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罗王追了上来,“小山,涂芳把埋宝之地告诉了我。这宝藏父王不要,全部给你……”
“我不要。”玉茗公主一脸倔强,“我不要宝藏,我要我娘!”
图罗王泪流两行,“我也不要宝藏,我要阿妧!”
两人相对流泪,赵戈和玉翝王子在旁看着,都替他俩心酸。
玉茗公主不肯要宝藏,但不久之后陕州地动,伤亡人数高达数十万,城墙、民房、官署、寺庙、宝塔等化为一片废墟,“自古灾伤无此惨也”。
朝廷急需赈灾,急需大批银两。而之前的一场战争,国库已经差不多空了,隆治帝及朝中重臣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能站出来捐出大笔款项,那便是大周的功臣、百姓的救星。
太子急得团团转,“这次赈灾,至少需要数百万白银。一时之间,孤到哪里筹措?”
隆治帝把所有的皇孙叫到了大殿上,“这次赈灾,看你们了。”
隆治帝的目光一一掠过他的孙子们,目光殷切深沉。
赵戈挺身而出,“臣愿领命前往。”
户部尚书愁眉紧锁,“世子爷,户部能拿出来的钱粮实在有限……”
玉翝王子这位异国王子笑道:“尚书大人放心,我妹夫有钱。不瞒诸位说,我父王补给我妹妹玉茗公主一份嫁妆,这份嫁妆虽不敢说如何如何丰厚,但应对此次赈灾,却是足够了。”
朝臣皆惊。
一份足够赈灾的嫁妆,那该有多豪华啊。
玉翝王子笑而不语。
涂芳献出涂兴旺的宝藏,一半给大周,一半给图罗,买玉翎的性命。图罗王不要,全部给了玉茗公主。现在大周有难,玉茗公主把嫁妆全捐出来了,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够大周举国上下传颂几十年了吧。
想到玉茗公主会有传世美名,玉翝王子这个做哥哥的与有荣焉。
兄妹间的缘份说来也真是奇怪,玉翝王子和玉翎一起长大,但从小便不喜欢这个骄横的妹妹。但和玉茗公主才见面,便觉得很是投缘。大概真兄妹和假兄妹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突律王子是迟禄之子,他和玉翎便一直很亲近。他知道玉翎的身世么?不知道。这只能说是血缘的奇妙之处了。毕竟突律和玉翎真的是同父所生。
图罗王命人取出宝藏,全部给了赵戈。
灾民正嗷嗷待哺,赵戈也就不和图罗王客气,收下了这份金银财宝,到陕州赈济灾民。
玉茗公主也没推辞,“涂兴旺的宝藏全是劫掠百姓得来的,取之于民,便该用之于民。”
有了金银财宝,粮食等赈灾之物买来容易,赈灾进行得顺利。陕州上上下下 ,皆称颂皇长孙、玉茗公主夫妇二人的恩德。
太子悔之不及。
陕州的人心已被赵戈收买完了吧?自此之后,赵戈怎么可能和雍王一样只做一名闲散亲王?即便赵戈真的没有野心,拥戴他的朝臣、百姓也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啊。
太子这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会有娶了图罗公主便能赢得大周皇帝宝座的谶语。可不是么?赵戈娶了玉茗公主,得到一份价值连城的嫁妆,这份嫁妆捐献出来,拯救了陕州数十县的灾民。如此一来,人心归附。
这大周的皇帝宝座,以后是太子府的,还是雍王府的?
太子席不安枕,夜不能寐。
第105章 终章(下)
玉翎被送回了太子府。
她怀孕了。
玉翎是迟禄和涂芳的女儿, 身上有着图罗王族血统,图罗王给了她郡主的封号。
这个郡主的封号令玉翎深恶痛绝,“我是父王母后亲手养大的图罗公主, 就算我的身世真有问题, 为什么不能念在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依旧像从前那样疼爱我, 依旧让我做玉翎公主。父王, 你太薄情了。”
玉翎却不想想, 以涂芳所做的那些恶毒之事, 图罗王还能承认她是王族之女, 对她已经格外开恩了。
玉翎回到太子府之后,赵威一直没见她。
赵威从前也是有志向的青年,这时壮志消磨,一天到晚借酒浇愁,醉生梦死,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醉眼朦胧中,赵威仿佛又看到那位明眸皓齿娇美无匹的少女,无声大笑, 笑出了眼泪。
明明第一次见到她便喜欢了, 结果打了什么主意?娶玉翎公主为妻, 纳她为侧妃……呵呵,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图罗公主,赵戈捡到宝了……
赵威心里有团火在燃烧,举起酒壶, 烈酒浇遍他的头脸。
清醒着实太痛苦了,不如泡在酒里,醉死算了。
侍女回禀玉翎郡主回府了,玉翎郡主怀孕了,赵威愤怒得拿酒壶砸了过去,“滚!不用让本王再听到这个名字!”
听到玉翎的名字,他就想发疯。
他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远赴图罗,娶了这么个假公主回来?
笑柄,他的婚姻成了笑柄。
侍女被赵威砸得满脸血,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赵威捧起酒坛子,继续用烈酒麻痹他自己。
玉翎郡主见不到赵威,倒不怎么恨,“疼爱我十八年的父王都翻脸不认人了,赵威这样算什么。反正我从来没爱过他,也不用在乎他。”
嘴里说着不在乎,但已经怀了赵威的孩了,赵威这样对她,她心里也是凉刷刷的。
玉翎郡主求见太子。
太子正为赵戈、玉茗公主的事心烦意乱,听到玉翎郡主求见,竟然答应了。
玉翎郡主消瘦了憔悴了许多,见了太子,单刀直入,“殿下恨我恼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也是受害者。在那个姓容的女子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是假的图罗公主。真正的图罗公主另有其人。现在我已经嫁入太子府,玉茗公主已是赵戈之妻,事情已成定局。殿下还是把恨我恼我的心思放下,筹划下如何除去强敌吧。”
“殿下知道么?我在宫中之时,曾不止一次听到宫中传言,传言陛下感慨雍王晚生了两年,否则皇长孙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
太子瞳眸一缩。
玉翎郡主这时仿佛疯子一样,感觉异常敏锐,太子的细微变化也没逃过她的眼睛,“赵戈本就是皇长孙,文武双全,深孚众望,现在他的世子妃又是真正的图罗公主,且有捐嫁妆赈灾之举,人心归附。此次赈灾之后,赵戈的名望会达到顶峰,朝臣和百姓只知有雍王府,不知有太子府,这才是殿下的心腹大患!”
她轻轻的、有些苍凉的笑了笑,“好在雍王只有一个儿子。只要赵戈不在人世,雍王府便不足为虑了……”
太子怒道:“胡说!檀儿是孤嫡亲侄儿,孤怎忍对他下毒手?”
玉翎郡主道:“殿下何必装模作样?自古至今,天家亲情最为淡薄。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之事,层出不穷。赵戈已威胁到了太子府的利益,请殿下除之。”
太子狐疑,“你不是一直对赵戈……”
玉翎郡主凄然而笑,“是,我是喜欢过赵戈,可赵戈肯多看我一眼么?他不肯。他连看我一眼也不肯。既然他如此无情,我又何必苦苦相恋。”
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得到他了。
不如毁了。
玉翎郡主一鼓作气说了下去,“为君主者,怎可有妇人之仁。就算赵戈忠心耿耿,并无异志,可他既有此威望,便不可不除。殿下放心,我的王兄突律王子已秘密潜入大周,并且带了数十名好手,其中有一人不可小觑,便是著名剑客苏鹤青的师弟苏剑鸿。苏剑鸿是为他师兄报仇来的,发誓要拿下赵戈的人头……”
太子愈听愈是心惊。
他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着玉翎郡主。
玉翎郡主一笑,“事到如今,我已没能退路。不除去赵戈、玉茗夫妇,不恢复我图罗公主的身份,我生不如死。殿下您呢?如果任由赵戈威望日隆、权柄渐增,到时候尾大不掉,恐怕等着您的就是一场生死相搏吧?殿下,不如趁赵戈羽翼未丰,及早借刀杀了他,免除后患。”
“殿下放心,我王兄会率领手下扮成土匪。事情若成功了,所有的人都会以为赵戈是遇到土匪袭击不幸身亡,不会怀疑到任何军队、卫队上。这件事他一定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殿下莫忘了,我母后是什么样的出身。”
“殿下只需把赵戈的行踪告诉我,然后静侯佳音。当然了,殿下若能加派人手听我王兄调遣,也扮作土匪袭击赵戈,那成功的把握便更大了。”
太子思虑良久,一声长叹,“檀儿是孤嫡亲侄儿,向来恭顺,当年宁愿迎娶白家庶女也不愿娶你这位图罗公主,可见他着实没有野心……”
“他真的没有野心么?”玉翎郡主声音冷峻无情,“我怎地听说,他曾找高人推算过,迎娶了真正图罗公主的皇孙,将来才会继承皇位。他还找人推算过,白玉茗的生辰八字与众不同,天生凤命,所以他才不惜和白玉茗私奔,也要和这位身份微贱的庶女结成夫妻。”
“当真?”太子惊且怒。
难道赵戈的恭顺全是表面的,其实心思深远,是知道了白玉茗的真实身份之后方才决定迎娶的么。
“您以为呢。”玉翎郡主连连冷笑,“一位皇长孙,没有任何目的,只因为白家庶女美貌动人,便执意求娶了,您觉得可能么?皇室之中,您可曾见过如此单纯纯粹之人,可曾见过如此门不当户不对、毫无所求的婚姻?”
太子脸色铁青。
一直以为赵戈是个好的,没想到他心机如此之深!
玉翎郡主火上浇油,“若让赵戈一步一步夺了权,夺了威望,太子府将来如果立足?殿下如何自处?他的儿子生在宫里,养在宫里,直到现在也没离开皇宫,可见他的野心有多大,可见陛下受他迷惑到了何等地步。殿下切勿养虎为患,像赵戈这般心机深重之人,万万留不得!”
太子仰头向天,两行浊泪滑落。
嫡亲侄儿,他也不想下此毒手。可赵戈事先推算过白玉茗的生辰八字,明知白玉茗天生凤命,千方百计求娶,这是赵戈先有了不臣之念,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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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戈赈灾事毕,率领部属返京途中,在黑虎山伏虎岭遇袭,侍卫大多遇难,赵戈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京城,玉茗公主伤心欲绝,留下一封书信拜托雍王、王妃照看宝宝,悄然离京,亲赴伏虎岭寻找赵戈。
当地官府已在伏虎岭周围搜寻几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玉茗公主不相信赵戈已经不在人世,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图罗王和玉翝王子早已启程回了图罗,临行之前给玉茗公主留下三百名图罗武士。玉茗公主带了留守雍王府的路生、水生等侍卫及三百图罗勇士,星夜疾驰,去伏虎岭寻人。
隆治帝深受打击,但知道玉茗公主离京寻夫,欣慰感慨,“檀儿心里有他的小白山,小山也牵挂她的檀郎,两个孩子伉俪情深,很好。”
雍王和雍王妃坚持不肯相信他们的檀儿有事,要出京找人,被隆治帝拦住了,“檀儿不在身边,小山也不在身边,你们这祖父祖母的也离开了,宝宝谁来照管?老实在京里待着吧,小山一定会把檀儿带回来的。”
雍王和雍王妃含泪答应,抱着宝宝,日夜盼望赵戈、玉茗回家。
隆治帝伤心过后,一边命人继续搜寻赵戈,一边命人调查赵戈遇袭案,在陕州全境缉拿盗匪。
赵戈遇袭,据官员上报是当地马匪所为,隆治帝根本不相信。
马匪袭击皇孙,图的是什么?这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因玉茗公主是图罗王爱女,隆治帝也命人往图罗送了急信。
白家四兄弟及贾冲、沈器等人也各带随从出发去了伏虎岭,帮玉茗公主找人。
沈氏急得不行,“那马匪多厉害啊,连皇孙都敢劫掠杀害,玉儿往那里跑太危险了,快叫他回来!”
白老太太听不得她这话,“知道小七是图罗公主之时,你什么样子?唯恐小七富贵了,不理会白家人。怎么,现在小七有事了,白家人就不能去帮帮她?你是只能沾光不能吃亏,只能共富贵,就是不肯共患难啊。”把沈氏狠狠的骂了一顿,沈氏气得直哭。
她怕白老太太,但她更担心白玉格,拉着白熹大哭大闹,要白熹把白玉格找回来,“世子爷好歹还留下了血脉了,玉儿都还没成亲,更没孩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白熹就白玉格这一个儿子,自然也是忧心的,却还耐着性子和沈氏讲理,“话不能这么说。檀儿那是突然遇袭,现在朝廷派了大批军队进入伏虎岭,难道那些马匪真不要命了,敢和朝廷军队硬拼不成?况且他们害檀儿是有目的,害玉儿又为了什么?”
沈氏不管这些,只管哭闹,“我不管,你把玉儿找回来,你一定得把玉儿给我找回来。”
哭着闹着,沈氏忽然想到了容姨,“都怪这个姓容的女人!要不是她给白家带来个野种,玉儿也不能够有今天……”
“你住口!”白熹虽是斯文人,听到她骂玉茗是野种,也是气血上涌,怒气遏止不住,抬手抽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氏捂着热辣辣的脸颊,痛哭不止。
容姨匆匆收拾了行李,来和白熹告别,“香姐姐把小山托付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了她。我和阿秀、翠钱同到伏虎岭,能给小山帮忙最好,若不能帮忙,至少能照顾她、安慰她。”
翠钱眼睛红红的,“姑娘都没知会我们,偷偷带了武士们便走了。她身边没人服侍怎么成?咱们赶紧追她去。”
奶娘心疼得什么似的,“姑娘偷偷带了武士们便走了,难道是嫌咱们没用么?快追上她。”
白熹热血沸腾,“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檀儿不见了,茗儿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这时候正需要娘家人。”
白熹陪着容姨等人一起匆匆离家。
沈氏阻拦不及,跌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
儿子没叫回来,丈夫又走了,她的命可真苦啊。
白熹、容姨一行人到了伏虎岭,几经周折找到了玉茗公主的营地。
玉茗公主每天出去找人,但是一无所获,脸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