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在上——程十七
时间:2018-08-16 08:16:15

  韩嘉宜人在长宁侯府,一直记挂着他,见他安然无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匆忙端茶递水,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陆晋温声回道,“能出什么事?”
  韩嘉宜瞧了他一眼,心说:能出的事可多了。比如宫廷政变、流血牺牲什么的。她一直忐忑不安来着,唯恐出了乱子。她想了想,又问:“继位的是哪一个?”
  这种事,她还是挺好奇的。
  陆晋饮了一口茶:“平安郡王。”
  “啊?”韩嘉宜微讶,“平安郡王啊。”
  她这反应逗乐了陆晋,他放下茶杯:“这般诧异,你原本以为是谁?”
  韩嘉宜如实回答:“我原本没想过是谁。我以为皇室宗亲会争夺皇位、安排伏兵、或者包围皇宫、火烧皇宫,你争我夺……”
  这样争斗的话,平安郡王大概抢不到吧?
  陆晋轻笑着摇了摇头:“大行皇帝无子,只能从侄子里选。他的侄子也就那么几个。太后同意,朝臣支持,没出什么岔子。你说的场面也没有发生。”
  韩嘉宜点头:“也是。”她忽然想到一事,小声道:“咦,你要认祖归宗的话,可也是皇帝的侄子啊。”怕陆晋多想,她又急道:“当然,我觉得不当皇帝也挺好。”
  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从没想过自己的夫君做皇帝,她也并没有让他去夺的意思。
  陆晋瞧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是挺好。”
  想到皇帝无子,韩嘉宜不知怎么又想起先帝来。她叹了一口气:“先帝七个儿子,到头来……”
  一个也不剩了,甚至连孙子都没几个。
 
 
第111章 后宫
  陆晋神情微黯,他握住妻子的手,声音很低:“皇家子孙,原本养的要比寻常百姓家精细很多……”
  好吃好喝养着,又有医术卓绝的太医们。按说应该比民间百姓长寿才对。可惜……
  韩嘉宜微微一笑,在他手心点了点:“不想那些啦。”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她知道他此刻也不开心,有心宽慰他:“我这几天写了好几张字,你要不要看一看?”
  “好。”陆晋点了点头。
  韩嘉宜而今仍住在先前的房间中,一应物事摆放也没多大变化。她直接起身拿了新写的字给他看。
  陆晋接过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夸赞了两声,复又放下。他忽道:“明月郡主也没了。”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韩嘉宜怔了一瞬,她疑心自己听错了,讶然问道:“谁?”
  陆晋简单说了那二人的死状,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太后问起,我告诉了她。”
  “啊……”韩嘉宜一脸的惊愕,半晌才道:“竟然是这样吗?”她心念转了几转:“是明月郡主回来了,然后……”她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她知道那两人之间有情爱纠葛,也知道明月郡主曾让陆晋帮忙做假路引逃走,更知道皇帝谎称太后病重哄明月郡主回宫……但她不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因为一些前尘往事,她对这两人的感情都挺复杂。然而此时细想下来,竟是难受憋闷多一些。她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陆晋缓缓点头:“是。”
  他心里也满是唏嘘,那两个人,一个是他舅舅,一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居然这般收场。
  “你这次回来,是宫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吗?”韩嘉宜轻声问。
  “是。”陆晋勾了勾唇,“待大行皇帝安葬,新帝就会登基。”
  韩嘉宜“嗯”了一声,目视远方,幽幽地道:“希望不是坏事。”
  陆晋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二月初,大行皇帝正式下葬,新帝登基,尊奉太后为太皇太后,追封其父母,大赦天下。他登基后,抚恤先帝后妃,安抚朝中重臣,过渡倒也平稳,并未出任何问题。
  太皇太后因为先帝的离世而病倒,新帝亲自侍奉,殷切恭敬,获得宫内宫外一致称赞。
  朝堂刚平稳下来没多久,就有大臣上书,建议新帝选秀,充实后宫。持这种意见的人并不在少数。
  先帝在位十多年,后宫妃嫔不多,驾崩之时膝下只有三个公主,以至于无子继承皇位,只能从侄子里选。尽管没闹出大乱,但是也足以让人警醒。而且纵观皇室嫡系近支,男丁也不算多。
  而今新帝登基,肯定要吸取先帝教训,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也好绵延子嗣。
  看到这样的奏折后,郭越有些尴尬,他十八岁,确实已经该娶妻生子,但是看到“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他不免有点脸红。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子嗣传承而去要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他一时还不能很好的适应。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初登基,急需朝臣的支持,通过后宫来平衡朝堂也未尝不是一个法子。但一时半会儿,他自己还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他与姑姑东平公主闲谈一般,提起了此事。
  东平公主沉吟片刻,轻声道:“其实他们说的也在理,你如今贵为皇帝,论理是该充实后宫。只是先帝驾崩不足三月,尚在国丧时期,虽说天子以日代月,不用守这个礼,可你要是想延迟,也不是不行。”
  “必须纳妃吗?”郭越问。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当皇帝与当一个闲散王爷是不一样的。前者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东平公主瞧了侄儿一眼,忽的想起一桩旧事来,她心中一凛,小声道:“你不愿意?皇上不会是还念着,念着那个韩氏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顿觉慌乱。她希望越儿能当个好皇帝,她可没听说过,哪个好皇帝会惦念臣妻的。
  郭越愣了一瞬,哭笑不得,他连连摇头:“姑姑想到哪里去了?嘉宜已经嫁给了表哥,那就是我的表嫂。我只有盼着他们夫妻和睦,哪有,哪还能有其他心思?如果有其他心思,我还能算个人吗?”
  东平公主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她瞧向侄子,又道:“既不是这个缘故,那是为了什么?”她念头转了又转,猜测道:“难道是你先前府上那个金姑娘?”
  “金姑娘?”郭越停顿了一会儿,才想起金姑娘是哪个,他越发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那金姑娘只不过是我给她一个庇护而已。”
  “那为什么不愿意?”东平公主更不解了。
  郭越没有回答,怎么说呢。他先时没想过自己会当皇帝,想过的是要娶一个合心意的女子为妻。他活了十多年,只遇见一个有些好感的,还拒绝了他。而今登基,面对大臣们让他广纳妃嫔的建议,竟有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东平公主看侄儿神色,大致猜出了侄子的意思,她轻叹一声:“其实你可以挑选合心意的姑娘啊。你当了皇帝,三宫六院,还愁没有合心意的女人吗?”
  郭越笑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不假,但到底是不能随心所欲,不免心有遗憾。他点了点头:“姑姑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有先帝的前车之鉴,他自然要在子嗣上多多上心,不能步了先帝后尘。
  东平公主离开之后,郭越就又翻出了建议他选秀的折子,提起朱笔,写下一个“准”字,放到了一边。
  虽然同意了选秀,但也要出了国丧。他并不想落人口实。
  新帝登基后,陆晋仍在锦衣卫当差,和先前区别不大。韩嘉宜有时闲着无事,要么是在定国公府与长宁侯府两头跑,要么是随便写写话本子。
  她知道太皇太后身体有恙,有心想进宫探视,但如今皇宫的主人是新帝郭越。她一想到进宫,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是以并不曾递牌子进宫。不过听说太皇太后身体正渐渐好转,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一直以来待她和陆晋甚好。她自是希望老人家能健康长寿,心情愉悦。然而太皇太后临到晚年,又要经历一次丧子之痛,她不免心疼难受,暗暗祈祷这位老人家能稍微开心一点。
  四月初,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太皇太后想要她进宫叙话。
  韩嘉宜想了想,到底是对太皇太后的担心占了上风,她领命之后去了福寿宫。
  ——新帝登基后,安抚先帝后宫。先帝的妃嫔们统一北迁,而太皇太后仍同从前一样,居住在福寿宫中。
  刚一进福寿宫,她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药味,她心里一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太皇太后倚着引枕而坐,看见她后,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嘉宜来了。”她笑着吩咐身边宫人:“快看座。”
  韩嘉宜施礼后坐下。她看到太皇太后鬓边的银发,心中顿觉酸涩:“太,太皇太后,要保重身体啊。”
  太皇太后轻笑,笑着笑着眼眶却不知不觉红了。她轻轻拍着韩嘉宜的手:“放心,哀家知道呢。”她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哀家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上回见你的时候,哀家还是太后呢……”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而韩嘉宜听了,却越发心酸,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太后!”她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改口:“太皇太后……”
  “嗯?”太皇太后忽道,“嘉宜,你给哀家讲一个故事吧。哀家很久没听你讲故事了……”
  韩嘉宜点了点头,收起心里各种情绪,慢慢讲起自己新近写的一个故事。写这个故事时,正是她与陆晋成婚前后,当时看一切都充满美好,是以写出来的故事也不自觉轻松,让人心生愉悦。
  太皇太后双目微阖,静静听着,嘴角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韩嘉宜故事讲完后,又陪太皇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看其面露疲态,才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你和晋儿要常来看看哀家。”
  韩嘉宜连连点头,自然应下。她心想,大哥算是太皇太后最亲近的人了,可惜他们不能把太皇太后接到府上奉养。
  她随着宫人离开福寿宫没多久,远远地就看到一行人。
  宫人立时恭敬行礼,立于路旁,不忘小声提醒韩嘉宜:“陆夫人,这是皇上。皇上每天都要来探望太皇太后。”
  韩嘉宜“哦”了一声,也跟着行礼,不免想到郭越还未登基时,就时常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如果做了皇帝,倒比登基前更孝顺一些。
  郭越匆匆一瞥,瞧见了站在宫人身侧的身影。他怔了一瞬,张了张口,一时有多个称呼涌上心头,最后,他开口说的是:“原来是陆夫人。”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含笑道:“是来看望太皇太后吗?太皇太后很喜欢你,以后要时常进宫走动才是。”
  韩嘉宜应声道:“是。”
  郭越瞧了她一眼,心里忽的生出淡淡的遗憾:到底还是生分了。他转念一想,不对,很早以前就生分了。他冲她点头致意后,大步离去。
 
 
第112章 忠心
  郭越的身影消失不见,宫人才轻声叹道:“还好皇上孝顺。”
  韩嘉宜只“嗯”了一声,心说太皇太后已失亲子,又生活在宫中,新帝是否孝顺,对太皇太后异常重要。
  在皇宫门口,韩嘉宜坐上马车,往定国公府而去。
  回到家,还未进门,下人就迎了上来:“夫人回来了?”
  韩嘉宜含笑点一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定国公府与长宁侯府布局差别不大,巧的是,她现在住的院子里也有两颗粗壮的柳树。四月里,柳枝长长,绿意盎然。
  韩嘉宜远远看见陆晋正在院中削着什么。他也看见了她,冲她笑了笑:“回来了?”
  “是啊……”韩嘉宜快步走到他身后,好奇地问,“你在削什么?”
  “嗯?”陆晋挑眉,举到她面前给她看,“你看这是什么?”
  韩嘉宜见这物上圆下尖,挺眼熟。她细想了想:“陀螺?”
  陆晋眸中漾起极浅的笑意:“对,陀螺。”
  “可你做陀螺干什么?”韩嘉宜奇道,“这不是小孩儿玩的吗?”
  “是小孩儿玩的。”陆晋一手拿着陀螺,一手牵了她的手,大步向房间而去,“今天看见陈四给他儿子做陀螺,一时手痒,也就自己做了个。”
  韩嘉宜脚步微顿,狐疑地看着他:“人家是给儿子做,你又没儿子,你要做着自己玩儿吗?”
  她想象了一下他如同孩童一般抽陀螺玩儿的场景,不由地轻笑出声。
  陆晋瞧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的。难道还会浪费了?”
  韩嘉宜“咦”了一声,故意道:“谁说有?我要是生个女儿呢?”
  话一出口,她不免感到羞窘,她才成婚数月,也没有孕,怎么就说到生女儿了呢?她正要想法子补救,却听陆晋一本正经道:“女儿也能玩得。”
  韩嘉宜脸颊微红,抬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欺负人!”
  她说话间眼波流转,更显得容光艳绝,陆晋只觉得心口一热,低声道:“这也算欺负?”四下并无旁人,他稍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韩嘉宜还没防备,直接就双脚远离地面了,她低呼一声,两手下意识揽了他的脖颈,嗔道:“你做什么啊?”
  可惜这声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
  陆晋只是一笑,抱她进了房间。
  韩嘉宜急道:“你先放我下来,我有正事跟你说呢。”
  陆晋从善如流将她放在窗前的圈椅上:“你说吧。”他则在她旁边坐了,又顺手给两人斟了茶。
  “我今天进宫了。”韩嘉宜缓缓开口。
  “嗯。”陆晋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站内搜索: