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檀郎没事,他一定没事。”容姨心痛的宽慰道。
“吉人自有天相。”白熹和奶娘、翠钱也竭力开解。
其实这些天了,人一直没找到,情形很不乐观。但他们不能实话实说,必须宽慰玉茗公主,告诉她赵戈一定会回来。
玉茗公主脸色憔悴,笑起来依然很美,“他必须没事,必须安安生生的回到我身边。他要是敢偷懒一个人往阴曹地府,我追进鬼门关也得把他追回来!他非和我共度此生不可!”
“必须如此。”白熹等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玉翝王子不久之后也率领三千卫队日夜兼程赶来,“妹妹,若不是国事繁忙,父王本想亲自来的。妹夫曾帮图罗平定叛乱,图罗人很感谢他,这三千卫队,悉听妹妹的调遣。”
玉茗公主心中一暖。
娘家人都来了,父母兄长都是疼爱她的。
所有的人都在搜寻,但是说来也怪了,就是找不到赵戈的踪影。
容姨和奶娘心疼玉茗公主,天天看着她吃饭,看着她睡觉。这天天气晴好,奶娘亲自替玉茗公主沐浴更衣,水气氤氲,玉茗公主回想起和赵戈一同洗浴时的旖旎场景,心一阵阵酸痛。
她借口要让头发自然风干,披着一肩秀发,独自在山间漫步。
群山连绵不绝,她的檀郎会在哪里?他好么,伤得重不重,可不可能被匪人劫去,此时此刻正不得自由……
“檀郎,檀郎。”她一声又一声,低沉又温柔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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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很久,一直不醒。”布衣布裙的美丽少女探头看看床上的男子,又可惜又担心。
“放心吧,他没事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外进来,娴熟的替那男子换药,“一开始病情确实凶险,但你大哥我医术高明,把他给救活了。”
“什么你医术高明,是师父亲自救的人好不好。”少女嗔怪。
少年一笑,“反正药方是我开的,汤药是我煎的,膏药是我换的……”
“我倒是想给他换膏药,可是也不行呀,他是男的。”少女弯腰瞅着男子那张俊美之极的面庞,一声叹息。
少年清清嗓子,“阿欢,这个人是好是坏,是什么出身,家里还有什么人,咱们全部不知道。你可不要因为他长的好,便看上他了啊。万一他家里已经有妻有子,你岂不是落空了?”
少女吐舌,“好吧,那我不看了。”口中说着不看,但那男子生得实在好看,忍不住又着迷的看了好几眼。
门外探进一个脑袋,嘻嘻笑着向屋里看了看,又飞快的缩回去了。
“又是她。”少女觉得好笑。
少年照顾着床上的病人,随口问道:“是阿妧么?”
少女道:“可不就是她么?对了大哥,阿妩是真的治不好了么,永远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少年道:“有什么不好么?我看阿妧最快活了,烦恼最少的便是她。”
少女叹气,“可是程大哥那么痴情,守着阿妧这么多年,一直不能缔结良缘……”
少年替病人换好药,直起腰身,笑着打断了她,“或许程大哥乐此不疲呢?”
他把药箱收拾好,便要走了,“你留着照顾他,记得按时喂水喂药,有事立即叫我。”
少女答应了,少年背了药箱离开。
少女两手托腮,着迷的盯着男子看了许久。
阿妧又把脑袋探进来了。
少女笑着招呼她进来,“阿妧,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你替我看着病人好不好?他若是睡着了便没事,若是醒了,你叫我。这里有碗,有勺子,他若喃喃着要喝水,你便喂给他喝一口,好不好?”
阿妧点头。
少女摸摸阿妧的头,笑着出去了。
虽是穷乡僻壤,但有这俊美的病人在,这些天她的心情都挺好的。
阿妧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瞅着病人,等着他说话。
“檀郎,檀郎。”低沉温柔的呼唤声,中间不知包含着多少关切,多少眷恋,多少深情。
耳畔仿佛响起这呼唤声,病人面颊抽动,嘴唇轻启,“小白山……”
阿妧见病人说话了,忙取过勺子,喂水到他唇边。
清凉甘甜的滋味入口,他嘴角轻勾,“小白山真好……”
阿妧歪歪脑袋。
小白山?小白山是谁啊。
她好奇的探头过去看。
赵戈朦朦胧胧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
“小白山……”他欣喜不已。
“谁是小白山呀?”清脆的、陌生的声音。
赵戈努力想坐起来,“小白山是我的……”
“你女儿么?”一双格外纯净的眼眸盯着他。
赵戈惊出一身汗来,“你不是……”眼前这女子和玉茗有些相似,但仔细看分明有问题,她的神情神态都不像是成年女子,单纯的如同幼童。
赵戈揉揉眼睛。
可她的身材修长窈窕,却和成年人一样。
“阿妧,怎么了,病人醒了么?”外面传来略带惊慌的少女声音。
赵戈坐起身,天旋地转。
阿妧,眼前这女子的名字叫阿妧,是香思妧的那个妧么?
不不不,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他睡梦中也想着小白山,想着小白山急于寻找娘亲,把音听岔了……
一名清丽可人的少女盈盈进屋,看到赵戈坐起来了,满脸惊喜,“你醒啦?可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饿不饿?你不要急着坐起来啊,起的猛了会头晕的,我扶你躺下。”
赵戈确实有些头晕,缓缓躺回去,声音沙哑,“敢问姑娘,你方才叫阿妧,是哪个妧字?”
少女体贴的扶他躺好,喜悦笑道:“对不住,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大家伙都叫她阿妧。那个字怎么写我可不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告诉你,我姓乐,单名一个欢字,家里人都叫我阿欢。”
“多谢阿欢姑娘。”赵戈客气的道谢,“可否请教下,阿妧家里都有什么人么?”
他受伤极重,说话困难,嗓子很疼,但急于知道阿妧的身份,身体上的疼痛便不放在心上了。
“阿妧是我妹妹。”门前传来沉稳的男子声音。
赵戈顺着那声音艰难转头,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警觉的看着他。
“大哥。”阿妧欢呼着跑过去。
“阿妧乖。”男子目光温柔了,伸手摸摸阿妧的头,像大人对小孩子一样。
阿妧笑得很开心。
赵戈凝视着那男子,缓缓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姓程,对么?”
那人惊疑万分,乐欢却喜悦的笑了出声,“这位公子,你怎地知道程大哥姓程啊?”
那人沉默片刻,“在下程啸。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赵戈答非所问,“内子小字玉茗,养母是容姨。”
程啸瞬间明了,定定看了赵戈许久。
乐欢糊涂了,“程大哥,这位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认识?”
赵戈微笑,“我和这位程先生不认识,我妻子认识。”
“你成过亲了啊。”乐欢脸上现出失望的祖色。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也对,哪有这样的好事嘛,天下掉下来个美男子。不想了不想了,他长得再俊也不想了,已经有妻子了啊。”
乐欢出去叫她大哥了,“大哥快来,病人醒了。”
乐意大喜,“这是我治好的第一个重症病人!”箭一般便蹿过去了,要赶紧看看他的硕果。
阿妧在院子玩耍,程啸坐在床头,简要说了说情况,“……我背着阿妩冲过去,围攻我们的人足有十几人之多,又全是好手,本来已是必死的局面。没想到阿妧没死,在我背上哭出声来,听到她的哭声,我惊喜若狂,力量不知怎地比平时大了许多,一口气刺死对方三名好手。那些人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我趁机背着阿妧狂奔出来,上马逃命。我们一路向南逃,那些人一路追杀,陆陆续续都被我杀了,可阿妧也受了惊吓,高烧不止。机缘巧合之下,我到了这里,遇到神医,救了阿妧的命。只是阿妧总像小孩子一样,全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如此。”赵戈明白了。
香思妧像小孩子一样,程啸一心照顾她,自然也就顾不上寻找小玉茗了。
程啸黯然,“我和阿容约好了,若能生还,便在北叶碎米巷见面。我们一路逃到这里,阿妧捡回性命,这时已经是一年多的功夫过去了。我托人到北叶碎米巷去过,物是人非,阿容早已没有踪影。”
“那时容姨应该已经跟着白家岳父大人到光州了。”赵戈推测。
乐意容光焕发,“我的病人醒了?来来来,让我瞧瞧,你这脉像如何了?”
乐意一屁股坐到床头,笑意汹涌。
程啸微微一笑,“这位小哥姓乐名意,从小痴迷于医术。我们这里是小山村,病人不多,你是他救治过的最严重的病人。你好了,他的兴奋之情,恐怕难以抑制。”
“救命之恩,永世难忘。”赵戈微笑伸出手。
乐意眼光发光,“哪里哪里。其实我要谢谢你,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在你身上发挥了最大的用处……”小心翼翼接过赵戈的手,宝贝的不行。
乐意为赵戈把着脉,咧咧嘴,又咧咧嘴,“你伤那么重,跟血人似的,我居然把你救活了!我简直神医啊。不过你也厉害,意志顽强,黑白无常拉你都拉不走的那种顽强……”
“我家中有祖父,有父母,有娇妻爱子,怎么敢死。”赵戈自负的笑,“黑白无常来拉我,我必须把他们打跑了才行!”
“说的好!”乐意兴奋的冲赵戈竖起大拇指
对于这个他生平第一回救治成功的重症病人,乐意别提多满意了。
看到赵戈,乐意就满满的成就感,飘飘欲仙。
“哎,新鲜事新鲜事哎。”院子里头兴奋的女子声音,“我在山里见着位姑娘,长得和阿妧那叫一个像,太像啦!”
赵戈眼眶一热,“小白山,一定是我的小白山!”
小白山来找他了,小白山惦记着他,永远不会放弃他……
“是玉茗么?”程啸探询的目光。
赵戈用力点头。
程啸想了想,“玉茗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我亲自出去报个信儿,让她放心。”
赵戈取下一件玉佩,“她认得是我的,带这个给她。”
犹豫了下,赵戈低声道:“程叔叔,或许有人还在追杀我……”
程啸了然,“这个村子很隐蔽,外人一般进不来。真有外人进来,村里人也不会随意暴露行踪的。”
乐意拍桌子,“必须不能暴露!这可是我治好的第一个重症病人!”叫过乐欢吩咐了几句,乐欢点头,“放心吧,我挨家挨户说一声,一定不能走露了消息。”花蝴蝶一般飞出去了。
程啸托乐意照顾阿妧,自己轻装出村。才到村头,便看到一队凶神恶煞般的军士押着两个村民进来了,村民哭丧着脸,“没外人啊,村子里从来没外人啊……”
程啸心中一沉。
这些不像是玉茗的人。
玉茗如果来找人,怎会对百姓这样的态度。
不是玉茗的人,那么便是暗杀的人了。这拨人有数十人之多,随身携带利器,如果攻入村子,村民可就遭殃了。
程啸心中有了计较。
他装出幅老实胆小的农民模样,抱头想跑,却早被人看见了,喝骂着拦了下来。程啸抖得厉害,“别打我,我不说,我不说……”
这拨恶人为首的正是突律王子,听了程啸的话,哈哈大笑,“听听这村夫的话,他明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分明不告诉咱们!”
突律王子一脚把程啸踹翻在地上,“说!那人在哪?”
程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人家给我东西了,我咋能说呢?我咋能说呢?”
程啸一边哭,一边冲那两个村民使眼色。
村民急得不行,“老程啊,我们是真不知道,赚不了大爷们这个钱,你知道还不赚啊?大爷们给的钱可多了!”
突律王子狂笑,“老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小钱!”扔下一锭黄金到程啸面前,“这个赏你。”
程啸把黄金拿到手里,贪婪的瞅了又瞅,还放到嘴里咬了咬,那笨拙的样子惹得突律王子等人狂笑不已。
程啸呵呵笑着,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大爷,你给的东西值钱,还是他给的东西值钱啊?”
突律王子脸色大变,从程啸怀里抢过玉佩看了,两眼冒绿光,“快说,他在哪?”
程啸犹犹豫豫的往山谷里看,“他不让说……我给他带了口吃的,他就给了我这个……以后再带吃的,他还给……”
突律王子着急,又拿出两锭黄金扔过来,“这些够了!快带大爷过去!”
程啸收足了钱,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带这拨人出了村子,往烟气升腾的山谷里去了。
两个村民飞奔着回去报信。
程啸一路上故意拖延,时不时的走错路,突律王子跟着他走了许久还走不到,心中焦燥,提剑架在他脖子上,“说!那人到底在哪?”
“突律,你威风啊。”山坡上有人一声长笑。
突律王子惊恐抬头,失声叫道:“玉翝,你怎么来了?”
玉翝王子笑道:“突律,你意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