳侯夫人这位寿星毫不见怪,心宽了不少,温柔的道:“小七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亏欠不亏欠的。倒是姨母您六十大寿的好日子被无端扰了,着实可恼。”
平阳侯夫人不在意,“我都活到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若儿孙孝顺,亲人和睦,天天都是好日子;若家宅不安宁,莫说六十大寿,便是七十大寿、八十大寿,又是什么喜事了?”
“夫人通透。”沈氏、白微都钦佩的道。
平阳侯夫人唤过白玉莹 ,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让我莹儿受惊吓了。”
白玉莹眼圈一红,“姨婆,我没事,只是心疼我七妹。我七妹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也有人忍心对她下毒手,这些人的心莫不是铁打的?”
“莹儿莫胡说,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沈氏唯恐白玉莹说错话,忙嗔怪的道。
“没有误会,就是有人要害七表姐。”靳竹苓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这种秘药可贵了,而且很难得,要害七表姐的人这是下大本钱了。”
白微是白玉茗的亲姑母,对胡氏、贾冰等人深恶痛绝,冷笑道:“世子夫人回府之后,我要当面请教请教她,我侄女是哪里得罪她了,她对个半大孩子下这般毒手?”
“那个胡氏还回得来么?”靳竹苓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众人听在耳中,却各自心惊,“用这种手段害人,官府还能让她全须全尾的回家?”
沈氏心头一振,“不过是家务琐事……”
沈氏既打算把白玉莹嫁到平阳侯府,对平阳侯府的家务事自然是了解过的。平阳侯对原配夫人留下的贾弘最为偏爱,多年来不管贾弘如何不争气,世子地位始终不倒。沈氏这做母亲的为女儿着想,自然不想让贾弘、胡氏有事,唯恐这样一来,平阳侯会迁怒白家,迁怒白玉莹。
“慧儿是厚道人。”平阳侯夫人叹气道。
平阳侯巴不得这就是桩家务琐事,好让贾弘和胡氏、贾冰早早的放回来。平阳侯是关心儿孙,沈氏也能这么说,那是心性淳厚了。
平阳侯夫人借口坐久了,想要活动活动筋骨,让沈氏陪她到院中散步。
“……你姨父定要如此,我身为继母,又不便多说。慧儿,姨母这是为难你了,对不住。”平阳侯夫人过意不去。
沈氏忙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小七她就是孩子,大人说什么她听什么就是了,半分不为难。姨母,我这便差人去给她递个话。小七和玉儿都在那边,我做母亲的传个话,又有何妨?”
平阳侯夫人半是夸赞半是叹息,“慧儿,你为人处世太大度了,莹儿也和你一般厚道,她还是个孩子,心更善些。”
沈氏自然满口谦虚之语,连说不敢当。
平阳侯夫人让人去知会了平阳侯,平阳侯大喜,便让他的心腹带了沈氏的婢女燕儿去了雍王府。雍王府的管事问明来意,知道是有话需传给随世子爷办事的白七姑娘,不敢怠慢,忙去把莫染霜请了来。莫染霜和燕儿共乘一骑,驰马向西。
街头角落中,一名男子面目暗黑,双目烔烔,“这般轻易便把人带去了,可见戒备并不如何森严。可以动手。”
他身边一人悄声道:“不就是个小丫头么?能有多大作为,也值得大动干戈。”
“你懂什么?那小丫头便是当晚在鱼肚子里发现钥匙的人,她若辩论出了真正的钥匙,开了箱子,王爷的秘密暴露,那还得了?必须动手。”
“是,必须动手。”
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小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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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染霜带燕儿到了一处颇显荒凉的地方,燕儿都有些害怕了,“莫姑娘,咱们还在城里么?”莫染霜笑,“还在城里。不过这里有些偏僻,看着像郊外了。”带燕儿进去之后,莫染霜和一个看样子是小头头的青年笑着打了招呼,说明来意。青年盘问燕儿要带什么要紧话,燕儿心慌,“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和家务有关的。”青年脸便冷下来了,“白七姑娘肩负重任,家务琐事便不必打扰她了。回家再说。”
燕儿被唬得没了主意,求助的看着莫染霜。
莫染霜和那青年耳语几句,青年一脸谦虚,“世子爷今天脸色好像不大好。染霜,要不你亲自请示他?”莫染霜连连摇头,“我才不自找不痛快呢。”想了想,好言好语和燕儿商量,“家务琐事么,等等也无妨,你说呢?咱们只管在这儿等着,总是没错的。”燕儿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主意,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白玉茗根本不知道燕儿找过她,更不知道沈氏让燕儿给她带了话。
莫染霜和燕儿等啊等啊,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
赵戈呆在那里,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白玉茗毫无察觉,喜孜孜的白玉格响亮击掌,“姐弟同心,其利断金!”
之前每到这个场合,白玉格都要嚷嚷一句,“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今天却是心情太好了,浅浅一笑,很有默契的和白玉茗同时道:“姐弟同心,其利断金!”
姐弟俩一般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两张尚带稚气的面容映着火光,生动快乐而有朝气。
这姐弟俩很快活,赵戈却心中一股邪火上蹿,扬声道:“来人!”
莫染尘带着数名侍卫应声而至,“世子爷有何吩咐?”
赵戈命令,“带白玉格离开。开始行动。”
莫染尘应道:“是,属下遵命。”
白玉格叫道:“不,我不走,我要陪着她!”莫染尘等人哪里容得他违命?两个侍从一左一右架着他,口中相劝,“白小公子,请听命行事,莫让小人为难。”手上用力,已强拖着白玉格往下走了。
“弟弟,你先和他们一起过去吧,你留下也帮不上忙的。那天晚上你不在呀。”白玉茗好心的安慰。
白玉格被侍从架走,更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为什么送她去明因寺?为什么生出那么一个馊主意?悔不当初啊。
白玉茗高高兴兴的生火烤鱼,“我烤的鱼可好吃了,弟弟就爱吃我烤的。”
赵戈见她笑靥如花,自是欢喜,但听她提起白玉格,心里又七上八下的了。
全知道,她弟弟居然全知道。
“哎,你全告诉你弟弟了?”赵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白玉茗一边烤鱼,一边眉飞色舞的说话,“嗯,全告诉了。不光我弟弟,还有我五姐姐,还有翠钱,他们都说我讲得有趣极了,跟听说书似的。”
有趣极了,跟说书似的。除了她弟弟,还有她姐姐,还有翠钱。
赵戈左眼直跳。
又有两个人知道了……她都不知道害羞的么,把两个人的私密事当话本似的说给别人听……
“你怎能告诉别人?”赵戈生气。
白玉敬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还在沾沾自喜,“那么好玩的事,我为什么不说?白七姑娘智勇双全,随机应变,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智慧躲过了官兵追捕,这是话本里侠女做的事呢。”
赵戈平时极聪敏,这会儿反应却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味着白玉茗的话:……智勇双全,随机应变……侠女做的事……她没提投怀送抱,也没提同床共枕……
白玉茗一条鱼都烤熟了,他还在深沉的思考。
“那个……”他犹犹豫豫。
“怎么了?”白玉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奇怪的看他。
她鱼烤好了,随便咬了一口,满意的品着滋味。
赵戈盯着火光,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可他的耳朵根儿都已经红透了,“那个,咱们一床睡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什么?”白玉茗一口美味无比的烤鱼吐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嚷嚷,“什么叫咱们一床睡呀,谁和你一床睡了?”
她本是坐着烤鱼的,这一激动,就站起来了。
虽是黑夜,但火光映照下窈窕女孩儿的身影,悦目醒目。
赵戈先是惊讶,继而愤怒,“你忘了!咱们同睡过一张床,这么快你便忘了!”
隔着一把剑也是同睡一张床好不好,这才过去多久,她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嗤---的破空之声,暗夜中格外清晰,异常凌厉。
“快闪开!”赵戈一跃而起,奋力推开她。
“噗”的一声,利刃入土。
雕翎箭半截入土,箭头金雕的羽毛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白玉茗惊魂未定,“有,有人偷袭……”
方才如果不是赵戈不顾一切的推开她,那支雕翎箭就该射到她身上了。
嗤---嗤---嗤---,不断的破空之声。
赵戈拨出宝剑疾挥,雕翎箭一支一支断成两截。
“保护世子爷!”赵戈的侍卫呼喝着过来了。
两支人马混战在一起,刀剑相接声,利刃入肉声,闷哼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白玉茗口中一直吵吵着要做侠女,实则经历过的真正厮杀可没几回。她虽练过功夫,其实只不过是强身健体,若和眼前这些高手真刀实枪对敌,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了。
她手拎一串烤鱼,没底气的叫道:“来呀,来和本姑娘过过招。”实际上若真有黑衣人逼过来,她完全不是对手。
赵戈满身清贵之气,功夫却好得很,手起剑落,两名黑衣人惨叫跌倒。
“你,你,你功夫很好呀。”白玉茗这会儿夸人都带颤音了。
“过来,到我身边。”赵戈声音沉稳,自有不容人拒绝的威力。
白玉茗再不硬撑,向着赵戈扑过去,“我来了!”
一名黑衣人自后偷袭,赵戈一脚将其踢飞,自己也站立不稳,正好白玉茗扑到他怀里,两人搂抱着翻滚到了山坡下。
热呼呼。
软绵绵。
又一次亲密相拥,白玉茗贴着赵戈火热的胸膛,赵戈抱着白玉茗娇软的身体,两人头脑皆是一片空白,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