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两人均是一样的不知所措。
风声,呼啸声,打斗声,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也只有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他俩遗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眸光中惊愕渐减,柔情渐增,慢慢凑近了她,似要亲吻。
她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头向旁边歪了歪,弱弱的、无力的躲避,“我要去救我弟弟……”
他凝视着她,眸光闪闪,似是凝聚了天上的点点星光,声音比平时温柔多了,“不用,你弟弟有人保护。”
“我不放心。”她小小声的反对。
他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哄孩子般的道:“放心,一定没事。”
第29章 同床
山坡上刀光剑影, 厮杀声惊天动地,这里却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连青草的气味都格外清香怡人。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山坡, 洒下一地素洁月光。
他心情一定很好, 眼神如月色般温柔。
她胸中如小鹿乱撞,想推开他, 胳膊却没有一丝力气。
“你怎么知道一定没事呀?”她明明是要质问他的, 话说出口却软软糯糯的, 像撒娇。
他俩离得很近, 她呼出的气息萦绕鼻间, 他一阵迷醉。
甜美的少女气息,可爱极了。
所谓的吐气如兰,说的便是她吧?
“我就是知道。”他轻笑,颇有几分无赖的意味。
“放开我。”她脸色仿佛醉酒似的酡红。
她声音细细小小,柔柔弱弱,他心里便庠庠的了,想要……欺负欺负她……
他心怦怦跳,一张俊脸慢慢向她靠近。
她花瓣般的嘴唇水水润润, 并没涂唇脂, 天然一段粉红, 如枝头粉嫩多汁的水蜜桃般。
他口渴, 想吃水蜜桃。
眼看就要咬到甘甜美味的水蜜桃了,白玉茗瞪大眼睛,一声惊呼, “小心背后!”
赵戈暗道不好,忙抱着她向旁翻滚,那自身后偷袭他的黑衣人长刀劲疾带风,一时收手不住,竟砍得入土三分。
赵戈大怒,抽出宝剑疾刺,那人长刀还在土里没来得及拨出来,已被赵戈刺中前胸。
又有数名黑衣人向这边杀过来了。
“莫怕,有我在。”赵戈将白玉茗护在身后。
山下又有十数名黑衣人跃了上来,这些黑衣人的服饰却并不是全黑,而是本黑袍子上有金线刺绣,那可显得华丽多了。
“这拨人是不是比方才那些级别高呀?”白玉茗心里直打鼓。
赵戈嘴角微弯,“高太多了。”
新来的这些人是腾骧禁军,皇帝近卫,那级别能不比乱党高么?
白玉茗不由自主的往赵戈身边靠了靠,“坏了,又来了一拨强劲的敌人,咱们有麻烦了。”
赵戈曾经软玉温香抱满怀,现在怀里空空的,未免有些不适应。白玉茗往他身边一靠,他心里登时舒服了,“小心。”口中提醒着,单手揽上她的小蛮腰。
白玉茗紧张无比,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这拨新来的一看就身手好,一定很难对付……”
黑衣绣金钱的高手们先向赵戈行礼,之后便上了山坡,加入战团,却是和雍王府的人并肩作战的。
“自己人?”白玉茗又惊又喜。
赵戈嗯了一声,“嗯,腾骧禁军。”恐她还在害怕,手上用力,将她搂得紧了些。
白玉茗惊喜过后,很是生气,“你明明知道他们是禁军,方才我担心害怕的时候你都不提醒我……”蓦然转头,要和赵戈讲讲道理,谁知赵戈正要低头向她解释,猝不及防的相遇,他吻上了她的唇。
柔软的、带着清甜气息的双唇。
两人都晕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厮杀声、呼喝声全都听不到了,魂飞天外。
白玉茗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了下,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从他怀里蹿出来,奋力一跳,跳得至少得有一丈开外。
“你,你,你……”一向伶牙利齿的她说话结巴了。
赵戈唇齿间还留着她的芬芳,见她变了脸色,忆及前事,冷冷扬眉,面罩寒霜,“你是不是片刻之间便把方才的事忘了?就像忘了咱们曾经同床共枕一样?”
“谁和你同床共枕了。”白玉茗小脸一红,“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咱们至多是同过床,但一定没有共过枕,你不要弄错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她和他之间隔着把宝剑呢,怎么可能共枕?
最多算同床吧,共枕是没有的事。
同床共枕这个说法,一定是不准确的,是某些人弄错了。
赵戈目光凉凉的,“小白山,你知不知道本世子惯用长枕?”
“不,不知道。”白玉茗又结巴了。
惯用长枕?难不成她和他之间隔着把宝剑,隔得那么远,她还和他共枕一个枕头了?他这枕头得有多长。
这就算她和他同床共枕过了么?
一支雕翎箭破空而来。
箭头精钢制成,淬了毒,在夜色中闪着幽蓝色的暗光。
箭来得异常迅疾,白玉茗还在发呆,眼看着就要躲不过去了。
赵戈想也不想,飞身扑过去抱着白玉茗向旁闪躲,嗤的一声,箭头穿过他右臂的衣袖,半截袖子都随雕翎箭飞了出去。
“敢偷袭世子爷。”腾骧禁军和雍王府的侍卫大怒,下手愈狠,将那射箭之人乱刀砍杀。
“你没事吧?”白玉茗急得快哭了。
赵戈伸出右臂给她看,“只挂着衣袖了,没擦到肉,平安无恙。”
白玉茗要伸手来察看,被赵戈拒绝了,“箭头有毒,小心为上。”拿宝剑将衣袖割下抛了。
“多谢你方才救了我。”白玉茗诚心诚意的道谢。
赵戈声音冷冷的,“怎么谢?难道只用嘴巴说一声么?这个答复不对,继续想,想好了再和本世子说。”
白玉茗调皮的冲他扮了个鬼脸。
赵戈的人本就占了上风,腾骧禁军来了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没费多大周章,便把来犯的黑衣人杀的杀,抓的抓。
腾骧禁军的人是由副侍卫长周翰率领前来的。黑衣人被杀被抓之后,周翰功成身退,向赵戈告辞,回宫复命。
白玉格果然被保护得很好,两个侍卫看着他,根本不许他参与厮杀。不过白玉格担忧白玉茗,方才真是心惊肉吵,受尽煎熬。
经过这场风波,白玉茗还真饿了,抓了条鱼烤了、吃了,之后在地上的鱼内脏中找到一把红色的钥匙仔细。
“不是这个。”白玉茗几经辩认,最后摇了头,“这钥匙和我之前在鱼内脏中捡到的钥匙差不多一模一样,可这把钥匙给我的感觉不对,应该比原来的那把略轻些。”
赵戈点头。
她认真的辩认过。既然她说不是,那就应该不是。
正事办完,莫染霜带了燕儿过来。燕儿悄悄的把沈氏交待的话告诉了白玉茗,“太太吩咐了,亲戚之间不可伤了和气,让七姑娘跟世子爷求个情,把贾世子、胡夫人及贾七少爷一并给救出来。太太还说,老侯爷年纪大了,疼爱儿孙,一切都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吧。不过是家务琐事,何苦把贾世子、胡夫人、贾七少爷这三位往死里逼?不是做亲戚的本份了。”
白玉茗心里老大不乐意。
胡氏和贾冰太过歹毒,也太过无耻,这样的人刚被抓走便放回来,还有天理王法么?单说为世子贾弘求个情倒是可以考虑,毕竟贾弘没有直接害过她,也没有当着她的面丑态百出,恶形恶状,令人作呕。
白玉茗虽不乐意,但沈氏既然吩咐了,她不便违命,便去向赵戈求了情。赵戈脸色淡然,瞧不出喜怒哀乐,“你说是家务琐事,本世子却说不是。胡氏、贾冰分明和反王一案有关。事关重大,本世子想给你个面子也不成,这件事必需公事公办。”
“不用给我面子呀。”白玉茗本来就是不情不愿来求情的,见赵戈不许,心花怒放,开心的笑道:“公事公办好。我最赞成公事公办了。世子爷英明!”
她的笑容自心而发,明媚如春。
赵戈在心里骂了她一声傻丫头。
被拒绝了还笑成这样,没心计的傻丫头。
考虑到这个丫头实在傻得够呛,且她不是白太太沈氏亲生之女,赵戈这位世子爷很大公无私的本着为办案有功之人着想的原则,本来有功必赏的原则,特意告诉白玉茗,“平阳侯府的案子陛下不知怎地知道了。既然陛下知道,那这桩案子必定要严审,不可能轻易便把人放了。你没为贾弘等人求下这个人情,并不是你无能,无需自责。”
白玉茗喜之不尽,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便陛下不知道也是要严审的,国法为重嘛。”
知道胡氏、贾冰等人逃不脱律法的严厉制裁,她乐得合不拢小嘴。
就应该这样嘛,出了事就应该严审严查。
轻轻松松的便把恶人放了,那就太不像话啦。
不要把纵恶当成宽容。
赵戈命莫染霜送白玉茗、白玉格姐弟二人回了浣花河畔白府。沈氏见到白玉格回家自是欢喜,但听白玉茗说没求下情,脸色便不好了,“这事全怪你。你若早早的禀了我,不自作主张,平阳侯府怎出得了这种事?贾世子、胡夫人救不出来,老侯爷这做父亲的心中该有多难过,你想过么?侯夫人的六十大寿生生是让你给搅了。老侯爷的心也让你给伤了。你本事可真大!”
白玉茗低眉顺眼,并不肯为自己辩解。
白玉格看不过去,“娘,这事若换作我,也是一般无二的做法。您就别骂我们了,我们年龄小,吃一堑才会长一智。娘教导我们,下回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玉莹也柔声道:“七妹虽然贪玩,可她也没玩出祸患,反倒玩出功劳来了啊。别的暂且不说,六表哥能连升三级,便是沾了七妹的光,六表哥自己说过好几回,要谢谢七妹的。”
提起贾冲这个东床快婿,沈氏眉头就舒展开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冲儿真是年少得志,这么年轻便已经是千户了,朝中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白玉茗见沈氏神色缓和了,这才告诉她,胡氏、贾冰做的事不知怎地传到了陛下耳中,有司不敢不查,这事恐难以轻轻松松解决。沈氏听了,半天不言语。
沈氏不再责备白玉茗。
白玉茗没想到在父亲白熹不在场的情况下,也能顺顺当当的劝住沈氏,躲过一场责罚,心中大乐。
这晚洗漱过后,她和翠钱一起躲在被窝里玩小玉马,喜滋滋的盘算,“小羊就还给太太吧,我很快会有小红、小黑或者小青了。”
翠钱替她高兴,“这可真好。姑娘,你赶紧把小红、小黑或是小青带回来吧。对了,你和世子爷约好的在哪里见面?他怎么把小红小黑小青拿给你挑啊?”
白玉茗心中涌起一股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翠钱提起那位冰山世子爷,她便想到了同床共枕这尴尬之极的四个字……坏蛋,无赖,谁和他同床共枕了,净会瞎冤枉人……
坏蛋。
第30章 荣幸
“姑娘, 你耳朵怎地红成这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翠钱无意间看到白玉茗耳朵红红的,大吃一惊。
“没事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大概是被子里太热了吧。”白玉茗小脸发烧, 掀开被子里坐了起来,“我没有不舒服, 好着呢。”
翠钱不疑有他, 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笑着说道:“姑娘这不是偷偷玩小羊的嘛, 做贼心虚, 总要躲在被子里。以后从世子爷那儿拿来了小红小黑或是小青,太太不知道,那就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了。”
“对呀对呀。”白玉茗连连点头。
她眼珠灵动的转了转,嘴角噙笑,两只小手搂住翠钱的脖子,笑得别提多甜了,“好翠翠,好姐姐, 咱俩都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 和同母姐妹也不差什么了, 你说对不对?”
翠钱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对她的性情再熟悉不过,从她甜蜜乖巧的叫“翠翠”开始便知道她有事相求,嫣然一笑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只要不是让我杀人放火,我便从命。”
白玉茗柔声细语的央求,“好姐姐,你帮我个忙呗。世子爷让我去挑小玉马的时候,你替我去,成不成?”
“为什么?”翠钱不解,“姑娘自己挑岂不是最好?”
白玉茗不能说真正的原因,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那个世子爷冰山一般,离他近了好像要结冰似的,我便不爱见他。”
“怕他把姑娘冻着么?”翠钱不由的笑了。
白玉茗也乐。
翠钱打趣白玉茗几句,慷慨大方的答应了,“成,我替姑娘挑,保管给姑娘挑个最好看的。”
白玉茗大喜,伸出小手和她击掌,“那咱们说定了呀。”
“说定了。”翠钱很是爽快。
白玉茗去了桩心事,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腮,“唉,我想爹爹,想容姨,想奶娘,在家的时候总想出来玩,出来久了吧,还挺想家的。”
“我也想家。”翠钱从小和奶娘相依为命,也想母亲了。
翠钱猜测着回家的日子,“太太这回到京城,一则看望老太太,二则为平阳侯夫人贺寿。已经拜过寿了,也该打道回府了吧?”
白玉茗笑道:“太太应该还想把五姐姐和六表哥的亲事定下来吧。她可中意六表哥做女婿了,提起六表哥便赞不绝口。”
“那两家谈好了没有啊?咱们哪天才能回家?”翠钱忙问道。
白玉茗摇头。
她也不知道。沈氏有事情当然是不会告诉她的,白玉莹拿她当小孩子,也不会跟她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